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7年的盛夏,长安城外的联军大营肃杀依旧,但比起月前大战时的紧绷,气氛中更多了几分尘埃落定后的沉凝与隐秘的筹算。中军帐内,炉火驱散着关中秋夜早至的凉意,郭嘉、徐庶与新近归附却已备受重视的贾诩对坐。
“马寿成(马腾)刚直,韩文约(韩遂)多智而疑。”贾诩的声音平缓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今番大败,损兵折将,韩遂必恐马腾究责,并其部众以自雄。所谓结义之情,在生死利害之前,薄如蝉翼。”
郭嘉把玩着手中的酒盏,眼中闪烁着洞悉人心的微光:“文和先生言之有理。败军之将,惊弓之鸟。既已有隙,何不稍加撩拨,令其自溃?也省却我军许多力气。”他看向徐庶,“元直以为,此事由何人着手为妥?”
徐庶沉吟片刻,目光落在贾诩身上:“张绣将军新附,其旧部与西凉军中下层或有故旧往来。且其立场微妙,由他传递某些‘风声’,不易引人生疑。”他顿了顿,“只是,需确保消息能直达关键之人耳中。”
贾诩微微颔首:“马孟起(马超)少年骁锐,性情刚烈,与其父感情甚笃。若有关于其父安危的流言,必能触动其心。” 计策便在三人平淡的对话中定下。
数日后,张绣借巡视之名,秘密入长安城。他并未直接去见马超,而是通过旧日关系,将一句语焉不详的警告,送到了马超心腹将领庞德耳中:“近日韩将军处,对老将军多有怨望之语,恐生不忍言之事……少将军宜早做准备。” 庞德深知马超性情,不敢隐瞒,立刻回报。
马超闻听,本就因父亲过于信任韩遂导致联军大败而暗恼,此刻疑云骤起,当即加强了对父亲驻地的护卫,同时密令部下戒备韩遂所部。他年轻气盛,不懂得掩饰,这番动作很快被韩遂的耳目察觉。
韩遂败退归来后,正自惊惶不安,又隐约感到马腾对自己态度冷淡(实是马腾痛心战败损失),忽然得知马超在秘密调兵防备自己,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马寿成果然要对我下手!” 惊惧之下,恶向胆边生。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
他设下酒宴,遣使卑辞邀请马腾,言词恳切,重申兄弟之情,共商善后之策。马腾虽心有芥蒂,但念及旧谊,又自恃勇武,未带太多护卫便赴宴。席间,韩遂殷勤劝酒,马腾不疑有他,饮下毒酒。归府后,毒性发作,腹痛如绞,面色青黑。待到马超闻讯狂奔回府,只见父亲已气息奄奄,紧握他的手指节泛白,双目圆睁,尽是愤怒与不甘,却已一字难言。
“父——亲——!” 马超的悲嚎震动屋瓦。亲眼目睹父亲惨死,他双目瞬间赤红,胸中复仇的烈焰吞噬了最后一丝理智。“韩遂老贼!我马孟起与你不共戴天!” 他不及披全甲,抓起虎头湛金枪,点起父亲旧部与自己麾下最精锐的西凉铁骑,如狂怒的飓风般直扑韩遂大营。
韩遂正自忐忑等待毒发消息,不料马超来得如此迅猛暴烈。仓促应战,军无斗志。马超如疯似魔,枪下无一合之将,径直杀向中军。韩遂见马超势不可挡,肝胆俱裂,在亲信死命护卫下,弃营而逃,向西凉方向狼狈遁去,连妻小家眷都顾不得了。
长安城内杀声震天,流血漂杵。待到黄忠、夏侯渊闻讯率军入城“维持秩序”时,韩遂军已溃散,马超正提着滴血的长枪,于韩遂空营中咆哮。面对整齐开入、甲胄鲜明的朝廷联军,马超沸腾的热血稍稍冷却,悲愤与现实的冰冷交织。庞德等将低声劝谏。马超看着父亲冰冷的遗体,又望向城外连绵的联军旗帜,终于强行压下冲天恨火,单骑至黄忠、夏侯渊马前,掷枪于地,声音沙哑:“超为父报仇,擅动刀兵,惊扰长安,愿领朝廷责罚!只求朝廷……勿纵国贼韩遂!”
黄忠与夏侯渊对视一眼,已知大局抵定。在郭嘉、徐庶的迅速谋划下,长安局面被快速接管。以张绣熟悉地理人情,马超挟新胜之威与为父报仇的悲情收拢部分西凉军心,夏侯渊、黄忠则代表朝廷实力坐镇中枢,共同维持三辅治安。而献策定计的贾诩,自然被郭嘉、徐庶郑重引荐于随军文书之中,其名悄然上达天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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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余后,宛城,德阳殿。
盛大的献俘与凯旋典礼刚刚结束。伪帝袁术被囚于特制的槛车中游街示众后,投入暗无天日的廷尉诏狱,等待最终的审判。那方传国玉玺,经曹操之手,郑重地归还到了天子刘协的案头。
此刻,大殿之内,香烟缭绕,钟磬齐鸣。天子刘协高踞御座,虽然面色仍显稚嫩,但经历了这一系列大风大浪,眼神中已多了几分沉静与威严。尚书令廖湛亲自宣读着长长的封赏诏书,每一个字都牵动着殿内百官的心神。
曹操一派,赏赐厚重而充满深意:
“司空曹操,忠勤王事,献玺有功……进爵武平侯,加大将军,录尚书事,持节,都督兖、青、徐、冀四州诸军事!”
冀州!那是袁绍的核心地盘!此衔一出,曹操面色如常,谢恩领受,心中却如明镜。这是朝廷将北方的压力与未来的矛盾,明晃晃地放在了他的肩上,亦是天子和刘备方面对其拥有玉玺的一种无形制约和转移。其麾下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等皆晋爵封侯,荀彧、郭嘉等谋士亦得厚赏。
刘备一派,功勋着着,恩宠极隆:
“大司马刘备,首倡义兵,讨逆定乱,功在社稷……进爵宜城侯,假黄钺,都督荆、豫、扬、司、凉五州诸军事!”
五州!地域之广,令人侧目。扬州、凉州多未全控,既是殊荣,亦是沉甸甸的责任和未来扩张的方向。关羽加前将军,张飞加右将军,赵云拜翊军将军、封亭侯。黄忠正式拜征西将军,封亭侯。徐庶拜右中郎将,领侍中。廖湛本人加护军将军,封乡侯,尚书令之权更固。
其他势力,各有安置,暗含制衡:
吕布加左将军,都督徐州诸军事,温侯如故。孙策拜讨逆将军,领会稽太守,袭爵乌程侯,但诏书中严词斥其擅攻江夏,令其悔罪。张绣拜安狄将军,封宣威侯。马超拜平西将军,封都亭侯,令其戴罪立功,安抚西凉。
而在一系列封赏中,一个并不特别起眼的任命夹杂其中:“太尉掾贾诩,参赞军机,颇效微劳……擢为尚书台侍御史,随府听用。”侍御史品秩不高,却有监察弹劾之权,更重要的是“随府听用”——这个“府”,在诏书下达时,廖湛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程昱,最终落在了自己身上。贾诩被巧妙地安排进了尚书台,且直接置于廖湛的影响范围之内。此人太过危险,纵不能立刻推心置腹,也绝不能再让其游离于掌控之外,尤其是不能落到曹操或其他人手中。
封赏既毕,百官山呼万岁,声震殿宇。刘备与曹操,一左一右,立于百官之前,接受着众人的朝贺。两人皆面带得体的笑容,举止恭谨。然而,当他们谢恩起身,目光偶尔交汇之时,那深邃的眼眸中,再无半分洛阳废墟初合作时的试探与共渡难关的些许坦诚,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审视、衡量与隐藏在厚重赏赐与崇高名位下的凛冽寒意。
德阳殿外的阳光灿烂明媚,映照着宛城帝都的繁华新貌。一场席卷天下的大乱似乎以朝廷的大获全胜而告终,中央权威臻于鼎盛。但殿内那无声的暗流,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加汹涌澎湃。权力的盛宴刚刚进入高潮,而分享盛宴的巨头们,手中的刀叉已然悄然对准了彼此盘中最肥美的部分,以及那至高无上的、唯一的主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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