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敏接过那封沉甸甸的信，感觉手心都有些发烫。
她深知这个要求的敏感性和巨大难度。
在当时的背景下，成建制地向海外派遣如此多的顶尖技术人才，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老板，这……国内方面会同意吗？
这规模太大了，而且涉及的都是核心人才……”
梁敏忍不住担忧。
“他们会同意的。”
王卫东的语气异常肯定，仿佛早已洞悉了某种默契，
“别忘了我们刚刚为国家做了什么。
现在，我们不是在索求，而是在提供一个绝佳的机会。
告诉周建业，
我这不是请求，
而是一项提议，
——一项能彻底打破外部技术封锁的提议。”
他走到巨大的白板前，拿起笔，画出了一个简单的结构图。
“我要在九龙仓位于新界的偏僻货仓区，
利用现有的巨大厂房和码头设施，
建立一个绝对保密的高级研发制造基地。
需要可靠的人做安保，
嗯，就用我们的安保，
还有炎黄安全顾问有限公司，必须扩招，
不行的话，你去一趟广州军区，捐赠一千万港币！
向军区领导坦言，要招收大量政治素质过硬的退伍兵！
这些退伍兵最为秘密工厂的安保，
名义上，
这个秘密工厂是为九龙仓的船队制造和维修精密零部件。
但实际上……”
他的笔重重地点在图纸的核心区域。
“它的核心使命只有一个：
利用我们即将到手的‘样本’和资料，
消化、吸收、逆向研制，最终建立起我们中国人自己的、完全自主可控的五轴联动数控机床生产线！”
梁敏倒吸一口凉气，她被这个宏伟而大胆的计划彻底震撼了。
五轴联动！
这是真正的大国重器，是精密制造业皇冠上的明珠！
西方对此进行了最严密的封锁，中国无数工程师梦寐以求而不得其门而入。
“老板，您是说……
之前和华润谈的那批订单……”
“没错。”
王卫东点点头，“那批‘订单’，买不如造，这个工厂就是我们的种子。
但光有种子不够，我们需要最肥沃的土壤和最优秀的园丁。
国内的这些技术人才，就是园丁。
而香江，就是我们精心准备的、不受外界干扰的温室！”
他的思路清晰而冷酷：
一、 地点优势：
香江是自由港，
设备、零部件进口相对便利，信息流通，
却又与内地保持一定距离，便于保密和规避早期的技术封锁审查。
二、人才整合：
利用内地扎实的理论基础，和“三线建设”时期培养出的、
具有惊人动手能力和奉献精神的技术精英，
结合香江本地及海外招聘的、熟悉国际标准和技术潮流的工程师，
形成强大的研发合力。
三、资源保障：
九龙仓和炎黄集团提供的巨额资金，
可以不惜成本地购买全球最先进的辅助设备、材料和分析仪器，
为研发提供最强支撑。
四、目标明确：
不为短期盈利，只为攻克技术壁垒，实现从零到一的突破，制造出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国产高精度五轴机床。
“这件事，是最高机密。”
王卫东盯着梁敏，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基地的安保工作，由高建国从‘北海安保’抽调最可靠的队员负责，实行军事化管理，所有人签署终身保密协议。
研发过程，化整为零，不同小组只负责自己模块，最终的总装和调试，由绝对核心的团队完成。”
梁敏感到一股历史的重任压在了肩上，她用力点头：“我明白了，老板！我立刻去办！”
王卫东只为工业兴国，要不然，他躺平了就行，完全没有必要发展工业！
······
周建业收到那封密信时，正在参加一个高级别会议。
当他看清信中的内容，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他的手也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他立刻中断会议，带着信直奔上级办公室。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层层上报，最终摆在了几位核心决策者的案头。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争论异常激烈。
“荒唐！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把几百名国宝级的工程师送到香江去？
给一个私人老板打工？
这成何体统！”
“风险太大了！
技术泄露怎么办？
人才流失怎么办？
政治影响极其恶劣！”
“但是……诸位，别忘了他的九龙仓。
别忘了他在北海道的影响力。
更别忘了，他承诺的是什么，——是五轴联动的核心技术！
这是我们花了多少年、多少外汇都没能买到的东西！”
“如果他真的能做到呢？
这或许是我们绕过封锁最快、最有效的途径！
这是在借鸡生蛋，而且是在我们的监督下生蛋！”
“我同意。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
我们可以成立一个秘密领导小组，全程监督，人员严格政审，分批派出，国内关系保留，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这更像是一次特殊的‘海外技术攻关任务’。”
争论持续了很久。
最终，那位曾经拍板支持与王卫东合作的主要领导，再次力排众议。
“同志们，我们要有一点魄力和信任。
王卫东这个人，我们不能用常理来衡量。
他既然能虎口夺食拿下九龙仓，或许真的能创造奇迹。
这笔‘投资’，值得！
我建议，
原则同意他的请求，
立刻从相关研究院所、三线工厂抽调精兵强将，
组成‘香江技术援助大队’，以最快速度赴港！
一切手续，特事特办！”
最高指示下达，一部庞大的国家机器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开始高效而隐秘地运转起来。
······
就在梁敏的招聘广告在香江掀起一股技术工人求职热潮的同时，
一批批穿着朴素、带着厚重行李和技术书籍的内地工程师和技术专家，
以各种不同的身份，悄然抵达香江。
他们被一辆辆密封的货车，直接送到了位于新界屯门的一处偏僻临海仓库区。
这里原本是九龙仓废弃的旧码头和仓库，
如今被高大的围墙和电网环绕，门口有身着“北海安保”制服、神情冷峻的保安24小时值守，戒备森严。
在巨大的、经过特殊改造的厂房内，灯火通明。
吃住都在厂区，当然生活条件，比内地要好，不过没有自由，可以回国，但是不可以出厂区逛街！
······
北海道，札幌。
腥咸的海风吹拂着“北海道安全互助株式会社”大楼外的旗帜。
顶层的会议室里，气氛却比窗外的天气更加冰冷凝重。
王卫东端坐在首席，面色沉静如水。
下方，四位会长——龙崎一郎、北条健司、佐藤信也、泷谷源——如同四尊雕塑般垂手恭立，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穿着职业套装的山口美纪子则站在王卫东侧后方，手中拿着记录本，姿态恭敬，眼神却难掩一丝敬畏与好奇。
“都坐吧。”
王卫东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四人这才依言坐下，腰杆依旧挺得笔直。
“这次召集你们，有一项绝密任务。”
王卫东的目光缓缓扫过四人，最后落在龙崎一郎身上，
“龙崎会长，你在东京的人脉最广。
我需要你动用一切力量，在东京都内，寻找一个‘素人’。”
“素人？”
龙崎一郎微微抬头，有些不解。
“户籍在东京，
身份背景绝对清白，像一张白纸，社会关系简单，
最好……身患绝症，生命所剩无几。”
王卫东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内容却让在场除山口美纪子外的所有人都心中一寒。
四位会长，都以为王卫东有大动作，要办犯罪之类的事情！
北条健司的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
他似乎嗅到了某种他擅长领域的气味。
佐藤信也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飞速闪烁，似乎在计算着各种可能性。
沉默的泷谷源则只是握紧了拳头。
“找到之后，”
王卫东继续道，
“动用资源，将他包装成一个突然崛起的商业奇才。
给他一个合理的暴富背景，
比如买彩票暴富，
或者继承了一笔海外的远亲遗产。
然后，以他的名义，在东京郊外，人烟稀少的地方，注册成立一家小规模、但宣称技术实力雄厚的精密加工厂。
厂房要标准，但不必太大。”
山口美纪子飞快地记录着，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
“工厂成立后，唯一的目标，
就是以其业务需求为名，
向山崎马扎克（mAZAK）公司接洽，
商谈购买他们最先进的、已具备复合加工能力（车铣复合）的数控机床。”
王卫东强调，
“据我所知，他们已有相关技术储备，甚至可能有尚未公开的、更先进的机型。
我们的目标，
就是不惜一切代价，
买到他们能卖的最好的东西，最好是……五轴联动机床。”
佐藤信也终于忍不住开口：
“社长大人，
山崎马扎克是行业巨头，
对技术出口，
尤其是高端机型，管制极其严格，
恐怕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而且很容易引起注意……”
“所以需要包装，需要策略。”
王卫东打断他，
“正面购买不行，就走侧面。北条会长。”
“嗨依！”北条健司猛地应声。
“你负责‘特殊渠道’。
调查清楚山崎马扎克公司内部，哪些关键人物有权限批准此类销售，或者能够接触到核心技术和设备清单。
然后，研究他们的弱点，
——贪财、好色、家庭困境……找到它，
然后，用最直接的方式，‘说服’他们。
钱不是问题，美纪子会全力配合你。
我要的不仅是机床，如果可能，最好能打探到他们更核心的机床生产线图纸的存放位置和信息。”
“嗨依！属下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北条健司脸上露出狰狞而自信的笑容，这是他最熟悉的领域。
“龙崎会长，还有一件事。”
王卫东再次看向龙崎一郎，
“同时，动用你在东京医疗界的关系，
搜寻东京所有高级医院，
近期内，是否有罹患绝症、濒临死亡的机械制造、尤其是精密数控机床领域的专家或教授。
我要最详细的病历和背景资料。”
“嗨依！”龙崎一郎虽然不明白此举深意，但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
“最后，”
王卫东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严厉，目光如刀锋般刮过四人，
“这一切，都必须绝对保密。
那家东京的工厂，从明面上看，与北海道安全互助株式会社，与在座的各位，与我在香港的所有产业，不能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关联！
它必须是一个独立的、偶然出现的、然后又会偶然消失的存在。
明白吗？”
“嗨依！”
四人齐声应道，背后都感到一丝寒意。
他们隐约猜到，
社长正在策划一场惊天动地的行动，
而他们，则是推动这巨大齿轮的隐秘之手。
······
命令下达后，北海道安全互助株式会社这台庞大的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
龙崎一郎动用了所有关系网，很快反馈回消息：
目标“素人”已找到，
名叫小林光一，东京都品川区户籍，
父母双亡，独身，
是一名不得志的自由工作者——插画师，
近期确诊晚期胃癌，医生判断最多只有两三个月生命，且无力承担昂贵治疗费用，几乎处于等死状态。
身份干净得像蒸馏水。
几乎同时，另一条消息也传来：
东京大学名誉教授、国际知名精密机械专家宫本茂博士，
因胰腺癌晚期，在东京一家顶级私人医院弥留，生命已进入最后读秒阶段。
宫本教授毕生致力于数控机床研究，尤其在五轴联动领域有着深厚造诣，其不少学生就在山崎马扎克等公司担任核心技术职务。
“就是他了。”王卫东听到山口美纪子的汇报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当晚，王卫东的身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宫本教授所在医院的特护病房外。
透过玻璃，他看到那位瘦骨嶙峋、插满管子的老学者，正艰难地呼吸着，生命的烛火即将熄灭。
不到片刻，呼吸停止，生命体特征消失！
王卫东打开太初小世界的空间门，将其神魂收进小世界——吞噬，然后远离这里。
没有痛苦，没有挣扎，在其生命最后的时刻，
王卫东如同一个沉默的引渡者，
将老人毕生积累的知识、经验、技术感悟，
甚至那些深藏在记忆深处的、未曾发表的构想和公式，
一丝不剩地、完整地抽取出来，吸纳进自己的太初小世界。
过程悄无声息。
监控仪器上的心跳最终变成了一条直线，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医护人员冲进病房进行最后的抢救，但已回天乏术。
王卫东悄然离去，如同从未出现过。
但他的脑海中，已然多了一座名为“宫本茂”的精密数控机床技术宝库。
无数图纸、算法、加工工艺、材料特性数据……如同与生俱来般烙印在他的意识里。
······
东京都内一所陈旧公寓楼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绝望的气息。
小林光一，
一位曾经才华横溢却时运不济的机械工程师，
如今被晚期胃癌折磨得形销骨立。
他躺在病榻上，最割舍不下的不是自己的生命，
而是守在床边、眼睛哭得红肿的妻子小林优子，
和他们年仅六岁、尚且不懂生死为何物、只是怯生生抓着妈妈衣角的女儿小林莉香。
“优子……莉香……”
他气若游丝，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剧痛，眼中充满了对妻女未来无依无靠的深切恐惧。
那点微薄的存款，
连支付昂贵的舒缓治疗（palliative care）都不够，
更何谈她们今后的生活。
就在绝望最深之时，一群自称“北斗生命关怀基金会”的人仿佛天使般降临。
他们不仅迅速支付了最高等级的舒缓治疗费用，
极大地缓解了光一的痛苦，更带来了一份难以置信的“希望”。
基金会的负责人，
一位看起来极其诚恳的中年男人（北条健司的心腹），
坐在光一床边，语气温和而富有感染力：
“小林先生，我们基金会的宗旨就是帮助像您这样有才华却遭遇不幸的人。
我们只想问你，愿不愿意为妻子和女儿留下一笔巨额遗产？”
小林光一精神一震，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妻女！
“这位先生，我想知道需要我做什么？”
中年男人笑道：“配合我们开办一家工厂，
你的妻女就会获得一大笔保险赔偿金，愿不愿意配合，一句话！
不行，我去找别人！”
小林光一还以为是让自己做贩毒之类的违法活动，
听说是开办工厂，就答应下来：“我愿意，只是希望你们不要骗我！”
中年人笑着说道：“现在开始我们的合作，
我们准备了一份资料，
这是一个惊人的消息……”
他拿出一份制作精良的法律文件：
“您的一位远在巴西的叔祖父，
生前是位成功的咖啡种植园主，
无儿无女，不久前去世，留下了一笔相当可观的遗产。
经过我们基金会的法律团队不懈努力，最终确认您是他唯一的合法继承人！”
光一愣住了，仿佛在听天方夜谭。
巴西？
叔祖父？
他们毫无印象。
但是小林光一马上就明白了，这是对方的布局！
他赶紧点头示意，表示自己知道了！
“我知道这难以置信，”
负责人微笑着，
“但法律文件齐全，遗产已经通过离岸账户完成清算。
考虑到您的身体状况，我们基金会愿意全力协助您，用这笔遗产，为您深爱的家人创造一个稳定的未来。”
紧接着，一个更为具体的计划被提了出来：
以这笔“遗产”为启动资金，成立一家以光一名字命名的精密株式会社——“光一精密”。
由基金会派出专业团队负责运营，光一只需挂名社长。
公司的盈利，将大部分作为信托基金，保障优子和莉香未来几十年的生活。
病中的光一仿佛在黑暗中抓到了唯一的光亮。
他看着妻子憔悴的脸和女儿天真无邪的眼睛，强烈的责任感和对家人的爱，压倒了一切疑虑。
在基金会律师的见证下，
他颤抖着在无数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授权基金会全权处理“遗产”及公司一切事宜，
心中充满了对基金会深深的感激，以及一种虚幻的、为家人安排好一切的慰藉。
······
在“北斗基金会”的高效运作下，“光一精密株式会社”迅速成立。
在埼玉县偏僻的工业区，
一座小厂房被租下，
摆上了一些二手设备和崭新的办公家具，
雇了几个完全不知情的临时员工，营造出忙碌的假象。
北条健司的“银弹”攻势则精准地击中了山崎马扎克公司的关键人物。
佐藤信也伪造的“光一精密”技术资质文件完美无瑕，
声称其承接了某欧洲实验室的秘密精密部件订单，急需最先进的设备。
期间，
基金会的负责人会定期来到医院，
向光一“汇报”公司的“辉煌进展”。
“社长，今天马扎克公司的高级工程师来考察了，对我们的技术潜力赞不绝口！”
“社长，订单谈判非常顺利，我们即将引进世界上最先进的五轴机床！”
“社长，您真是商业奇才，您的理念让所有员工都备受鼓舞！”
躺在病床上的光一，
听着这些虚构的捷报，
苍白的脸上会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眼中闪烁着激动与忐忑的光芒。
他紧紧握着妻子优子的手，
断续地说：“优子……你看……我就说……我能为你们……留下点什么……莉香……以后可以……上好学校……”
优子流着泪点头，心中虽然偶有不安，
但看到丈夫久违的笑容和女儿未来的保障，
她也选择了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幸运。
小林光一甚至强撑着病体，
签署了最后一份授权书，
任命基金会指派的“副社长”在他“不便”时全权代表他。
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没有牵挂地走了。
······
数月后，那台精密得如同艺术品的五轴联动机床，终于在严密的安保下运抵工厂。
山崎马扎克的技术人员完成了安装调试。
当晚，王卫东如约而至。
他冰冷的手抚过机床光滑的外壳，宫本教授毕生的知识在脑中奔涌，与这台现实中的机器产生了深刻的共鸣。
下一刻，这台耗费巨资、代表着技术壁垒的机器，凭空消失，被纳入了太初小世界。
随后，预先布置好的仿制的一台废旧机床，
被泼上汽油，
点火装置启动，
火苗迅速舔舐着易燃物，
一场“意外”的大火冲天而起，
很快将这座徒有其表的工厂吞没，烧得只剩下扭曲的钢架和灰烬。
消防车赶来时，已无力回天。
保险公司勘察后，得出了“电气故障引发火灾”的结论。
一笔巨额的保险赔偿金，按照合同流程，打入了“光一精密”的账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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