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们一边防贼似的防着旁人偷看,一边伸长脖子想窥探别人写的内容,活像一群斗鸡。
周忱在一旁看得直摇头。
作为旁观者,他看得分明——汉王这手盲认购简直是把商人心理玩透了!
士农工商,千百年来压在商人头上的大山。
如今终于有条缝隙能撬动这道枷锁,这帮逐利的商人还不疯了似的往上扑?
肃静!韦达敲响铜锣,开始投箱!
商人们排着队往鎏金箱里投纸笺,一个个表情活像在赌桌上押身家。
有个苏州绸缎商投完直接晕了过去,被家丁七手八脚抬到一旁掐人中。
午时将至,烈日当空。
广场上鸦雀无声,几百号人盯着那个鎏金箱子,活像里头装着长生不老药。
吉时到!韦达高喊,开箱唱票!
朱高煦亲自打开箱子,取出第一张纸笺:苏州沉世诚,四十五万两!
哈哈哈!瘦高个商人仰天大笑,老子前十稳了!
泉州蒲家,八十万两!
嘶——全场倒吸冷气。八十万两!这他娘是把祖坟都刨了吧?
蒲老头昂首挺胸,活像只斗胜的公鸡。
扬州程家,六十万两!松江李家,五十五万两!杭州孙家,七十万两!
随着唱票继续,商人们的脸色越来越精彩。有捶胸顿足的,有仰天狂笑的,还有直接瘫坐地上嚎啕大哭的。
第十名,朱高煦展开最后一张纸笺,金陵赵德彰,一百万两!
什么?!蒲老头一口老血喷出来,姓赵的!你他娘疯了吗?
赵德彰慢悠悠摇着折扇:不好意思,赵某把通宝钱庄的十二家分号全押上了。
全场哗然。一百万两!这数额抵得上江浙两省半年的税银!
一旁的周忱都蒙了。
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汉王仅用半天时间,就筹到了足够北伐的军费!而且不用加赋,不用强征,是商人哭着喊着送来的!
恭喜前十名。朱高煦拍拍鎏金箱子,三日内银两交割完毕,匾额和科举资格即刻兑现!
商人们炸了锅。中选的欢天喜地,落选的如丧考妣。
有几个精明的已经开始围着赵德彰套近乎——既然自家没中,不如合伙分一杯羹?
殿下...周忱哆哆嗦嗦凑过来,下官粗略算了算,这...这已经超过六百万两了...
朱高煦笑而不语。他早料到会超额——科举资格对商人的诱惑,比真金白银大多了!
对了。朱高煦突然提高嗓门,忘了告诉诸位——后日郑和船队启程下西洋,认购债券者优先分润海外贸易利润!
刚平静下来的人群又沸腾了。
郑和下西洋的暴利谁人不知?上次带回来的香料转手就是十倍利!
殿下!小人再加十万两!我出十五万!要那个南洋象牙的份额!都滚开!龙涎香的生意我们沉家包了!
朱高煦看着疯狂的人群,嘴角微微上扬。
这才叫真正的空手套白狼——用科举资格换军费,用海外贸易预期稳住债主,一石三鸟!
远处茶楼上,杨士奇放下茶杯,对身旁的夏元吉叹道:汉王此计...绝了。
夏元吉老脸笑成一朵菊花:老夫算过了,这次筹的银子,够北伐两次了!
不止。杨士奇眯起眼睛,你看那些商人——以往见官如鼠见猫,今日却敢在户部门前撒欢。汉王这是...他顿了顿,在撬动千年的秩序啊。
夏元吉笑容一僵。作为户部尚书,他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士农工商的界限一旦打破,大明的根基都会动摇!
杨阁老多虑了。夏元吉强笑道,不过是权宜之计...
权宜?杨士奇摇头,夏老别忘了,当年商鞅变法也是从徙木立信这等小事开始的。
茶楼下的喧嚣越发刺耳。商人们围着汉王高呼千岁,活像拥戴新君。
杨士奇指尖一顿,茶盏在桌面磕出清脆声响:夏公可听过投石问路?汉王今日掷出的何止是石头——这是要把千年礼制砸出个窟窿来。
荒唐!荒唐至极!
一声暴喝突然从人群外围炸开,只见十几个头戴方巾、身着襕衫的读书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领头的青年面色铁青,手中折扇直指彩棚上的龙纹:四爪龙纹也敢擅用?汉王殿下是要僭越吗?!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商人们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个个缩着脑袋往后退——这些可都是国子监和各大书院的学生,将来十有八九要做官的,谁敢得罪?
诸位兄台来得正好!又一个瘦高学子跳上石狮基座,扯着嗓子喊道:商贾之子也想科举?这是要玷污圣人之道啊!
周忱额头顿时冒出冷汗。这帮愣头青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汉王在场时闹事!
诸位兄台来得正好!瘦高监生振臂高呼,汉王殿下被奸商蒙蔽,竟要许商籍科举!我等读书人...
放屁!朱高煦一巴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蹦起三寸高,哪个粪坑爬出来的蛆,在这满嘴喷粪?
全场死寂。商人们张大嘴,活像一群被雷劈傻的蛤蟆。那可是国子监的学生啊!将来都是要当官的!
瘦高监生脸涨成猪肝色:学、学生国子监助教周叙,请汉王殿下慎言!
慎你娘!朱高煦一脚踹翻凳子,来人!把这帮闹事的...
殿下不可!周忱扑上来抱住他的腿,周助教是已故周学士的侄孙!杨阁老的门生啊!
朱高煦眼睛一咪。周叙这名字他有印象——历史上着名的清流领袖,后来因为骂宣宗玩蛐蛐被贬的那个愣头青。
汉王殿下,周叙见镇住了场子,腰板挺得更直了,从袖中抽出一卷《大明会典》哗啦啦展开,《会典》明载:商贾止可服绢布,不得衣绸纱!如今倒好,商籍贱民竟妄想科举?殿下是要颠倒乾坤吗?!
他身后十几个学子齐声附和:士农工商,天理伦常!商籍科举,有辱斯文!
声浪震得彩棚上的琉璃瓦纸簌簌作响。商人们脸色煞白,有几个胆小的已经开始往人群里钻。
赵德彰那张胖脸涨成猪肝色,咬牙低声道:蒲老,咱们...
闭嘴!泉州蒲家的老头一把拽住他,那是国子监的助教!捏着咱们命根子呢!
角落里,苏州李家的家主正偷偷撕毁刚签好的认购文书:完了完了,这事要黄...
学子们见状更加嚣张。
一个满脸痘疤的书生直接冲到认购台前,抓起墨砚就往名册上泼:贱商也配登堂入室?
住手!韦达厉喝一声,腰中佩刀出鞘三寸。
那书生却梗着脖子往前顶:来啊!往这儿砍!
他扯开衣领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让天下人看看,汉王殿下是如何为商贾张目,戕害士子的!
现场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商人们噤若寒蝉,学子们趾高气扬,锦衣卫则按着刀柄左右为难。
朱高煦突然笑出声来。
这一笑把所有人都笑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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