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把脸贴在微凉的玻璃窗上时,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窗沿的木纹。楼下老周叔正弯腰给那盆三角梅浇水,塑料水壶的水流细细的,顺着枝叶滑进土里,溅起一点极淡的土腥味,风一吹,竟轻轻飘到了三楼的窗边。
这盆三角梅是上个月小区翻新花坛时剩下的。当时它被扔在垃圾桶旁,枝叶蔫得像泡了水的纸巾,顶端的几个花苞也皱巴巴的,透着股活不成的颓气。老周叔捡它回来时,二楼的张阿姨还探着脑袋笑:“老周啊,你这是捡了个麻烦回家,这花看着都快枯了,白费力气。”
可现在再看,深紫色的藤蔓已经顺着防盗窗爬了半米高,新抽的嫩叶是嫩绿色的,像刚睡醒的小芽,之前皱巴巴的花苞也舒展开不少,一个个鼓溜溜的,像是随时要炸开成小喇叭。林小满看得入神,连妈妈端着温水走过来都没察觉。
“又看花儿呢?”妈妈把玻璃杯轻轻放在她手边的小茶几上,杯壁上凝着一层薄薄的水珠,“今天肯坐起来了,比昨天强多了。”
林小满嗯了一声,指尖碰了碰杯壁,温温的暖意顺着指尖往上爬,一直传到胳膊肘。这是她感冒的第六天,医生开的药昨天就吃完了,咳嗽时胸腔的闷痛感没了,流鼻涕的症状也歇了,可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大半,连翻两页最喜欢的漫画书都觉得累,更别说像以前那样蹦蹦跳跳地去楼下买零食。
昨天她还在床上躺了大半天,从上午十点一直到下午四点,醒来时窗外天都暗了,脑袋昏沉沉的,晚上更是翻来覆去到后半夜才睡着。今天一早,她索性把卧室里的小椅子搬到窗边,至少能看看楼下的动静——比如老周叔蹲在花池边给三角梅剪枯枝,剪刀咔嚓咔嚓响,落下来的碎枝被他小心地收进袋子里;比如三楼的小男孩踩着蓝色滑板车来回跑,笑声像撒了把糖,甜得能飘到云里;比如风把香樟树的叶子吹得沙沙响,树影落在地上晃啊晃,像谁在跳慢悠悠的舞。
“老周叔昨天跟我念叨,说这花儿前几天淋了场暴雨,半夜他起来上厕所,听见阳台有响动,一看是花盆被风吹得要倒,赶紧把它挪到雨棚下了。”妈妈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剥了颗橘子,橘瓣上的汁水亮晶晶的,“你看,连花儿缓过来都得费点劲,何况你刚从感冒里好透?别急,慢慢来。”
林小满伸手接了瓣橘子,放进嘴里,甜丝丝的汁水在舌尖散开,带着点微酸,清爽的味道顺着喉咙滑下去,好像连胸腔里最后一点闷意都被冲散了。她又抬头看向那盆三角梅,午后的阳光正好落在花苞上,金色的光裹着深紫色的花骨朵,像是给小灯笼镀了层金边。风又吹过来,这次她清清楚楚地闻见了一点淡淡的花香,很轻,像羽毛拂过鼻尖,却让人心里软乎乎的。
她忽然觉得,没精神也没关系。就像这盆差点被扔掉的三角梅,不用急着开花,不用急着把枝叶铺得满处都是,渴了就喝水,冷了就躲躲风,慢慢来,总会等到枝繁叶茂、花苞满枝的那天。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坐在窗边晒晒太阳,喝喝温水,偶尔看看楼下的热闹,等着身体里那些被感冒偷走的力气,一点点回来。
傍晚的时候,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老周叔又提着水壶来浇水。他抬头看见窗边的林小满,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笑了,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揉皱了的纸又被慢慢展平:“丫头,今天精神头看着好多了!等这花儿全开了,叔剪两枝给你插瓶里,放你书桌旁,看着就舒心!”
林小满也笑了,轻轻点了点头,声音还有点哑,却比早上清亮了些:“谢谢周叔。”
老周叔摆摆手,又弯腰去打理他的花。林小满低头喝了口温水,杯子里的水已经温凉了,可暖意却从胃里慢慢散开,裹着心口,像揣了个小小的太阳。她再看向那盆三角梅时,忽然发现最顶端的那个花苞,好像比下午又绽开了一点,露出了里面浅紫色的花瓣尖——原来它也在悄悄努力,一点点朝着阳光生长。
也许明天早上醒来,她就能多翻几页漫画书了。林小满想着,又往窗外看了一眼,夕阳最后的光落在防盗窗上,把三角梅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温柔地贴在墙上。像一个个小小的温暖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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