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死寂苗寨，师徒二人并未远遁，而是在附近一座灵气相对充裕的山谷中暂歇。鬼煞真人需要恢复逆转邪阵的消耗，墨尘则守护在旁，心神却仍沉浸在方才师父逆转阵法时，那化死寂为生机的手段之中。
山谷清幽，溪水潺潺，与之前苗寨的死寂形成鲜明对比。墨尘看着手中光华内敛的功德幡，又想起师父将那些精纯死气返本归源，滋养大地的景象，心中似有所悟，却又抓不真切。
“徒儿，可是心有疑惑？”鬼煞真人调息完毕，睁开双眼，眸中神光湛然，消耗已然恢复。
墨尘恭敬道：“师父，弟子愚钝。我等‘天刑者’，行事准则乃是涤荡业障，净化污秽。那苗寨之中死气、怨力滔天，正是需要净化之物。为何师父您却将其逆转，反哺大地？这与我们之前灭杀隗阴、净化万噬蛊之举，似乎……有所不同。”
鬼煞真人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你能思考至此，可见道心渐长。且看——”
他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袖袍一挥，指向山谷中的景象。此时正值夕阳西下，余晖将山谷染成一片暖金色。
“你看那落叶。”鬼煞真人指向一株古树下，几片枯黄的叶子打着旋儿飘落，悄无声息地融入泥土，“它生机已尽，是为‘死’。然其腐朽于地，化作春泥，滋养根系，来年枝头新绿，生机勃发，是为‘生’。此乃天地循环，生死轮回之一隅。”
他又指向溪流中几块被水流冲刷得圆润的石头：“溪水奔流，看似无情，冲刷棱角，磨去锐利，是为‘消’。然石头因此变得圆融，与水相合，成为溪流美景一部分，亦是另一种‘成’。”
“我等执掌功德，代天行罚，并非一味杀戮与毁灭。”鬼煞真人的声音变得深沉而恢弘，“天道有常，赏罚分明，然天道亦仁，生生不息。‘净化’与‘毁灭’，看似相近，实则本质迥异。”
“灭隗阴，诛万噬，是因彼等倒行逆施，以掠夺、虐杀他者生命与灵魂为乐，扭曲天地法则，其存在本身便是对‘生’的亵渎，对轮回的阻塞。此等业障，唯有彻底净化，方能还天地清明，令冤魂安息，此乃‘罚’之真意，亦是对‘生’的维护。”
“而苗寨之中，那积聚的死气、怨力，其根源亦是枉死之生灵。若强行以功德金光彻底净化，固然简单直接，却亦是将那些枉死之灵存在的最后痕迹，以及那片土地承载的‘终结’道韵，一并抹去。这并非慈悲，而是另一种形式的‘绝’。”
“为师将其逆转，剥离其中隗阴留下的暴戾烙印，返本归源，使其重归天地循环。那些枉死之灵残留的印记，将随着这股力量融入大地，或许在无数年后，能在此地催生出新的生命形态。这片被死寂侵蚀的土地，亦能得到滋养，缓慢恢复生机。此乃‘度’之真意，是对‘死’的尊重，亦是引导其向‘生’的转化。”
鬼煞真人看着若有所思的墨尘，总结道：“故而，天刑者，刑的并非是‘死’，而是‘恶’；度的并非是‘生’，而是‘迷’。我等秉持的，非是简单的善恶二元，而是维护这天地间‘大道’的正常运转，维护那看似无情、实则至公的‘轮回’秩序。让该生的，得以生；该灭的，得以灭；该度的，得以度。”
“功德，并非仅仅是天道对‘除恶’的奖赏，更是对‘护道’的认可。灭杀业障是功德，引导迷途是功德，甚至……在适当的时候，懂得‘放手’，懂得‘顺应’，懂得这天地间除了‘净’与‘污’，更有‘阴’与‘阳’，‘生’与‘死’的平衡与转化，亦是更深层次的功德。”
这一番话，如同洪钟大吕，在墨尘识海中轰然回荡！他之前对功德的理解，更多停留在“惩恶”即是“扬善”的层面。而此刻，师父却为他推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让他看到了功德背后，那更为宏大、更为本质的天地法则与轮回秩序！
他手中的功德招魂幡似乎也感受到了他心境的变化，发出阵阵愉悦的轻鸣，幡面上流转的金光，不再仅仅是纯粹的炽热与净化，更增添了一份包容、温润与生生不息的韵味。
“弟子……明白了！”墨尘眼中金光流转，气息似乎变得更加圆融通透，“多谢师父教诲！”
他之前因连番杀戮（虽然是除恶）而隐隐产生的一丝戾气与迷茫，此刻彻底消散。道心变得更加坚定，对“天刑者”之路的理解，也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鬼煞真人颔首：“明白便好。大道至简，衍化至繁。守住本心，明辨何为真正该刑之‘恶’，何为值得引渡之‘迷’，何为需要顺应之‘常’，你的功德之道，方能走得长远。”
他抬头望向南疆更深处的茫茫群山，那里雾气缭绕，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与挑战。
“前路漫漫，邪魔易斩，心魔难除。守住你今日之悟，随为师继续前行吧。这南疆的污秽需要涤荡，但其本身蕴含的生死奥秘、自然之道，亦值得我辈参详。或许，在此地，你我不仅能‘赚’得泼天功德，更能窥得一丝……真正的长生久视之机。”
师徒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身影在夕阳下拉长，融入苍茫山色，继续向着那未知而充满挑战的南疆深处，坚定行去。他们的身影，仿佛与这天地、与这轮回，融为了一体。
喜欢邪修不加班：请大家收藏：(m.aikandushu.com)邪修不加班：爱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