谯县城外,八千精锐肃立。五千轻骑与三千白毦兵分列前后,玄甲映着夏日烈阳,枪戟如林,竟不闻一丝杂声,唯闻战马偶尔的焦躁踏蹄与风中猎猎作响的“刘”、“汉”大旗。
刘备一身玄甲,未戴兜鍪,立于临时垒起的土台之上,目光扫过台下这些追随他转战南北的儿郎。他没有长篇大论,声音沉浑,却字字清晰,传入每个士卒耳中:“天子蒙尘,正待我等忠勇之士往而护卫!此行北上,非为私利,乃为匡扶汉室,拯救君父!望诸君用命,随备,星夜兼程,直抵洛阳!”
“愿随主公!” 八千人的齐声应和,如平地惊雷,震得脚下土地似乎都在微颤。
号角长鸣,低沉呜咽,透着肃杀。大军开拔,如一道决堤的铁流,径向西北而去。队伍摒弃了大部分辎重,只携必要干粮与精良军械,力求迅捷。刘备身侧,除却关、张、赵三将,赫然多了一位青衫文士,正是南阳郡丞徐庶徐元直。廖守仁坐镇后方,这随军参赞、应对机变的职责,便落在了他的肩上。
队伍初入颍川北境,尚能见些许人烟,越往西北,景象便愈发凄凉。昔日肥沃的田地,如今杂草丛生,甚至高及人腰。废弃的村落,残垣断壁间,时有野犬穿梭,见了大军,龇牙低吠几声,便窜入更深的荒草之中。道旁不时可见散落的骸骨,无人收敛,在烈日曝晒下泛着森白的光。
一日,前方遇上一小股南徙的流民,约数十人,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空洞麻木,见到大军,如同受惊的兔子,瑟缩着挤作一团,连逃走的力气似乎都已耗尽。
刘备勒住战马,看着这些形容枯槁的百姓,眉头紧锁,眼中尽是悲悯。他翻身下马,命亲卫取来部分军粮,亲自分发给那些几乎站不稳的老弱。“老丈,且往东南去,颍川境内设有营寨,可暂且安身。”他声音温和,与方才军前的肃杀判若两人。
流民中一名老者,颤巍巍接过干粮,浑浊的老泪滚落,跪地叩首,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重新上马,刘备对身旁的关羽与徐庶长叹一声,语气沉痛:“国乱岁凶,士民何辜!司隶之地,竟残破至此!若不早日平定此乱,迎回天子,重整山河,天下苍生,何以聊生!” 关羽默然点头,丹凤眼中寒光更盛。徐庶则沉声道:“明公仁德,苍天可鉴。唯今之计,唯有更快寻得天子,方能早日终结这乱世惨状。”
徐庶并非虚言附和,他随即进言:“主公,兵贵神速,尤在此刻。曹操必已得讯,恐其亦在途中。我军当摒弃一切枝节,再提速程,直插洛阳方向。同时,需广布游骑斥候,远出五十里,不,百里!不仅要探寻天子车驾确切位置与安危,更需严密监视兖州方向以及司隶境内杨奉、董承、白波贼、匈奴骑等各方动向。情报畅通,方能趋吉避凶,后发先至。”
刘备闻言,深以为然:“元直所言极是!” 当即传令,再提速行,并加派数队精锐哨探,如一张大网,向西北方向撒去。大军得令,步伐愈发急促,马蹄踏起滚滚黄尘,如一条土龙,向着那饱经蹂躏的司隶大地,奔腾而去。
与此同时,兖州鄄城,州牧府内。
曹操手中的玉杯被狠狠掼在地上,瞬间粉碎。“刘备匹夫!安敢争先!”他额角青筋暴起,声音因愤怒而有些扭曲。天子东归的消息几乎与刘备出兵的情报同时送达,这让他如何不惊不怒?
“妙才(夏侯渊)!子孝(曹仁)!速速点齐虎豹骑,及步卒一万,某要亲往迎驾!”曹操厉声下令,片刻不愿耽搁。
然而,麾下文武并非无人劝阻。或有言粮草调集需时,或有言兖州新定,需防周边不测。曹操虽心焦如焚,却知这些并非虚言,强压怒火,一一分派,终究是耽搁了一两日的宝贵时间。
待到曹操大军终于开出鄄城,疾行不过一日,便有前沿哨探飞马来报:“禀主公!刘备军已过颍川,入司隶界,其行军极速,皆是轻骑锐卒,目下……恐已近洛水!”
曹操骑在绝影马上,闻听此报,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眺望西方,那里是洛阳的方向,也是刘备大军驰骋的前路。他紧紧攥着马鞭,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快!再快!”曹操从牙缝里挤出命令,心中却知,在这第一轮的较量中,他已失了先手。如今只能寄望于司隶的混乱能拖延刘备的脚步,或是……出现其他变数。
而刘备的大军,对此恍若未觉,只是沿着满目疮痍的官道,如同扑向猎物的鹰隼,义无反顾地扎入那一片血与火交织的司隶乱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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