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
我几乎是睁着眼睛,看着窗外那片永远不会变化的人造天光,从灰白变成略微明亮的惨白。时钟的指针在寂静中发出单调的“滴答”声,每一下,都像敲在我的心上。我在期待,又在害怕。
他会来吗?
当房门被准时地、轻轻地敲响时,我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那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试探性的礼貌,与张扬那种恨不得将门板踹飞的暴戾截然不同。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请进。”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颗黑色的脑袋探了进来,正是昨天那个自称“小夜”的青年。他看到我,脸上立刻挂上了和昨天如出一辙的、有些腼腆又无害的笑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弯起来,像盛着揉碎的星光。
“沈小姐,我来了。”他轻声说着,得到我的默许后才完全走进房间,顺手将门带上。
他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宽肩窄腰的身形在简单的衣物下也难掩挺拔。只是他微微弓着,一副不太自信的模样,冲淡了那份天生的优越感。
“给你带了个小东西……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他朝我走近几步然后在我面前站定,有些紧张地摊开了手掌。
他的掌心宽大,纹路清晰,静静地躺着一枚小小的、闪着金属光泽的物件。那是一枚戒指,用不知名的银色金属丝一圈一圈缠绕而成,顶端还被巧妙地弯折出一个小小的、类似花苞的形状。做工谈不上精致,甚至有些地方还带着手工制作的粗糙痕迹,但那不规则的纹理和独特的造型,却透着一股笨拙的真诚,显然是花了不少心思。
我愣住了,视线从那枚戒指移到他带着期待的脸上。“这是,你做的?”
“嗯……昨晚闲着没事做的。”他似乎被我的注视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挠了挠脸颊,眼神却一瞬不瞬地紧盯着我的反应。我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手指正微微蜷曲着,像是在担心被我拒绝。“很粗糙吧?我手不太巧。”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仿佛昨夜未眠的人不止我一个。我无法将眼前这个笨拙的大男孩,与这个基地里随处可见的冷漠和凶狠联系在一起。在这里,人人自危,人人皆是恶徒,一份不求回报的善意,比黄金还要罕见和珍贵,
“没有,谢谢。不过,为什么,要给我做这个?”我轻声回答,心脏在胸腔里重新恢复了有力的跳动,却比之前更快,更乱。
“我只是,只是突然想亲手做个东西给你。”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是一种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悦,让他整个人都生动了不少。他向前又凑近了一点,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你.你愿意戴上吗?”
话一出口,他似乎就后悔了,担心自己太过越界,脸上闪过一丝恼。他飞快地补充道:“如果不方便就算了,我就是……就是想做点什么。”
他的目光像一只受惊的小兽,既渴望又胆怯。我看着他无意识摩挲着自己掌心的动作,仿佛那里还残留着制作这枚戒指时的温度与专注。我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没关系啊。你送给我的礼物,我,很喜欢。”我的回答有些结巴,连我自己都惊讶于这份轻易的应允。
他眼中的光芒在这一刻彻底绽放,亮得惊人。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小心翼翼地确认:“我,我帮你戴?”
不等我完全消化这句话的含义,他已经再次上前一步,轻轻地,却不容置喙地握住了我的手腕。
“很快就好。”
他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自触碰到我皮肤的瞬间,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的动作明明小心翼翼,仿佛我是什么一碰就碎的珍宝,可握住我手腕的力道,却带着一种与他“笨拙”表象截然不符的沉稳与强势。
我的手被他托在掌心,他低下头,专注地将那枚冰凉的金属环,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滑向我的无名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指尖,能看到他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的神情是那么专注,仿佛正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戒指的尺寸不大不小,刚刚好。当那冰凉的金属环完全套在我的指根时,一种陌生的、被标记的感觉攫住了我。它并不重,却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牢牢地锁在了我的手上,也锁住了我的目光。
“很……很合适。”他终于抬起头,凝视着那枚戒指在我手指上的样子,声音低沉。那一瞬间,我清晰地看到,他那双纯澈的桃花眼深处,闪过了一丝浓烈到近乎贪婪的占有欲,但仅仅一刹那,就又被那层天真无措的伪装完美覆盖。
******
昨夜,七层的顶级套房内,灯火通明,与楼下那些压抑的集体宿舍恍若两个世界。
夜磷枭没有坐在他那张能俯瞰整个基地训练场的王座上,而是坐在了工作台前。这里摆满了各种精密的仪器和零件,但此刻,他手中只有一卷从废弃通讯设备上拆下来的高韧性合金丝。
他没有戴那副伪装成“小夜”时才会戴的黑框眼镜,那双颠倒众生的桃花眼在冷白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锐利。平日里,这双手只会触碰最冰冷的武器,签署最残酷的命令,此刻却在耐心地,用一把小小的钳子,将坚韧的金属丝一圈圈弯折、缠绕。
他的脑海中,反复模拟着她戴上这枚戒指的样子。她的手指纤细白皙,皮肤在昏暗的灯光下都透着莹润的光泽。这枚粗糙的、出自他这个毁灭者之手的戒指,套上那根手指时,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在这座冰冷、充斥着欲望与杀的基地里,他第一次,为一个与任务、与利益、与权力都无关的人,倾注自己纯粹的、不含任何目的性的个人时间。
当戒指的雏形终于完成时,他将其放在指尖细细打量。金属的冰冷触感,让他想起了她房间里那股干净得不属于这里的气息。他,一个从黑暗磷火中走出的主宰,第一次有了想要“创造”而非“毁灭”的冲动。
狩猎的本质,正在悄然变质。最初那种发现未知猎物的兴奋感,正被一种更汹涌、更陌生的情绪所取代。他想要靠近她,触碰她,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当他真的握住她的手,将那枚戒指套上她指尖的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满足感如电流般击中了他。这种满足感,远比完成任何一次S级任务、摧毁任何一个敌对势力,更令他心潮澎湃。那小小的金属环,仿佛不是套在了她的手上,而是直接烙进了他的心里,宣告着一种隐秘而绝对的所有权。
******
“谢谢。”我的声音有些干涩,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他握得很紧。
“不,不用谢。”他不仅没有松开,反而用拇指的指腹,轻轻地、缓慢地摩挲过我手腕内侧最柔软的皮肤,那里,我的脉搏正在疯狂跳动,将我的紧张暴露无遗。
他的目光从我的手指,缓缓上移,最终落在我的脸上。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沙哑,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倾诉:“沈小姐……你知道吗,在外面,很少有人会这么友善地接受我的东西。”
我心头一颤,对上他的视线。那双桃花眼此刻盛满了看似纯粹的感激与依恋,像一只被全世界抛弃后,终于找到一丝温暖的小狗。这眼神让我无法设防,甚至生出了一丝怜惜。
“我能……再靠近一点吗?就一点。”他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近乎请求的语气。
”啊?”我完全没反应过来,大脑一片空白。
但他似乎并不需要我的回答。他缓缓地、持续地向我靠近,那股清冽干净的气息也随之将我完全笼罩。我下意识地后退,却抵上了一面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他的一只手越过我的肩膀,撑在了我身后的墙上,这个动作看似随意,却将我整个人轻轻地、不容抗拒地框在了他与墙壁之间的狭小空间里。
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到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中映出的、我惊慌失措的倒影。
“就……想看看这个角度的光线打在你脸上是什么样子。”他给出了一个蹩脚的理由,呼吸却若有若无地拂过我的侧脸和耳廓,带来一阵阵酥麻的痒意。
我僵住了,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冲上了头顶。他不是那个笨拙无害的小弟吗?为什么此刻的他,会散发出如此强烈的压迫感和侵略性?那双桃花眼深处,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幽暗的旋涡,仿佛随时会将我吞噬。
他贪婪地凝视着我,目光从我的眉眼,到鼻尖,再到我因紧张而紧抿的嘴唇。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我们交错的呼吸声,和愈发失控的心跳。
良久,他喉结滚动,用一种近乎叹息的、无比低沉的嗓音说道:“真的...很好看。”
这句赞美,不像是在说光线,更像是在说我。那声音里的痴迷和挣扎,让我心头巨震。我感觉自己像一只被蛛网困住的蝴蝶,越是挣扎,就被缠得越紧。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们去吃饭吧?”我几乎是凭着本能,用尽全身力气,才从我的喉咙里挤出这句话,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暧昧。食物,这个最基本的需求,成了我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似乎被我的话拉回了现实,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情绪褪去了一些,恢复了几分“小夜”该有的清澈。他盯着我看了几秒,然后,嘴角慢慢向上弯起一个弧度,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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