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金色的光柱，不仅洞穿了江家老祖的识海，更像是击碎了他身为“天人”的最后一丝尊严。
“啊啊啊——！！！”
江家老祖抱着头，在空中痛苦地翻滚。
他的七窍都在流血，那不仅是肉体的伤，更是神魂撕裂的剧痛。
他的精神世界一片狼藉，原本如渊如海的神念，此刻像是干涸龟裂的河床。
败了。
彻底的败了。
肉身被断一臂，领域被强行撕碎，就连引以为傲的灵魂杀伐之术，也被对方那霸道无匹的“大日”意志净化得一干二净。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江家老祖披头散发，形如恶鬼，哪里还有半点之前那仙风道骨、掌控天地的模样？
他死死盯着远处那个浑身浴血、却依旧如神祗般屹立不倒的少年，眼中的惊恐逐渐转化为一种极度扭曲的怨毒。
他是谁？
他是江千秋！
他是百年前就名震夏国的天骄！
他是这个时代的弄潮儿，是站在亿万人头顶俯瞰众生的八境天人！
他的一生，是无敌的一生。
哪怕面对同境强者，他也从未输得如此凄惨，更何况是输给一个借用外力、年仅十八岁的家族弃子！
这种羞辱，比死更难受！
“宁轩辕……我要你死！我要把你碎尸万段！我要把你抽筋扒皮，点天灯熬油！！”
江家老祖的咆哮声嘶力竭，带着野兽受伤后的疯狂。
他颤抖着手，从储物戒指的最深处，取出了一个只有拇指大小、通体由不知名黑水晶打造的试管。
试管内，封存着一滴液体。
那液体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暗红色，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一般，在试管内不断地撞击、蠕动，甚至隐约能听到其中传出的、来自地狱深处的哀嚎与咆哮。
这是他的底牌，也是他的禁忌。
“禁忌药剂·血祖精血。”
传闻中，这是西方那位传说中的血族始祖，遗留在人间的精血提炼而成。它蕴含着不死不灭的诅咒，与违背天理的生命能量。
一旦服用，便不再是纯粹的人类。
原本，以江家老祖武道天人的骄傲，他是不屑于使用这种外道魔物的。
他坚信自身的武道才是正途，这种借用异族之力的手段，终究是落了下乘，甚至可能断绝通往九境的道路。
但现在，他顾不得了。
在死亡与耻辱面前，武者的尊严一文不值！
“是你逼我的……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江家老祖眼中闪过一抹疯狂的决绝，猛地捏碎了水晶试管，仰头将那滴暗红色的液体吞入腹中！
“轰——！！！”
没有任何过度的前兆，就在液体入喉的瞬间，一股充满暴虐、嗜血、邪恶到了极点的恐怖气息，以江家老祖为中心，轰然爆发！
原本因为“大日领域”而变得炽热、神圣的战场，瞬间被染上了一层浓重的血色。
“吼——！！！”
江家老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膨胀，原本干瘪枯瘦的皮肤瞬间充盈起来，甚至被撑得几乎透明。
紧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他那条被“大日·焚天剑”彻底烧成灰烬的左臂，竟然在伤口处疯狂蠕动！无数暗红色的肉芽如同蚯蚓般纠缠、生长，骨骼生长的“咔吧”声密集如雨！
仅仅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
一条全新的、布满暗红色魔纹、指甲锐利如刀的狰狞手臂，生长了出来！
不仅仅是手臂。
他原本惨白的面容此刻变得妖异而年轻，满头白发在瞬间转为猩红，双眸之中，原本的人类瞳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汪深不见底的血池！
八境中期……八境后期……
他的气息一路狂飙，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直接冲破了那层瓶颈，竟硬生生站在了——八境巅峰！
虽然是依靠药物强行提升的伪境界，但那种力量的压迫感，比之前强横了何止数倍！
“力量……这就是……神的力量……”
江家老祖缓缓握紧那只新生的魔臂，感受着体内那无穷无尽、仿佛永远不会枯竭的生命力，脸上露出了陶醉而狰狞的笑容。
他抬起头，看向宁轩辕，嘴角咧开到一个夸张的弧度，露出两颗尖锐的獠牙。
“小子，作为回报，我会一点一点……吃掉你的肉，喝干你的血。”
宁轩辕面色凝重到了极点。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东西”，已经不再是纯粹的武者了。
对方身上的气息，混乱、邪恶，充满了腐蚀性。
那不仅仅是力量的增强，更是一种生命层次的诡异跃迁。
“装神弄鬼！”
宁轩辕冷哼一声，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与几欲碎裂的经脉剧痛。
大日琉璃金身的时间快到了。
必须速战速决！
“杀！”
宁轩辕没有任何废话，身形暴起，整个人再次化作一颗燃烧的流星，金色的拳头裹挟着足以崩碎山岳的巨力，狠狠砸向江家老祖的头颅！
“太慢了。”
一道血红色的残影闪过。
江家老祖的身影竟然凭空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一股腥风扑面而来。
“噗嗤！”
宁轩辕只感觉胸口一凉。
江家老祖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身后，那只布满魔纹的利爪，竟硬生生撕开了大日琉璃金身的护体神光，在他背上留下了五道深可见骨的血槽！
鲜血喷涌而出，但还未落地，就被空气中弥漫的血气直接蒸发吸收。
“好硬的乌龟壳。”
江家老祖舔了舔指尖沾染的淡金色血液，眼中露出贪婪的神色，“充满了能量的味道……美味！太美味了！”
“滚！”
宁轩辕回身一记鞭腿，金色的火焰如战斧般横扫而出！
“砰！”
江家老祖不闪不避，竟用单手硬接了这一腿！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脚下的地面瞬间塌陷，但他那只魔臂仅仅是微微弯曲，便死死抓住了宁轩辕的脚踝。
“抓到你了。”
江家老祖狞笑一声，猛地发力，将宁轩辕如同挥舞流星锤一般，狠狠砸向地面！
“轰隆！！！”
大地震颤，烟尘四起。
宁轩辕被砸入地下数十米深，若非大日琉璃金身护体，这一击足以将他全身骨骼震碎。
“咳咳……”
宁轩辕从深坑中爬起，嘴角不断溢出鲜血。
金身的光芒已经开始黯淡，皮肤上的琉璃质感也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差距拉开了。
如果说之前的江家老祖，他在动用底牌后还能压制。
那么现在这个怪物，在力量、速度、恢复力上，已经全面超越了现在的他。
“怎么？这就不行了？”
江家老祖悬浮在半空，居高临下，身后展开了一对由鲜血凝聚而成的巨大蝠翼，遮天蔽日。
他随手一挥。
“血术·万杀血矛！”
空气中的血雾瞬间凝结，化作上万根长达数米的血色长矛，每一根都蕴含着腐蚀金石的剧毒与诅咒，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大日·环！”
宁轩辕双掌猛地合十，周身金焰爆发，化作一道金色的火环向外扩散，试图焚烧这些血矛。
“嗤嗤嗤！”
金色火焰确实霸道，瞬间蒸发了大半血矛。
但这些血矛太多了，且带着诡异的粘性，即便被烧毁，化作的血水竟然还能二次凝聚！
“噗！噗！噗！”
终于，有数根血矛突破了火环的防御，狠狠刺在了宁轩辕的身上！
虽然没能完全洞穿金身，但却深深地扎进了肉里，那股阴寒刺骨的血毒瞬间顺着伤口侵入体内，疯狂地破坏着宁轩辕的生机，甚至在污秽他的“大日”之力。
“该死……”
宁轩辕拔出一根血矛，带出一串血花。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视线都开始有些模糊。
那是“大日琉璃金身”即将崩溃的征兆。
不能再拖了。
再拖下去，别说赢，连逃都逃不掉！
宁轩辕深吸一口气，那双原本已经有些黯淡的黄金瞳，在此刻陡然燃烧起回光返照般的炽烈光芒。
他要做一个疯狂的决定。
既然常规手段杀不死这个不死怪物，那就……引爆这身“借来”的力量！
以彻底崩碎这具肉身为赌注……
换取那……凌驾于“八境”之上的，至尊一击！
“老怪物……”
宁轩辕缓缓直起腰杆，任由鲜血流淌，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你以为，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就杀不了你了吗？”
“大言不惭！”江家老祖不屑冷笑，“现在的我，就是神！你拿什么杀我？拿你那快要熄灭的火焰吗？”
“你说对了。”
宁轩辕嘴角勾起一抹惨烈的弧度。
“太阳熄灭的那一刻……才是它最恐怖的时候。”
“系统！给我锁死大日琉璃金身！燃烧……所有潜力！！！”
他在心中发出了最后的怒吼。
“嗡——！！！”
这一刻，宁轩辕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
那是人体极限的枷锁。
他周身原本摇曳欲熄的金色火焰，突然间全部内敛！
没错，不是爆发，是内敛！
所有的光，所有的热，所有的能量，全部疯狂地坍缩进了他的体内，汇聚到了他的丹田一点！
此刻的宁轩辕，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失去了所有光泽的黑炭。
但江家老祖那敏锐到极点的野兽直觉，却在这一瞬间疯狂报警！每一根汗毛都在倒竖！
危险！
极度危险！
“他在干什么？自爆？不对……这股能量波动……”
江家老祖慌了。
他本能的想要打断宁轩辕的蓄力。
“去死吧！！”
他双翼猛振，整个人化作一道血色闪电，利爪直取宁轩辕的心脏！
晚了。
宁轩辕猛地抬起头。
此时的他，七窍都在喷射着金色的光柱！
他的皮肤已经彻底裂开，露出了里面流淌着的、如同岩浆般的金色血液。
他对着冲来的江家老祖，缓缓吐出了四个字：
“大日……超新星！”
“轰——————————————————————！！！”
声音消失了。
色彩消失了。
天地间，只剩下纯粹的金色。
以宁轩辕为中心，一颗只有拳头大小，却亮得让人无法直视的“光点”，在瞬间膨胀！
它不是火焰，它是纯粹的能量风暴！
是模拟恒星死亡时那毁天灭地的爆发！
冲到宁轩辕面前的江家老祖，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瞬间就被这金色的光海吞没！
“啊啊啊啊啊！！！！”
光海之中，传来了江家老祖凄厉到极点的哀嚎。
他那引以为傲的不死之身，在这股绝对的高温与能量冲击下，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消融！
皮肤、肌肉、内脏、骨骼……
所谓的“血祖精血”，在这股模拟恒星爆发的至尊伟力面前，就像是阳光下的积雪，疯狂溃败！
血红色的再生力量试图修复他的身体，但新生的血肉还没成型，就被瞬间气化！
这是毁灭与再生的拉锯战！
但毁灭的速度，远远超过了再生！
“不！我不甘心！我是天人！我吃了神药！我是不死的！！！”
江家老祖在光海中疯狂挣扎，他那半边身子已经被烧没了，只剩下半具焦黑的骨架还在挂着烂肉。
他怕了。
这一次，他是真的怕了。
那种深入灵魂的死亡恐惧，彻底击碎了他心中那虚妄的无敌念头。
这小子……就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这种自杀式的攻击，哪怕赢了，他也废了！他怎么敢？！
“逃！必须逃！！！”
在死亡的威胁下，江家老祖做出了最耻辱，也是最明智的决定。
他不再试图反击，而是燃烧了体内仅剩的、最后的一丝“血祖精血”！
“血盾·燃魂遁！”
“嘭！”
他那残破不堪的身体，在光海中猛地炸开，化作了漫天血雾。
这不是死亡，而是分散！
借着爆炸的推力，那一团团微小的血雾，像是受惊的苍蝇，疯狂地向着四面八方逃窜！
只要有一滴血逃出去，凭借血祖精血的特性，他就能慢慢复活！
“宁轩辕！今日之仇，老夫记下了！！！”
“待老夫归来之日，定要屠你满门！鸡犬不留！！！”
怨毒至极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渐行渐远。
而那漫天的金色光海，也终于失去了支撑，缓缓消散。
废墟考场……不，现在这里已经没有废墟了。
方圆千米之内，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光滑如镜的琉璃深坑。
所有的建筑残骸、所有的碎石尘土，都在刚才那一击中被彻底晶体化。
而在深坑的最中心。
一道身影，摇摇欲晃地站立着。
宁轩辕。
此时的他，惨烈到了极点。
全身皮肤没有一处完好，甚至很多地方露出了焦黑的骨头。
大日琉璃金身已经彻底破碎，反噬之力让他体内的经脉尽数断裂，五脏六腑更是受到了毁灭性的重创。
那股支撑他战斗的浩瀚力量，如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凡人身躯无法承受的剧痛与虚弱。
“噗通。”
他终于支撑不住，重重地跪倒在地。
赢了吗？
算是吧。
虽然没能彻底杀掉那个老怪物，但把一个八境巅峰、服用了禁忌药剂的天人打得肉身崩碎、只剩残魂败逃……
这战绩，足以震动整个夏国武道界！
“咳咳……”
宁轩辕咳出一块带血的内脏碎片，视线已经开始发黑。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哪怕是一个普通人拿着刀都能杀了他。
但他赢了。
他活下来了。
他守住了楚郁青，也守住了自己的命。
“呵呵……”
宁轩辕染血的嘴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
“老狗……下次见面……我必杀你……”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他的身体向前栽倒。
但就在脸颊即将触碰到那滚烫的琉璃地面时，一只冰凉、柔软，却带着一丝颤抖的手，轻轻托住了他的脸庞。
祝卿安。
她看着眼前这个几乎不成人形的少年，看着这满目疮痍、恍若神迹的战场。
这位向以此清冷着称的绝世天骄，眼眶竟红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将宁轩辕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一件稀世珍宝，生怕稍一用力他就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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