赵璋的声音,如同一道温暖的阳光,瞬间刺破了高骈心中最深沉的绝望。
“我儿……我儿无恙?”
高骈那魁梧的身躯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眼中布满的血丝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涌出了灼热的泪水。虎目含泪,却非悲戚,而是狂喜与新生!
崔沆那一声色厉内荏的威胁,此刻听来就像一个拙劣的笑话。他最后的底牌,被赵璋轻描淡写地掀了个底朝天!
“高骈!你敢!”崔沆仍在城楼上歇斯底里地尖叫,声音却因恐惧而变得尖锐刺耳,“你全家老小都在城中!你想让他们给你陪葬吗?!”
“老贼!”
高骈猛地回头,一双虎目死死地锁定在崔沆的方向,那目光中蕴含的恨意,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你害我妻儿分离,囚我骨肉,如今,还想用我全家性命要挟于我?!”
他身旁,一名崔沆派来的监军脸色大变,厉声喝道:“高骈,你想干什么?还不快快稳住城防,将功赎罪……”
“赎你娘的罪!”
高骈一声惊天怒吼,那积压了无数个日夜的愤怒、恐惧、屈辱,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手中的力量!
“锵——!”
寒光一闪!
监军的话音戛然而止,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脖颈中喷出的血浪,染红了高骈身后的帅旗!
“噗通。”
无头的尸身软软倒下,温热的鲜血溅在高骈的铠甲上,那股血腥味,却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
“弟兄们!”
高骈高举染血的长剑,振臂一呼,声若雷霆!
“崔沆无道,倒行逆施,视我等为猪狗,囚我等家眷,此等禽兽,人神共愤!我等堂堂七尺男儿,岂能为这等杂碎卖命!”
“今日,随我反了!迎大齐皇帝入城!”
“迎大齐皇帝入城——!”
北门的守军,本就多是高骈的旧部,对崔氏的暴政早已怨声载道。此刻见主将反叛,杀伐果断,胸中那点残存的畏惧瞬间被点燃的血性所取代!
“反了!反了!”
“干死崔家的狗东西!”
“将军说得对!咱们不是猪狗!”
城头之上,瞬间爆发了激烈的内讧!高骈的亲兵们如猛虎下山,砍向那些崔氏的死忠,而更多的守军则毫不犹豫地调转矛头,加入了反叛的行列。
崔沆的控制力,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快!砍断吊桥绳索!”高骈怒吼着,一马当先,冲向城门楼。
“咔嚓!咔嚓!”
数把钢刀同时挥下,碗口粗的绳索应声而断。
“轰隆隆——”
沉重的吊桥猛然砸下,激起万丈尘埃,那巨大的声响,如同长安城的丧钟,也像是新时代的序曲。
城门,开了!
高骈的部队迅速控制了北门,他们将一面代表崔氏的旗帜扯下,狠狠地扔下城墙,转而挂出了一面白旗,作为投诚的信号。
……
城外,大齐军阵。
“赢了!大帅,我们赢了!”尚让看着那洞开的城门和飘扬的白旗,激动得满脸通红,“末将请命,愿为先锋,率铁骑踏平崔府,活捉崔沆!”
“不急。”
黄巢稳坐于战车之上,脸上却无半点喜色,反而透着一股深邃的考量。他轻轻摆了摆手,目光越过请战的众将,落在了赵璋身上。
“赵璋。”
“臣在。”赵璋拱手。
“派主力入城,是征伐,是杀戮。杀戮能夺一城,却不能得民心。”黄巢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位将领耳中,“我要的,不只是一座长安城,而是天下人的心。”
他顿了顿,下达了一个让所有武将都瞠目结舌的命令。
“你,率领文官团,带上三百宣传兵,由五百锐士护卫,先进城。”
“什么?!”尚让大惊失色,“大帅,这……这岂非儿戏!城中情况未明,万一有诈……”
黄巢只是看着赵璋,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你,敢吗?”
赵璋挺直了胸膛,脸上绽放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此乃攻心之策,胜过十万雄兵。臣,有何不敢?”
很快,一支奇异的队伍从大齐军阵中缓缓而出。
这支队伍没有杀气腾腾的铁骑,没有寒光闪闪的刀林。走在最前面的,是身着文士袍的赵璋和一群文官,他们身后,是数百名同样身着布衣的宣传兵,手中没有兵器,而是高举着一面面巨大的旗帜。
旗帜上,龙飞凤舞地写着——
“约法三章,秋毫无犯!”
“开仓放粮,人人有饭!”
“耕者有其田,分地到户!”
队伍的两翼,是五百名神情肃杀的锐士,他们手持连弩,警惕地护卫着,但整个队伍的核心,却透着一股与战场格格不入的平和与秩序。
这支队伍,不像来攻城的,倒像是来……上任的。
城门口,高骈已经列队等候。当他看到这支奇特的“入城部队”时,整个人都愣住了。他预想过无数种场景,或是大军铁蹄踏入,或是主帅威风凛凛地接受他的跪拜,却唯独没想过是眼前这番景象。
赵璋走到他面前,没有居高临下,没有征服者的傲慢,而是像对待一位许久未见的同僚,微笑着拱了拱手。
“高将军,久仰大名。长安能免于战火,百姓能免遭涂炭,将军功不可没。”
高骈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地便要单膝跪地行大礼。
赵璋却抢先一步扶住了他,语气诚恳:“将军乃反正义士,非降将。我大齐不兴跪拜之礼。”
说着,他从身后文官手中取过一份早已拟好的委任状,当场展开,朗声道:“经大齐皇帝陛下恩准,即刻任命高骈将军为‘长安城防临时总管’,负责协调各部,维持城内治安!”
高骈呆呆地看着那份委任状,又看了看赵璋真诚的眼睛,心中的最后一丝不安与忐忑,彻底烟消云散。
他没有被当作战利品,而是被当成了自己人!
这份信任,比任何赏赐都更让他心潮澎湃!
“末将……末将高骈,定不辱使命!”他激动地接过委任状,声音都有些颤抖。
赵璋的队伍进入长安后,并未如众人预料那般抢占府库、军营等要地。
他们兵分多路,在五百锐士的护卫下,迅速奔赴各个街口、广场。他们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夺权,而是张贴告示。
一张张盖着大齐红印的《安民告示》,被贴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紧接着,一个个手持铁皮喇叭的宣传兵,站在高处,用洪亮而清晰的声音,开始向着那些躲在门缝后、窗帘后,用恐惧和好奇的目光窥探的百姓们宣讲。
“父老乡亲们!大齐皇帝有令!不杀人,不抢掠,不扰民!”
“崔氏所敛不义之财,将尽数用于开仓放粮!保证家家有余粮,人人有饭吃!”
“城中所有田契、地契,一律作废!稍后将由官府统一丈量,重新分配!实现耕者有其田!”
这声音,通过喇叭的放大,回荡在长安城的每一条街巷。
城内那些原本紧闭的门户,开始出现一道道缝隙。无数双眼睛里的恐惧,正在迅速被一种名为“希望”的光芒所取代。
他们看到的,不是一支烧杀抢掠的复仇军队,而是一支带来秩序、带来希望的仁义之师!
连锁反应,开始了。
东门守将本来还在犹豫,当他派出的探子飞奔回来,将北门发生的一切,以及赵璋入城后的举动一五一十地汇报后,他再无迟疑,立刻斩杀了身边的监军,开门投降!
紧接着,南门、西门……
不过半个时辰,四门皆叛!
长安城,这座曾经固若金汤的雄城,就以这样一种近乎和平的方式,易主了。
……
相府之内。
崔沆失魂落魄地坐在太师椅上,外面那山呼海啸般的“大齐万岁”声,如同催命的魔音,钻入他的耳朵。
“完了……全都完了……”
他喃喃自语,面如死灰。
众叛亲离,四面楚歌!
不!我不能死!
一股求生的欲望猛地攫住了他。他连滚带爬地冲向书房的密室,那里,有一条他耗费巨资、提前数年挖好的逃生密道,可以直通城外!
他颤抖着手,启动了书架后的机关。
“轧轧轧——”
地面上,一块方砖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一丝狂喜涌上崔沆的心头!
天不亡我!
他想也不想,便要跳入密道之中。
可就在他探头的一瞬间,动作却僵住了。
密道之内,并非空无一人。
几点幽幽的火光,照亮了一张绝美的脸庞。李师师正带着几名身着黑衣的“燕子坞”精英,俏生生地站在密道台阶下方。她们人手一把小巧而致命的连弩,弩箭的尖端,在火光下闪烁着蓝汪汪的毒光。
李师师看着崔沆那张由狂喜转为极致惊恐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动人的微笑。
崔沆的心,沉入了无底的深渊。他知道,自己已经插翅难飞。
他以为自己等来的是毒酒或者利刃,可李师师却缓缓走上前来,从袖中取出了一份卷轴,递到了他的面前。
“崔相,请看。”
崔沆颤抖着双手,几乎是本能地接了过来。他缓缓展开卷轴,当看清上面的内容时,瞳孔骤然收缩到了针尖大小,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那是一份诏书!
一份……盖着传国玉玺的“天子罪己诏”!
诏书中,年幼的天子用稚嫩而又充满血泪的笔触,痛斥以崔氏为首的世家门阀之恶,称其为国之蛀虫,民之巨寇!
而诏书的最后,赫然写着——
“朕德不配位,无力回天,今顺天应人,愿将此江山社稷,传位于大齐皇帝陛下……”
崔沆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傻了。
这……这怎么可能?!
李师师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声音轻柔得像一阵风,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力量。
“崔相,这不是我的意思,也不是陛下的意思。”
她微微一笑,吐出了让崔沆彻底崩溃的几个字。
“这是……‘天命’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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