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薪赴县售珍馐
丑时三刻,星月沉于苍冥,夜色浓得化不开。李家坪裹在死寂的清寒中,茅草屋的檐角悬着冰棱,如出鞘短刃,映着天际极淡的鱼肚白。李望川猛地睁开眼,脑海中第一念便是陷阱中的野猪——这般三百斤的巨兽,蛮力堪比黄牛,若挣扎一夜挣断绳索或刨塌坑壁,数日心血便付诸东流。
他悄无声息起身,麻布短褐带着被窝余温,却抵不住凌晨刺骨寒气。赵云英睡得正沉,眉头微蹙,梦里似还在盘算粟米存量。李望川不忍惊动她,摸黑穿鞋,灶房水缸结着薄冰,他掬了把冰碴洗脸,寒意如针,瞬间刺破睡意,头脑清明如镜。
灶台上摆着两块硬邦邦的杂粮饼,李望川揣进怀里,又摸了把盐巴塞进袖筒,背上竹编背篓——里面裹着绳索、猎刀与备用麻绳,快步推开门。院门外,赵老实和赵大牛已然等候,两人皆是短打装束,肩上扛着铁锹,手里拎着粗绳,脸上带着未消的睡意,眼神却亮得惊人。
“望川,走!”赵老实压低声音,语气急促,“天未亮,野猪挣扎得没了力气,正好下手,晚了怕生变数。”
赵大牛也道:“这畜生折腾了一夜,这会儿定是筋疲力尽,咱们动作快些,别让它缓过劲来。”
三人无需多言,踏着霜白土路,朝着村后山林疾行。夜色深沉,林间伸手不见五指,仅靠星月微光辨认路径。落叶被霜打硬,踩上去“咯吱”作响,在寂静山林中格外刺耳。赵老实走在前头,猎刀劈砍荆棘,刀刃划枯枝的“咔嚓”声与脚步声交织;李望川居中,目光如鹰隼扫视四周,耳朵捕捉着林间异动;赵大牛断后,扛着铁锹的身影如石墩般沉稳。
行至半途,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微光渐染,山林轮廓慢慢清晰。三人加快脚步,卯时初刻便抵达昨日挖陷阱的林间空地。还未靠近,便听见坑底传来沉闷嘶吼,夹杂着四肢抓挠泥土的簌簌声。
“还在挣扎!”赵大牛眼中一喜,就要冲上去。
“慢着!”李望川一把拉住他,示意二人躲在老槐树后,“先观其势,别莽撞。”
三人探出头,借着熹微晨光望去,陷阱中那近三百斤的野猪正蜷缩着身躯,浑身沾满泥土与血迹。它前腿被尖木蹭出深痕,后腿划开一道血口,身上沾着泥土与血迹,顺着坑壁滴下些许血珠。此刻它已没了昨夜的凶猛,只是有气无力地嘶吼,四肢偶尔蹬踏,却再也爬不上陡峭坑壁,眼中满是焦躁与疲惫。
“伤得不轻!”赵老实松了口气,“挣扎了一夜,力气耗尽又受了伤,这下跑不了了。”
李望川仔细打量陷阱,坑壁稳固无坍塌迹象,颔首道:“可以动手了,用绳索套颈,别给它反扑机会。”
三人走到坑边,赵老实将绳索系成结实活结,递向李望川:“你身手灵便,下去套索,我和大牛在上面拉拽。”
李望川抓住坑壁树根,小心翼翼往下爬。坑壁光滑沾满泥渍,他步步试探,生怕滑倒。坑底野猪察觉有人靠近,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发出低沉嘶吼,却被伤痛牵制,只是徒劳挣扎了一下。
李望川趁机欺近,手中活结精准套在野猪脖颈上。“拉!”他沉喝一声。
坑上二人立刻发力,绳索绷紧如弓弦。野猪被勒得喘不过气,嘶吼着想要挣脱,却因伤势过重无力反抗,被一点点往上拽。李望川顺着坑壁爬上来,接过绳索,三人合力憋得脸红脖子粗,青筋暴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头庞然大物从坑底拖上岸。
野猪重重摔在地上,闷响震得落叶纷飞。它挣扎着想起身,却被绳索捆住四肢,伤口渗血,最终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眼中凶光渐褪,只剩绝望。
赵大牛举起铁锹就要上前,却被李望川拦住:“别伤头部,会损肉质,卖不上好价钱。”
他抽出腰间猎刀,快速在野猪脖颈处划开一道小口放血,动作利落干脆。野猪发出一声短促闷哼,身体轻微抽搐几下,便彻底没了动静。
“妥了!”赵大牛擦着汗大笑,“这畜生折腾一夜,终究栽在咱们手里。”
赵老实抚着胡须点头:“多亏望川这深阱妙计,不然凭咱们三人,想擒这巨兽无异于以卵击石。”
李望川收刀道:“此刻不是庆功时,野猪受伤后需尽快处理,不然肉质易变柴,卖不上价。咱们抬回村处理妥当,即刻赶往襄阳县县城——乡镇集市消化不了这般大宗野味,只有县城的酒楼、肉铺才敢收,也能卖出好价钱。”
“正该如此!”赵老实附和,“县城虽有三十里路,咱们三人轮换抬着,午时前定能赶到。”
三人用粗壮木棍穿过绳索,两人在前,一人在后,合力抬起野猪。三百斤重量压得肩头生疼,木棍深深嵌入肉里,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但想到这猎物能换近五两白银,三人都咬紧牙关,脚步沉稳地朝着村子走去。
天已大亮,阳光穿透树梢,洒下斑驳光点,落在霜花上反射出细碎银光。林间雀鸟活跃起来,跳跃鸣叫,沿途遇到不少早起村民,见三人抬着这般大的野猪,都惊得围上来议论。
“我的天!望川他们真擒住野猪了!怕有三百斤吧!”
“这秀才真是能耐,读书不行,打猎竟这般厉害!”
“赵老爷子和大牛也勇猛,三个人就拿下这般巨兽!”
村民们簇拥着跟在身后,很快消息传遍李家坪,众人都涌到李家院子围观。赵云英听到动静,快步迎上来,见三人平安归来,脸上担忧散去,连忙道:“当家的,快进屋歇口气,我这就烧热水!”
“不必歇,”李望川喘着粗气道,“快叫上娘和大嫂来帮忙,尽快处理干净,咱们即刻赶去县城售卖,晚了怕肉质变差。”
赵母和大嫂闻讯赶来,见院子里的大野猪,都惊得咋舌:“老天爷,这般大的野猪,真是开眼了!”
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村民们围在院门口指指点点,赵老实负责剥皮,猎刀划过野猪厚实的皮毛,手法娴熟,很快一张油亮的野猪皮便完整剥下,铺在地上如墨色锦缎;李望川和赵大牛剔骨切肉,锋利猎刀翻飞,将野猪分割成一块块肥瘦相间的肉,虽有几处血渍,却丝毫不影响肉质紧实;赵母和赵云英、大嫂则清洗内脏、处理血污,将猪肝、猪肠收拾干净,用盐腌渍起来。
李平安和李念安围在一旁,小脸上满是兴奋。“爹,这肉能卖好多钱吗?”李平安仰着小脸问。
“能,”李望川摸了摸他的头,“卖了钱,给你和妹妹买新棉袄,还能买高产种子,明年让大家都吃饱饭。”
“太好了!”两个孩子欢呼起来。
一个多时辰后,野猪处理完毕。净肉二百八十斤,分作两大捆用麻布包裹;野猪皮撑开晾晒片刻,卷成一团;内脏用陶罐装好,一并塞进背篓。赵老实拿出秤称重记录,说道:“望川,大牛,咱们现在就动身。县城三十里路,紧赶慢赶午时能到,正好赶上酒楼收菜的时辰。”
李望川从怀里摸出杂粮饼,分给二人:“路上垫垫肚子,到了县城再好好吃一顿。”三人就着冷水吞咽饼渣,粗糙的饼剌得喉咙发紧,却没人抱怨——心中都揣着对银钱的期盼。
收拾妥当,三人扛起肉捆、挑着野猪皮与内脏,朝着襄阳县县城方向出发。村民们挥手送别,高声道:“望川,一路顺风,卖个好价钱!”
三人笑着回应,脚步沉稳地踏上土路。晨光正好,洒在身上暖融融的,三十里路虽远,但三人轮换着抬猎物,倒也不算太过吃力。沿途可见萧瑟农田,枯黄禾茬在风中摇曳,偶有农户晨起耕作,见他们抬着野猪,都投来羡慕目光。
“县城里的官差有些贪财,”赵老实边走边叮嘱,“等会儿到了城门口,若是遇到盘剥,咱们少给几文钱便可,别起争执,误了售卖时辰。”
“爹说得对,”赵大牛道,“咱们是来卖货的,不是来斗气的,忍一时风平浪静。”
李望川点点头:“我听说县城里的‘醉仙楼’收野味价格公道,咱们先去那里问问,若是价格合适,就把大部分肉卖给他们,剩下的再到集市零售,这样既省事,也能卖个好价钱。”
赵老实赞同道:“醉仙楼的王掌柜是个爽快人,以前我打猎偶尔也卖给他们,确实不压价。”
三人一路疾行,午时刚过,便望见襄阳县县城的城墙。青灰色的城墙高耸,城门处人流往来,有挑担的商贩、赶路的旅人,还有身着皂衣的官差来回踱步。远远望去,城门上方“襄阳县”三个大字苍劲有力,透着县城独有的威严。
李望川心中一振——这是他魂穿以来第一次踏入县城,这里不仅是售卖野猪的目的地,更是他获取启动资金、购买高产种子、迈出“新农村”建设的第一步。他握紧肩上的肉捆,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
城门处的官差果然目光锐利,很快便注意到三人肩上的大家伙,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带着几分贪婪:“站住!你们这是何物?进城做甚?”
赵老实连忙上前,陪着笑脸道:“官爷,我们是李家坪的村民,猎了头野猪,进城售卖,给您添麻烦了。”说着,偷偷塞过去二十文铜钱。
官差掂了掂铜钱,脸上露出满意神色,挥挥手道:“去吧去吧,下次进城记得早些,别耽误时辰。”
三人松了口气,快步走进城门。城内街道宽阔,两旁店铺林立,酒旗招展,叫卖声此起彼伏,一派繁华景象。与李家坪的贫瘠相比,这里简直是另一个世界。
“醉仙楼就在前面那条街,”赵老实指着前方道,“咱们快些过去,别让别人抢了先。”
三人加快脚步,朝着醉仙楼的方向走去。阳光洒在青石板路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李望川看着眼前的繁华景象,心中暗忖:这襄阳县,既是机遇,也藏着风险。今日售肉得银只是开始,往后的路,还需步步为营。
喜欢一品土匪请大家收藏:(m.aikandushu.com)一品土匪爱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