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光门的瞬间,并非想象中的空间转换,而是一种仿佛自身被无限拉长、又瞬间压缩的奇异感受。周遭是光怪陆离的色带飞速流逝,归墟剪在手中发出前所未有的嗡鸣,与这片虚空产生着深层次的共鸣。
当一切稳定下来,墨规发现自己已身处一个难以用言语描述的空间。
这里并非实体的塔层,更像是一片悬浮于混沌虚空中的巨大平台。平台由某种非金非玉、散发着朦胧微光的材质构成,边缘之外是缓缓旋转的、仿佛蕴含了星辰生灭的归墟气流。平台的中央,矗立着一座与他手中归墟剪外形几乎一模一样的、放大了千百倍的暗金色剪形石碑,碑身布满古老而玄奥的纹路,散发出磅礴浩瀚的归墟本源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精纯至极的归墟之气,其浓度远超外界,甚至比水心窟隐藏层还要浓郁数倍。墨规只是正常呼吸,便感觉丹田内的归墟气自发加速运转,变得愈发凝练。
“这里就是归墟塔的内部?第一层?”墨规心中震撼,他能感觉到,这座剪形石碑,就是这一层空间的核心,也是考验的关键。
他尝试向中央的石碑走去,却发现步履维艰。越靠近石碑,周遭的归墟之气便越发沉重粘稠,仿佛化作了实质的枷锁,束缚着他的行动。更有一股无形的威压从石碑上散发出来,如同山岳般压在他的心头和神魂之上,考验着他的承受极限。
“非蛮力可及。”墨规停下脚步,不再强行前进。他闭上双眼,仔细感悟周遭的归墟之气以及那股威压的本质。
他发现,这股威压并非单纯的排斥,更像是一种筛选和引导。其中蕴含着对“裁断”真意的拷问,仿佛有无数细微的声音在质询:为何而裁?凭何而断?界限何在?
他回想起冰心试炼中的领悟,回想起父亲手记中的零星话语,回想起自己一路走来的初衷。他运转《归墟裁天诀》,不再试图对抗那股威压,而是尝试去理解、去共鸣,将自己的归墟气频率,调整到与这片空间、与那座剪形石碑相近的波段。
这是一个极其微妙的过程,需要极高的悟性和对自身力量精准的掌控。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墨规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这种感悟与调整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周遭的压力依旧存在,却不再成为阻碍,反而如同水流般托举着他。他迈开脚步,这一次,步履虽缓,却坚定地走向了中央的剪形石碑。
当他终于站在石碑前,伸手触摸那冰冷的碑身时——
“嗡!”
整个第一层空间剧烈一震!剪形石碑爆发出冲天的暗金光芒,将墨规彻底吞没。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拉入了一个奇异的状态,仿佛化身为归墟剪本身,在无尽的时空长河中穿梭、裁断。
他看到星辰诞生,星系凝聚;看到生命萌芽,文明兴衰;看到山河变迁,沧海桑田,无数“存在”与“消逝”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闪过。而在这无尽的流转中,一股关于“时间”、“痕迹”与“裁断”的明悟,如同种子般在他心田生根发芽。
归墟,不仅是空间的归宿,亦是时间的终点。裁断,不仅可以作用于实体、能量、势,甚至可以触及那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时之痕”!
并非逆转时间那种逆天之举,而是理解时间的流逝,感知万物在时间长河中留下的“痕迹”,并以归墟之力,对这些“痕迹”进行有限度的干预或裁切!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归墟剪也发生了奇异的变化。原本锈迹斑斑的刃口,在暗金光芒的冲刷下,那些顽固的锈迹如同岁月剥落的尘埃,片片脱落,露出了底下更加深邃、仿佛内蕴星河的暗金本质。剪身之上,除了原本的归墟纹路,更多了一些极其细微、如同流水波纹般的奇异纹路,那是“时痕”的象征。
一种水乳交融、如臂指使的感觉油然而生。这柄归墟剪,仿佛直到此刻,才真正向他敞开了部分核心,与他建立了更深层次的联系。
光芒渐敛,墨规的意识回归本体。他依旧站在剪形石碑前,但感觉已截然不同。他能清晰地“看”到,空气中弥漫的归墟之气,其流动的轨迹,其蕴含的“时间痕迹”;他能感觉到,自己与这片空间的联系更加紧密,仿佛成为了这里的一部分。
他心念微动,手中的归墟剪轻轻一挥,并非斩向任何实物,而是对着身旁虚空中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不可察觉的“时之痕”剪去。
“嗤——”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那道“时之痕”被精准地裁断。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但其影响却立竿见影——他周围一小片区域内的归墟气流,其流动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了刹那!
“这就是,裁断时痕?”墨规心中巨震。虽然范围极小,效果短暂,但这无疑是触及到了法则层面的力量!这还仅仅是第一层的初步领悟!
他知道,这并非无敌的力量,对心神的消耗极大,且以他目前的境界,只能干涉极其微小的时痕。但这无疑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让他对归墟之力的认知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第一层考验,通过。”
一个宏大、古老、毫无感情的声音直接在墨规的识海中响起,分不清是石碑发出的,还是这片空间本身的意志。
“赐汝‘时痕之悟’,强化‘归墟之契’。可在此层修行,稳固境界,待时机至,自可感应第二层门户。”
声音落下,剪形石碑恢复了平静,只是其上的纹路似乎更加鲜活了一些。
墨规盘膝坐下,开始消化这次的收获。他需要时间,来熟悉这新获得的力量,稳固因领悟“时痕”而隐隐有些波动的境界。
就在他沉浸于修炼之时,怀中的巡天令再次传来微弱的波动。背面的星辰塔徽记上,代表墨辰的光点依旧在西域深处,但周围那层环绕的黑气,似乎变得更加浓郁了,而且光点本身,正以一种缓慢但坚定的速度,向着某个方向移动。
墨辰,显然也在她的道路上,面临着属于自己的挑战与机遇。
归墟塔内无岁月。当墨规初步掌握了“时痕之悟”,并将自身境界彻底稳固在裁虚境后期时,他感应到了离开的契机。
他站起身,对着中央的剪形石碑躬身一礼。随后,心念一动,周身归墟气与这片空间共鸣。
下一刻,他的身影自归墟塔第一层消失。
玄冰禁域,谷口之外。
冰岚和雪灵族战士依旧守候在此。对于他们而言,时间或许只过去了几个时辰。
突然,那隐藏在虚空中的古老门扉再次荡漾起涟漪,墨规的身影从中一步踏出。
他看起来与进入前并无太大不同,衣衫依旧,气息内敛。但冰岚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却猛地一缩。她敏锐地感觉到,眼前的墨规,身上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味,仿佛经历了漫长的时光洗礼,眼神更加深邃,周身隐隐散发着一股令她都感到心悸的、涉及本源法则的波动。他手中的那柄锈剪,此刻更是光华内蕴,再无半点凡铁之感。
“你,成功了?”冰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墨规点了点头,拱手道:“多谢冰岚姑娘与贵族守护此地,墨规幸不辱命,已通过第一层考验。”
他没有细说考验内容,冰岚也识趣地没有多问。雪灵族的职责是守护门扉,门后的秘密,属于归墟传人自己。
“看来,你已真正获得了归墟塔的初步认可。”冰岚语气复杂,“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墨规望向西域的方向,巡天令中墨辰的光点依旧被黑气缠绕。
“我要去西域,找我妹妹。”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暗域的动作越来越频繁,我们必须尽快集齐线索,找到双塔真身。”
冰岚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冰蓝色的羽毛,递给墨规:“此乃‘冰凤翎’,蕴含我一丝本源寒力。西域环境与我北海迥异,但极致的寒冷有时亦能克制一些阴邪之物。或许能对你有所帮助。若在西域遇到无法解决的寒系难题,可尝试以此物联系我族可能存在的远亲部族。”
墨规郑重接过冰凤翎,感受到其中精纯的冰灵之力,心中感激:“多谢!”
没有更多寒暄,墨规再次踏上征程。这一次,他的目标明确——西域,与妹妹墨辰汇合,直面蚀星使,夺回星辰塔地图!
他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风雪中,步伐坚定,比来时更多了一份沉静与自信。归墟塔第一层的历练,不仅提升了他的实力,更淬炼了他的意志与对力量的认知。
前方的路依然布满荆棘,但手握初步苏醒的归墟剪,心怀守护之念,他已无所畏惧。
而西域那片广袤而神秘的土地上,一场关乎星辰塔的风暴,正在酝酿。墨规与墨辰,这对身负宿命的兄妹,即将在那片土地上,掀起新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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