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城的晨曦刚刚驱散薄雾，“万通宝箓”交易大厅那巨大的水晶幕墙便已亮起，映照出熙熙攘攘、神色各异的修士身影。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灵茶香、汗味和隐约硝烟味的紧张气息。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幕墙上那条尚未开始跳动的、代表LLq三个月期合约价格的灵气光带。
二楼的一间贵宾室内，百晓通站在单向琉璃窗前，俯瞰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他换了一身崭新的墨青色管事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色平静，唯有微微收紧的指节泄露了内心的波澜。徐管事站在他身侧，手里握着一枚随时准备激发传讯的玉符，额角有细密的汗珠。
“辰时正（上午七点）开市。”徐管事低声道，“四海钱庄和丹鼎阁关联的账户，昨晚又有大额保证金注入，总计……接近两百三十万了。我们的盟友那边，能确认的跟风资金，只有十八万。”
百晓通轻轻“嗯”了一声，目光扫过大厅几个角落。那里有几个看似闲散的修士，但目光锐利，不时扫视全场，尤其是他所在的贵宾室方向。是丹鼎阁的眼线。
“药王谷的公告，准备好了？”他问。
“准备好了，巳时正准时通过多宝阁所有公告渠道发布。”徐管事回答，又补充了一句，“姜枫少谷主那边，没有新的消息。”
百晓通点点头。姜枫能提前透露合作意向并允诺在鉴珍会上站台，已经是雪中送炭，不可能要求更多。剩下的，得靠他们自己。
“咚！”
一声低沉的钟鸣响彻大厅，水晶幕墙上的灵气光带猛地一跳，从昨日的收盘价六十点开始波动！
开盘了！
几乎在钟声余音未散的瞬间，光带如同被重锤砸中，猛地向下一挫！五十九点五、五十九、五十八点五……卖单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盘面上瞬间挂出了成千上万标准仓的卖单，价格被一路碾压下行！
大厅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骚动。许多手持多单的修士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来了。”百晓通低语，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那根疯狂下探的光带和旁边飞速刷新的成交明细。卖单的委托账号极其分散，但抛售的坚决和协同性，暴露了背后的统一意志。
价格很快跌破了五十八点，向着五十七点滑去。市场的恐慌情绪开始蔓延，一些中小散户和多头开始忍不住跟风抛售，形成多杀多的踩踏。
“百管事，我们……”徐管事声音有些发紧。按照计划，他们现在应该“跟一点”，加剧恐慌。
百晓通抬手止住他，依旧死死盯着盘面。“再等等。让他们再得意一会儿。看看他们的‘弹药’到底有多足。”
价格跌到五十七点三的时候，下行的速度似乎略有减缓。卖单依旧庞大，但新出现的、更低价位的卖单密度似乎不如刚开始。
“他们的第一波冲击，集中在五十八到五十七这个区间。”百晓通快速判断，“想用雷霆之势打穿心理防线。现在，该我们‘帮忙’了。”
他转身，对身后一名专门负责操作交易阵盘的钱庄伙计沉声道：“开始。小单，分散账户，在五十七点二到五十七点之间，分批挂出五千标准仓的卖单。不要一次性，慢慢挂。”
伙计应声操作。很快，盘面上又出现了数千仓的卖单，价格被进一步压制到五十七点以下。
这个举动，如同在已经倾斜的市场上又推了一把。更多的恐慌盘涌出，价格加速下滑，五十六点五、五十六点二……
大厅里，丹鼎阁的柳云轩坐在专属席位上，看着那根不断下探的光带，脸上露出了快意而狰狞的笑容。他身边一名管事恭维道：“少东家，隐龙谷看来是撑不住了，都在跟风卖了！照这个速度，午时前就能打到五十五点以下！”
柳云轩得意地晃着手中的折扇：“哼，跟我斗？四海钱庄的两百多万灵石是白给的？传话下去，价格到五十五点五的时候，再给我加五十万空单！我要一口气打穿它，让他们的合约变成废纸！”
价格继续下跌，五十六点、五十五点八……市场的悲观情绪达到了顶峰。连一些原本观望的大户，也开始动摇。
贵宾室内，徐管事看着已经跌到五十五点六的价格，手心的汗浸湿了玉符。“百管事，快到五十五点五了，柳云轩很可能在这个位置加码。”
百晓通盯着盘面，眼神亮得吓人。价格已经进入他们预设的“诱敌深入”区域，市场的恐慌情绪也到了临界点。
“四海钱庄的新增空单挂出来了吗？”他问。
操作阵盘的伙计快速查看：“还没有大单。但五十五点六附近聚集了很多散户和小机构的卖单。”
“再给他们加把火。”百晓通命令，“用三个隐蔽账户，在五十五点五的位置，挂出一万仓的卖单！要显眼！”
一万仓！这已经是不小的单子。伙计依言操作。
这单子一挂出，如同在即将熄灭的火堆上浇了一勺油。市场一片哗然！
“又有一万仓砸盘！”
“隐龙谷彻底不行了！”
“快跑啊！”
恐慌达到了顶点，价格瞬间被这笔“重磅”卖单砸到了五十五点三！
柳云轩见状，哈哈大笑：“好！果然撑不住了！给我砸！把预留的五十万空单，全部挂出去！价格……就挂在五十五点！”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LLq合约崩盘、隐龙谷信用扫地、同盟分崩离析的美妙景象。
然而，就在四海钱庄那五十万灵石的空单即将挂出、市场一片绝望之际——
贵宾室内，百晓通猛地挺直身体，眼中精光爆射，厉声道：“就是现在！启动！”
他一把夺过徐管事手中的玉符，灵力疯狂注入，将预先刻录好的指令瞬间发出！
几乎在同一时刻，多宝阁遍布天工城各处的公告板、以及“万通宝箓”平台首页，同时灵光大放，浮现出那份精心措辞的公告：“隐龙谷与药王谷，就灵植丹道互补融合之创新方向，已达成高度共识……”
药王谷！深度合作！
这消息如同平地惊雷，在极度恐慌的市场中炸响！
所有人都愣住了，连那些正在疯狂抛售的手指都僵在了半空。
紧接着，水晶幕墙上，那根已经跌到五十五点二、几乎要断崖式下跌的LLq合约价格光带，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向上拽起！
五十万标准仓的超级买单，在五十五点二的价位横空出世，将堆积如山的卖单一扫而空！价格瞬间跳升到五十六点！
这还没完！几乎无缝衔接，又是三十万仓的买单出现在五十六点五、二十万仓在五十七点……买单如同燎原的烈火，沿着价格刻度一路向上猛攻！每一笔都是巨量，每一笔都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
“有人接盘！巨量接盘！”
“药王谷合作！我的天！”
“空头要被埋了！快平仓！”
市场在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比之前更猛烈的喧嚣！只不过，这次是狂热的买盘和空头恐慌的哀鸣！
价格光带如同火箭般蹿升，五十八点、五十九点、六十点……势如破竹地冲破了开盘价，并且毫不停留地继续向上！
柳云轩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化为难以置信的惊骇，随即是扭曲的暴怒和恐慌。“怎么回事？！哪来的资金？！药王谷？药王谷怎么可能！”他嘶声咆哮，“顶住！给我用四海钱庄的资金顶住！把价格压回去！”
然而，晚了。
市场的情绪一旦逆转，就如同溃堤的洪水。之前被压抑的多头信心瞬间爆发，更多的跟风买盘涌入。而之前重仓做空的散户和小机构，面对飞速上涨的价格和恐怖的浮亏，再也承受不住，开始疯狂买入平仓，这又进一步推高了价格。
踩踏，从空头开始了。
四海钱庄后续挂出的那五十万空单，在汹涌的买盘面前，如同投入火海的冰块，瞬间被吞噬殆尽，连一点浪花都没掀起来。价格已经冲到了六十二点，并且还在上涨！
“少东家！我们的空单……浮亏太大了！保证金……保证金快不够了！”身边的管事面无人色地尖叫。
柳云轩眼前一黑，差点晕厥。他们是在五十五点到六十点之间建立的庞大空头头寸，现在价格冲到六十二点以上，每一点上涨都意味着天文数字的亏损！而他们的保证金，是按照五十五点以下的价格计算的，现在早已被击穿！
“平仓！快给我平仓！”柳云轩歇斯底里地吼道。再不平仓，等价格再涨，他们会被系统强制平仓，亏得更多！
但此刻，市场上全是抢着平仓的空头和追涨的多头，买入的价格早已水涨船高。他们的平仓单如同泥牛入海，反而进一步推高了价格。
六十三点、六十四点……
当价格最终稳定在六十五点附近时，柳云轩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眼神空洞。他不用算也知道，丹鼎阁和背后几家势力凑出的、通过四海钱庄借贷的那两百多万灵石，恐怕已经亏掉了大半，而且还要承担高昂的利息。
完了，全完了。
贵宾室内，百晓通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深深的血痕。他看着稳定在六十五点上方、并开始小幅震荡的价格光带，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赢了。
四十万本金，加上盟友的跟风，总共不到六十万资金，通过精准的时机把握、心理博弈和药王谷的招牌，成功击溃了对方两百三十万的狙击，并实现了一场漂亮的逼空。
徐管事激动得满脸通红，声音都在发颤：“百……百管事！我们……我们成功了！价格稳在六十五点以上！四海钱庄和丹鼎阁的空单大部分被埋了！市场信心回来了，不，是爆棚了！刚才好多人在打听怎么加盟同盟，怎么买灵粮！”
百晓通摆了摆手，示意他冷静，自己却也有些脱力地靠在窗边。这一仗，耗尽了他所有的心神。
“统计战果，计算我们的盈利。另外，”他看向徐管事，眼中恢复冷静，“立刻以同盟商贸堂名义，发布一份‘市场稳定声明’，感谢各方对灵粮体系的信任，重申同盟保障供应、稳定价格的决心。语气要平和，不要显得得意忘形。”
“是！”徐管事响亮应道，脚步轻快地去了。
百晓通再次看向下方大厅。喧嚣依旧，但气氛已然不同。许多修士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兴奋，看向水晶幕墙上那根高高在上的光带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他知道，经此一役，LLq合约和仙粮同盟的金融信用，才算真正在跨域市场上站稳了脚跟。丹鼎阁和其背后的势力遭受重创，短期内难以再组织起如此规模的狙击。
但危机并未完全解除。四海钱庄亏损惨重，是否会迁怒？药王谷的合作意向如何真正落实？还有……谷主那边，不知是否顺利。
他取出一枚传讯符，将天工城大胜的消息，简洁地发给了石铁柱和李富贵。
做完这一切，他才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袭来。但他还不能休息，接下来还有太多事情要处理：兑现对盟友的承诺，处理可能的合约交割，与多宝阁结算利润，应对各方新的合作询问……
就在他揉了揉眉心，准备离开贵宾室时，房门被轻轻叩响。
一名多宝阁的侍女恭敬地站在门外：“百管事，药王谷姜枫少谷主派人递来帖子，请您午后至‘百味楼’天字雅间一叙，说是有要事相商。”
百晓通心中一凛。姜枫这个时候约见……
“回复来人，百某准时赴约。”他平静道。
风暴的第一波惊涛骇浪似乎已经过去，但海面之下，更复杂的暗流，或许才刚刚开始涌动。而遥远的西方，亡魂谷上空那抹不祥的暗红，在明亮的白日里，似乎淡去了些许，却依旧如同伤疤，烙在天际。
（第153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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