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漩涡的吞噬感与传送带来的天旋地转,远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仿佛穿过了一条由破碎星辰与时间乱流构成的隧道,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景象在意识边缘飞速掠过:崩塌的星辰宫殿、断裂的星河、燃烧着永恒之火的战场残骸、以及无数在星光中沉浮、面容模糊的英灵虚影。
剧烈的晕眩与空间撕扯感让本就重伤虚弱的三人几乎失去意识。墨辰死死抓着墨规的手,灵鹤自爆前那决绝的意念与“生机”二字,成为她最后坚持的支柱。星影则依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勉强维持着一丝清明,将残存的星力化作护罩,尽量减轻空间乱流对三人的伤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又仿佛过了万年。
脚下一实,强烈的失重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特的“悬浮”与“沉重”交织的感觉。三人滚落在地,摔在一片冰冷而坚硬的“地面”上。
墨辰最先挣扎着抬起头,冰蓝星眸艰难地聚焦,看清了周围的景象,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里并非想象中的山洞、地宫或另一处废墟,而是一片,难以用言语描述的诡异空间。
天空(如果那能称之为天空的话)是一片深邃无垠的黑暗,但黑暗中却悬浮着无数大小不一、散发着各色黯淡光晕的“星辰”。这些“星辰”并非真正的天体,更像是某种高度凝聚的星辰能量结晶,或是星辰陨落后的残骸,它们有的完整如球体,有的破碎成不规则形状,有的甚至还在缓慢地旋转、崩解,洒落着细碎的光尘。没有日月,唯有这些残缺的“星辰”提供着晦暗不明、变幻莫测的光源,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光怪陆离。
他们所在的地面,也并非泥土或岩石,而是一种非金非玉、呈现出暗银色、表面布满细微裂痕与玄奥纹路的奇异材质。纹路延伸向远方,与天空中那些黯淡星辰的光晕隐隐呼应,仿佛构成了一座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立体阵法的一部分。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精纯却死寂的星辰之力。这种星辰之力与外界不同,它充满了“陨落”、“归寂”、“终结”的意味,虽然磅礴,却难以被生灵直接吸收利用,反而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与消磨之力。更有一股万古不散的悲怆、不甘、以及某种未竟的执念,弥漫在每一寸空间,深入灵魂。
“这里,就是‘星殒秘境’?”星影咳出几口淤血,艰难地坐起身,环顾四周,眼中充满了震撼与凝重,“传说中,上古终结之战,有无数星辰被击落、破碎,其残骸与本源被大能者以无上神通收拢、封印,形成了一处处独立的‘星殒之地’,这里,恐怕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是规模极大、保存相对完整的一处!”
她的话让墨规和墨辰心头更沉。一处由陨落星辰残骸构成的空间,其危险程度恐怕远超寂灭平原的其他地方。那些陨落星辰中,很可能蕴含着狂暴未息的能量、星辰破碎时产生的毁灭法则、乃至星辰生灵死亡后留下的恐怖怨念。
“灵鹤。。。。。。”墨辰忽然感到心口一阵揪痛,她与灵鹤之间的灵魂联系变得极其微弱、飘忽,仿佛风中残烛,只能隐约感应到一点微弱的、充满了疲惫与思念的回应,从秘境极深处传来。灵鹤为了送他们进来,自爆了大部分灵体本源,如今恐怕陷入了最深沉的沉眠,甚至可能灵性大损。
墨规也感受了一下自身状态。强行催动“意剑”雏形撼动君无念的领域,对他神魂造成了极大的负担,此刻识海依旧隐隐作痛,归墟道基光芒黯淡,运转缓慢。玄甲印倒是依旧散发着温润的土黄色光晕,默默滋养着他的肉身与道基,但在此地,与星辰之力的共鸣似乎受到了压制。怀中的星光令牌(在陨星台耗尽力量)和寂灭碑林得到的令牌都毫无反应。
三人的情况都不容乐观,急需休整恢复。但此地环境诡异,危机四伏,显然不是安全之所。
“必须尽快找个相对隐蔽、星辰之力流动稍缓的地方疗伤。”墨规强打精神,以玄甲印感应地面纹路与地脉(如果这奇异材质下也有地脉的话),“这里的‘地面’材质特殊,似乎能承载和疏导星辰之力,其纹路节点处,能量可能更加活跃或紊乱,我们需要避开。”
他指了指左前方,那里地面纹路相对稀疏,远处有几块巨大的、如同山峦般隆起的暗银色“星辰残骸”堆叠,形成了一些阴影区域。“去那边看看。”
三人相互搀扶着,朝着那片阴影区域蹒跚前行。脚下暗银地面坚硬冰冷,踩上去发出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秘境中传出很远,令人不安。空气中那精纯而死寂的星辰之力如同无形的潮水,不断冲刷着他们的身体与神魂,消耗着他们本就所剩无几的力量,更试图将那股悲怆不甘的意念烙印进他们的意识深处。
行进了约莫一里地,周围的光线愈发晦暗,只有头顶几块巨大的破碎星骸投下斑驳的阴影。前方那堆积如山的星骸近在眼前,它们形状狰狞,边缘锋利,表面布满了撞击和能量灼烧的痕迹,有些地方甚至还闪烁着危险的能量弧光。
就在他们准备寻找一处凹陷或缝隙暂时藏身时,墨辰肩头那微弱到几乎感知不到的灵鹤联系,突然剧烈地波动了一下,传递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却充满警示意味的意念!
几乎同时,墨规的心灯也猛然一跳!玄甲印传来一丝异常的震动!
“小心!有东西过来了!”墨规低喝,三人立刻停下脚步,背靠一块较小的星骸,紧张地望向阴影深处。
只见前方那片最大的星骸阴影中,缓缓“流淌”出了几道暗银色的“水流”。这些“水流”并非液体,而是由无数细微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星辰沙砾构成,它们仿佛有生命一般,沿着地面纹路汇聚、升高,逐渐凝聚成三尊人形的轮廓。
沙砾不断组合、塑形,最终化为了三具体型与常人相仿、通体暗银、五官模糊、但手持由星光沙砾凝聚而成的长剑的“星砂傀儡”!它们眼中(如果那两个凹陷可以算作眼睛)跳动着冰冷的、毫无情感的银色光点,死死锁定了墨规三人,散发出的气息波动,赫然都达到了金丹境层次!而且,其身上散发出的星辰之力,与此地环境同源,精纯而冰冷,带着强烈的攻击性与排外性。
“是秘境自身的防御机制?还是被星辰残念驱动的守卫?”星影脸色难看,她现在的状态,对付一尊都勉强。
墨辰也握紧了拳头,但体内星魂乏力,希望之火微弱。
墨规则是盯着那三尊星砂傀儡手中由纯粹星辰沙砾凝聚的长剑,心中忽然一动。他回想起楚狂客投影的话,以及对“意”的运用。这些星砂傀儡,显然并非生灵,其核心恐怕也是某种被预设的“指令”或残留的“守护意念”在驱动。它们的攻击,很可能也蕴含着某种星辰剑道的“意”。
既然自己的“意剑”雏形能撼动君无念的领域,那么,能否用来干扰甚至破解这些傀儡的行动核心?
没有时间犹豫,三尊星砂傀儡已然迈着僵硬的步伐,呈品字形包围上来,手中星光沙剑扬起,剑尖吞吐着锐利的星芒。
“辰辰,星影前辈,你们尽量防御周旋,给我一点时间!”墨规沉声道,同时闭上眼睛,强行压下神魂的剧痛与虚弱,将全部心神沉入识海。
心灯的光芒被他强行凝聚、压缩,映照向归墟道基深处,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楚狂客赋予的“剑道真眼”余韵,以及他自身领悟的那点“强制终结异常”的意志。他将玄甲印的厚重守护意念作为基底,将寂灭真意的终结特性作为锋芒,尝试着将这一切,再次凝聚成那一点无形的“意剑”!
这一次,他没有指向某个实体,而是将“意剑”的感知,如同最细微的触须,悄然探向那三尊星砂傀儡,尤其是它们持剑的动作、体内星辰之力的流转节点、以及那冰冷眼眸深处跳动的银色光点。
在楚狂客残留洞察力的帮助下,在自身对“异常状态”的敏锐感知下,他再次“看”到了一些模糊的“线”——那是维持星砂傀儡形体与行动的“星辰能量流转轨迹”,以及其核心处那一点更加凝聚的、代表着“攻击闯入者”指令的“意念核心”!
“就是现在!”墨规猛然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疲惫却锐利的光芒。他并指如剑,对着冲在最前那尊星砂傀儡的核心“意念”与能量流转的关键节点,虚虚一点!
“意剑·扰序!”
没有能量外泄,只有一股无形的、针对“秩序”与“指令”的干扰与终结意志,跨越空间,瞬间没入那尊星砂傀儡体内!
那傀儡前冲的势头猛然一滞,举剑的动作出现了明显的卡顿和变形,体内流畅的星辰能量流转瞬间紊乱,体表的暗银色沙砾甚至出现了局部崩散的迹象!它眼中银光疯狂闪烁,似乎在努力抗拒、修复,但动作已然失控,踉跄着偏离了方向,一剑砍在了旁边的星骸上,溅起大片火花。
有效!但只能干扰一尊,且消耗巨大!墨规眼前一黑,差点晕厥。
而另外两尊星砂傀儡已然攻到!星光沙剑带着冰冷的星辰锐气,分别刺向墨辰和星影!
墨辰咬牙,将最后一点希望星辉凝聚于掌心,拍向刺来的剑尖。星影也勉强横剑格挡。
铛!砰!
墨辰被震得倒退数步,掌心传来刺痛,星辉几乎溃散。星影则是连人带剑被震飞,撞在身后的星骸上,旧伤迸发,鲜血染红衣襟。
局势危急!被干扰的那尊傀儡正在快速恢复稳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再生!
众人身后不远处,那片他们原本打算藏身的星骸阴影最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清越、悠长、仿佛沉睡了万古岁月、此刻却被战斗波动惊醒的——剑鸣!
嗡——!
这剑鸣声并不宏大,却带着一种直透灵魂的穿透力与无法形容的孤高、寂寥、以及一丝,淡淡的熟悉感?
随着剑鸣声,一道凝练如秋水、清澈冰冷、却又蕴含着无边寂灭与星辰归墟之意的淡蓝色剑光,自那阴影深处悄然亮起,如同黑夜中升起的第一颗寒星。
剑光一闪,并非攻向墨规三人,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划出一道玄妙莫测的轨迹,精准无比地掠过了那两尊正在攻击的星砂傀儡,以及那尊刚刚恢复稳定的傀儡。
嗤!嗤!嗤!
三声轻响,如同裂帛。
三尊星砂傀儡的动作同时僵住,它们体内那冰冷的银色光点骤然熄灭,维持形体的星辰能量瞬间溃散,哗啦啦化作三滩毫无灵性的暗银色沙砾,堆落在地。那淡蓝色剑光也随之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一切发生得太快,三人目瞪口呆。
阴影深处,传来一声极轻、仿佛带着无尽疲惫与沧桑的叹息。
一个清冷如冰泉、却又虚弱至极的女子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归墟,寂灭,星辰,还有希望的味道。”
“你们,是谁?”
“为何,会来到这里?”
“又为何,会带着,‘他’的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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