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二十三年暮春，残星未落，李家坪东的老槐树下已聚起一队黑影。晨雾如纱，裹着草木的潮润气息，十几名身着黑色夜行衣的汉子列成两排，腰间挎着改良连弩，背后背着短刀与绳索，脸上涂着草木灰，唯有一双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这便是李望川亲自组建的斥候队，统领李锐站在队前，身形如松，腰间连弩的弩弦已悄悄上紧。
“昨日三百精锐兵练成，民团战力虽升，但‘知己知彼’方为常胜之道。”李望川身着粗布长衫，站在槐树旁，声音不高却字字掷地有声，“今日斥候队分三路：一路随李锐潜入襄阳县城，查探县太爷王坤动向，以及地痞流氓是否与黑虎寨余孽勾结；二路去断魂岭方向，摸清孙虎匪帮的新巢穴与兵力——此獠是孙彪堂弟，当年兄长授首后收拢残部，蛰伏至今恐有异动；三路往州府外围侦查，留意刺史李嵩是否有调兵迹象。”
他抬手递过三个布包，李锐接过打开，里面是三副简易望远镜——镜片由李石头用琉璃精心打磨，边缘裹着熟铁，能放大五倍，镜身上刻着“望川”二字；还有三捆草编伪装服，编织细密，与山林草木浑然一体；另有九枚烟火弹，红、绿、黄三色分明。“红色求救，绿色报急，黄色归队。记住，隐蔽为上，不与敌硬拼，能取证据则取，不能则速回，李家坪的安危，系于你们一身。”
李锐单膝跪地，双手接过布包：“总领放心，斥候队定不辱命！”他起身转身，目光扫过队员，“陈三带三人去断魂岭，小五带三人往州府，其余随我入县城。出发！”
十几道黑影如鬼魅般窜入晨雾，动作迅捷无声，正是李锐数月来按李望川传授的现代侦查技巧训练的成果——猎户出身的底子，加上“潜行避声”“地形利用”“信号传递”等法门，让这支出队成为李家坪最锋利的“眼睛”。
襄阳县城的城门刚吱呀开启，李锐已带着四名队员混在进城的流民中。他身着破旧麻布衫，肩扛一根柴火，脸上抹着泥灰，活脱脱一个赶集的穷汉子；身后队员或挑着菜筐，或推着独轮车，眼神看似散漫，实则将县城入口的守卫、巡逻兵的站位尽收眼底。
“城门守卫五人，刀枪老旧，神色懈怠；左侧茶摊有个穿短褂的汉子，三次瞥向我们，像是眼线。”李锐低声对身旁的队员赵二说道，声音压得如同耳语，“等会儿你去茶摊打探，我去县太爷府邸附近侦查。”
赵二点头，挑着菜筐走向茶摊，放下担子笑道：“老板，来碗凉茶，解解渴。”茶摊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眼角斜睨着赵二，倒茶时故意泼出些许：“客官慢用，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喝碗茶也得仔细着。”
“可不是嘛。”赵二擦了擦衣角的水渍，语气抱怨，“听说城西望川商业街生意红火，无保护费无官吏骚扰，俺也想去摆个摊，可惜怕城里的大爷们不答应。”
老板眼神一动，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你胆子不小，敢提望川商业街？前几日张四爷的人去那边收保护费，被人家护卫队打断了腿，扔出了县城。现在城里的地痞都恨得牙痒痒，正琢磨着联合黑虎寨的余孽，给李家坪点颜色看看。”
“黑虎寨？”赵二故作惊讶，“那不是被李总领端了老巢，孙彪都授首了吗？还有人敢出来蹦跶？”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老板撇撇嘴，“孙彪的堂弟孙虎收拢了残部，躲在城南破庙，身边还有五十来人，手里还有几杆鸟铳。听说县太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等着他们去搅黄望川商业街呢——毕竟李家坪的生意火了，县太爷的赋税却没多收多少，心里能痛快？”
赵二心中一凛，又问了几句，付了两文钱，挑着菜筐慢慢离开，将消息通过手势传递给不远处的李锐。
李锐此时已绕至县太爷府邸后侧的小巷。府邸高墙林立，墙角有两名衙役站岗，腰间佩刀，时不时打个哈欠。李锐猫着腰躲在巷口的柴堆后，掏出简易望远镜，望向府邸内院——正房灯火通明，隐约能看到王坤与一名身着绸缎的汉子对坐议事，桌上摊着一张纸，似乎是商业街的布局图；院外停着一辆马车，车夫神色警惕，腰间鼓鼓囊囊，像是藏着武器。
“看来王坤果然与地痞、匪帮勾结。”李锐心中暗道，对身旁的队员陈三道，“你去城南破庙核实孙虎的情况，我在这里盯着，看看他们何时行动。”
陈三领命，如狸猫般窜入小巷深处。李锐则继续潜伏，直到日头升高，才看到那名绸缎汉子从府邸走出，上了马车，朝着城南方向驶去。李锐悄悄跟上，只见马车停在城南破庙外，汉子与一名身材粗壮、满脸横肉的汉子低语片刻，递过一个布包，随后驾车离去。那粗壮汉子正是孙虎，额角一道疤痕，正是当年围剿黑虎寨时被李锐一箭擦伤所留。
待马车走远，陈三从破庙旁的大树后走出，对李锐道：“队长，破庙内确实有五十余名匪兵，都拿着刀枪，还有三杆鸟铳，正在磨兵器，孙虎亲自督阵，看样子今夜就要动手。”
李锐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好，我们先回李家坪报信，再带两人回来盯着，确保他们的行动路线与时间准确。”
与此同时，陈三带领的小队已抵达断魂岭下。断魂岭山高林密，怪石嶙峋，曾是孙彪匪帮的老巢，被李望川击溃后，孙虎带着残部逃窜至此，重新盘踞。陈三等人身着草编伪装服，趴在山坡上，用望远镜观察岭上动静。
“队长，你看岭西的山洞！”队员李四指着一处隐蔽的山洞，洞口被藤蔓遮掩，隐约能看到人影晃动，“那里有炊烟升起，而且洞口的藤蔓有被人为拨开的痕迹，肯定是匪帮的新巢穴。”
陈三点点头，示意队员们匍匐前进。刚靠近山洞百米处，突然听到一阵犬吠声，紧接着两名匪兵手持长枪走出洞口，四处张望。“谁在那里？出来！”
陈三等人屏住呼吸，趴在草丛中一动不动。草编伪装服与周围的杂草完美融合，匪兵看了半晌，没发现异常，骂骂咧咧地回到山洞：“妈的，肯定是野狗在叫，大惊小怪。”
“这孙虎倒是谨慎，还养了猎犬。”陈三低声道，“李四、王五，你们绕到山洞后侧，用烟熏把猎犬引开；我和赵六从正面潜入，查探兵力与武器。”
李四与王五领命，从背包中掏出硫磺与干草，点燃后用布包着，扔向山洞后侧的狗窝。硫磺燃烧产生的浓烟呛得猎犬狂吠不止，纷纷跑出狗窝，朝着山下逃窜。洞口的匪兵见状，连忙追了出去。
陈三与赵六趁机潜入山洞，洞内阴暗潮湿，两侧的石台上躺着匪兵，中间的空地上，孙虎正与几名头目议事。“今夜三更，与县城的张四爷汇合，一起攻打望川商业街，李家坪的粮食、女人，咱们分一半！”孙虎声如洪钟，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手中把玩着一把弯刀，正是孙彪生前的佩刀。
“大哥，李家坪的民团可不弱，还有连弩和抛石车，咱们能行吗？”一名头目担忧地问道，他脸上带着一道伤疤，是当年围剿时留下的。
“怕什么！”孙虎一拍桌子，“县太爷已经答应，今夜会让衙役调离商业街附近的巡逻，咱们趁虚而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再说，咱们还有这几箱炸药，是从州府军器库偷出来的，足够炸开商业街的大门！”
陈三心中一惊，目光扫过山洞角落，果然看到几箱用木板封装的炸药，上面印着“州府军器库”的字样。他知道不能久留，与赵六对视一眼，悄悄退出山洞。
刚走出山洞，便遇到返回的匪兵与猎犬。“有奸细！”一名匪兵大喊，举枪便刺。陈三反应极快，抽出短刀格挡，顺势一脚将匪兵踹倒，赵六则用连弩射向猎犬，箭矢精准命中猎犬咽喉。两人趁机朝着山下狂奔，身后的匪兵们紧追不舍，箭矢如雨点般落下。
陈三等人利用地形优势，不断改变方向，攀爬陡峭的山坡，穿越茂密的树林。匪兵们不擅山地追踪，渐渐被甩在身后。直到黄昏时分，陈三等人抵达预定汇合点，身上的夜行衣已被树枝划破数道口子，脸上也添了新的擦伤。
小五带领的小队则前往襄阳府外围侦查。州府城墙高大坚固，城门处守卫森严，来往行人都要接受严格盘查，兵丁们身着铠甲，手持利刃，神色严肃，与县城的懈怠截然不同。小五等人乔装成贩卖柴火的村民，推着独轮车，慢慢靠近城门。
“站住！干什么的？”城门守卫举起长枪，厉声喝道，目光警惕地打量着小五等人。
“回官爷，俺们是山里的村民，砍了些柴火，来州府卖点钱，换点粮食。”小五低着头，语气恭敬，双手微微颤抖，装作一副害怕的样子。
守卫检查了独轮车上的柴火，用长枪戳了戳，没发现异常，又打量了小五等人一番，见他们衣着破旧，手上满是老茧，确实像是常年劳作的村民，便挥挥手放行：“进去吧，不许在城里逗留，天黑前必须出城。”
小五等人推着独轮车，在州府城内慢慢行走，目光却四处张望。州府街道繁华，商铺林立，但巡逻的兵丁明显比县城多了不少，每隔五十步便有一队兵丁巡逻，腰间佩刀，肩上扛着长枪，神色严肃。走到州府衙门前，只见门口张贴着一张告示，上面写着“奉刺史大人令，近期匪患猖獗，着各县加强戒备，如有异动，速报州府；本府已调集兵丁，不日将开展清剿，以安地方”。
“刺史李嵩怕是没安好心。”小五心中暗道，对身旁的队员道，“你们在这里盯着，我去军营附近看看，探探他们是不是真的要清剿匪患。”
他独自一人绕至州府军营后侧，军营外围有三层巡逻队，每层二十人，手持长枪火把，来回走动，戒备森严。小五躲在一棵老树下，掏出望远镜，望向军营内——操场上，兵丁们正在操练，刀枪林立，旗帜飘扬，喊杀声震天；军营角落的兵器库内，不断有兵丁搬运弓箭、长枪，还有几门小型火炮被推了出来，炮口黝黑，透着寒气。
“不好，李嵩要调兵！”小五心中一紧，正想仔细观察，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连忙躲到树后，只见两名兵丁巡逻至此，低声交谈：“听说刺史大人要亲自领兵，去剿灭李家坪的匪患，明日就出发。”
“李家坪？就是那个建了商业街、还敢对抗县太爷的村子？”另一名兵丁问道，语气中带着惊讶。
“可不是嘛。”第一名兵丁道，“刺史大人说，李家坪私造兵器，勾结土匪，势力日渐壮大，再不剿灭，迟早要造反。这次带两千兵丁，定能一举拿下，到时候李家坪的粮食、钱财，咱们也能分一杯羹。”
小五听得心惊肉跳，不敢久留，悄悄退走，与队员们汇合后，立刻朝着李家坪方向狂奔。一路上，小五等人不敢停歇，脚下的草鞋磨破了底，脚掌被石子划破，鲜血浸透了鞋袜，却浑然不觉——他们深知，这份情报关系到李家坪的生死存亡，必须尽快送到李望川手中。
夜色降临，李家坪的老槐树下，李锐、陈三、小五三队斥候陆续返回。李望川、吴钩、石破山、苏凝霜等人早已在此等候，看到三人归来，连忙上前询问。
“总领，县城的地痞张四爷与孙虎勾结，孙虎带五十余名匪兵盘踞城南破庙，手中有三杆鸟铳和几箱炸药，是从州府军器库流出的；他们约定今夜三更攻打望川商业街，由张四爷带领地痞在正面吸引注意力，孙虎带匪兵从侧门潜入，用炸药炸开大门，趁机劫掠粮食与商铺。”李锐率先汇报道，递上从破庙外捡到的一枚炸药碎片，“县太爷王坤已下令，今夜调离商业街附近的衙役，为他们提供方便，显然是狼狈为奸。”
陈三补充道：“断魂岭的山洞内，除了孙虎的五十余名匪兵，还有二十余名被胁迫的村民，负责搬运物资、做饭；孙虎为人凶残，对手下也毫不留情，有两名匪兵因为偷懒，被他当场斩杀，尸体扔到了山洞外的山谷里。今夜他们会先在破庙汇合，再一起前往商业街。”
小五喘着粗气，脸上满是疲惫，却眼神坚定：“总领，大事不好！州府刺史李嵩明日将带两千兵丁，以‘剿匪’为名前来攻打李家坪，军营内已在准备兵器与火炮，看样子是早有预谋。”
李望川接过炸药碎片，放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好一个里应外合！王坤、孙虎、李嵩，这是要联手置李家坪于死地啊。”
吴钩握紧手中的长枪，沉声道：“总领，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备战！望川商业街是李家坪的经济命脉，绝不能让他们毁掉；鹰嘴崖是我们的根基，必须守住，抵御李嵩的两千兵丁。”
石破山扛着开山斧，怒目圆睁：“总领，让俺带突击队去会会孙虎和张四爷！俺们突击队专攻险隘攻坚，对付这些匪兵和地痞，绰绰有余，定能在今夜将他们一网打尽，让他们有来无回！”
苏凝霜站在一旁，手持折扇，缓缓道：“李嵩带两千兵丁前来，来势汹汹，我们不能分兵过多。今夜的重点是守住商业街，击退孙虎和张四爷的偷袭；同时，要做好鹰嘴崖的防御，加固城墙，部署连弩、抛石车，准备迎接明日李嵩的进攻。”
李望川点头，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吴钩，你带领五百民团，守住望川商业街，重点防备侧门的炸药攻击，在侧门附近挖掘陷阱，布置连弩，一旦匪兵靠近，立刻反击；石破山，你带领突击队埋伏在商业街侧门外的小巷，待孙虎的匪兵炸开大门时，从两侧夹击，务必将其全歼，活捉孙虎和张四爷，查清炸药的来源；李锐，你带斥候队，继续监视州府兵丁的动向，一旦他们靠近李家坪，立刻回报，不得有误；小五，你带情报组，连夜潜入县城，将王坤与土匪勾结的证据张贴在大街小巷，让县城百姓看清他的真面目，同时散布孙虎将劫掠县城的消息，动摇地痞与匪兵的军心；苏凝霜，你协助赵老实安抚村民，组织老弱妇孺躲入地道，确保他们的安全；赵云英、李婉儿，负责后勤保障，准备好疗伤的草药、肥皂和食物，支援前线。”
“遵命！”众人齐声应诺，声音洪亮，震散了周围的夜色。随后，众人立刻分头行动，整个李家坪瞬间进入紧张的备战状态。
夜色渐深，望川商业街的灯笼依旧明亮，但空气中已弥漫着紧张的气息。民团成员们手持武器，在街道两侧埋伏，连弩上弦，箭簇瞄准路口；突击队队员们趴在侧门外的小巷中，身上披着草编伪装服，手中的短刀寒光闪闪；护卫队队员们则在村寨内巡逻，保护着熟睡的老弱妇孺；情报组的队员们则趁着夜色，悄悄潜入县城，准备张贴证据。
李望川站在鹰嘴崖的了望塔上，望着远处县城与州府的方向，眼神锐利如鹰。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粗布长衫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知道，今夜的战斗至关重要，不仅要击退孙虎、张四爷的偷袭，还要为明日抵御李嵩的两千兵丁做好准备。但他无所畏惧，因为他身后有同心同德的乡亲，有忠心耿耿的兄弟，有精良的武器，还有这一支能征善战、侦查精准的斥候队。
“今夜，便让这些魑魅魍魉，尝尝李家坪的厉害！”李望川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心中暗道。远处的夜空中，一颗流星划过，照亮了漆黑的夜空，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血战。而在这场血战之后，更大的危机还在等着他们——李嵩的两千兵丁，已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悄然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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