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议事厅,气氛庄重而压抑。宗主云鹤真人端坐主位,两侧是神色肃穆的执法长老、传功长老等人。陆景川跟在林凡和苏聆雪身后步入大厅时,立刻感受到了数道聚焦在他身上的目光。
大厅中央,站着数名身着华美锦衣、气息不俗的使者。为首者,是一位面白无须、眼神却如同鹰隼般锐利的老者,他手持拂尘,面带看似和煦的微笑,但那份久居人上的威仪与眼底深处不易察觉的精明,却让人不敢小觑。他身上的官服纹饰,昭示着其内廷总管的尊贵身份。
陆景川的心瞬间提了起来,面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与林凡、苏聆雪一同向宗主和诸位长老行礼。
那老者的目光如同实质,从陆景川踏入大厅开始,便牢牢锁定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仿佛在评估一件稀世珍宝。那目光带着审视、探究,甚至有一丝隐晦的贪婪,让陆景川感觉如同被毒蛇盯上,后背寒意顿生。
“呵呵,这位想必就是在皇陵之中大放异彩的陆景川,陆少侠了吧?” 老者的声音尖细却不失威严,带着一种程式化的赞赏,“果然是一表人才,气度不凡,难怪能得陛下青眼。”
陆景川硬着头皮,上前一步,依着宗门礼节,不卑不亢地拱手行礼:“晚辈陆景川,见过公公。不知公公大驾光临,寻晚辈有何指教?” 他心中早已骂开了花,面上却还得装出一副受宠若惊又带着点惶恐的模样。
老者,姓曹,乃是当今圣上身边得力的内侍总管之一。他拂尘轻摆,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指教不敢当。咱家是奉了陛下口谕前来。陛下听闻陆少侠于前朝皇陵之中,临危不乱,智勇双全,更是为阻止魔患立下大功,心中甚喜。特命咱家前来,邀请陆少侠入京,面见圣颜,陛下欲亲自嘉奖,以示天恩。”
面圣?!
陆景川心中警铃大作,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狗屁的嘉奖!这分明是鸿门宴!进了那深宫大院,他这“混沌体”还不是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切片研究恐怕都是轻的!
他正欲开口,寻找合适的理由推脱,坐在上首的宗主云鹤真人却先一步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宗主的威势:“曹公公,陆景川此番归来,修为略有精进,却也因此根基稍显浮动,急需闭关静修,稳固境界。此时远行入京,恐于修行有碍,可否待他境界稳固之后,再行……”
“哎~” 曹公公尖细的声音打断了云鹤真人的话,脸上笑容依旧,眼神却锐利了几分,“宗主此言差矣。陛下爱才心切,此乃莫大殊荣。更何况,陛下也知修行不易,体恤晚辈。” 他话锋一转,从袖中取出一个雕刻着龙凤纹饰、灵气氤氲的玉盒,“陛下有言,若陆少侠确需闭关,不便入京,亦可在宗门接受封赏。此乃陛下亲赐的‘混沌丹’!”
混沌丹!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寂静的议事厅中炸响!
几位长老的脸色瞬间都变了!传功长老眼中精光爆射,执法长老眉头紧锁,连一向沉稳的云鹤真人,搭在座椅扶手上的手指也不自觉地收紧了些许。
混沌丹!此丹名头极大,传说乃是以混沌之气为引,辅以无数天材地宝炼制而成,对于稳固根基、纯化灵力、甚至触摸大道本源有着不可思议的奇效!但其炼制之法早已失传,现存于世的寥寥无几,无一不是被各大势力珍藏,非核心子弟或立下不世之功者不可得。
皇室竟然舍得将此丹赐予一个仅仅是“立功”的宗门弟子?这赏赐,厚重得令人心惊,也……诡异得令人不安!
陆景川心中更是翻江倒海!果然!果然是冲着混沌体来的!这丹药名字就叫“混沌丹”,其用意简直是昭然若揭!要么是借此丹确认他的体质,要么就是丹中做了手脚,一旦服下,后果不堪设想!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挤出感激与惶恐交织的神色,躬身道:“多谢陛下厚爱!只是……此丹太过珍贵,晚辈资质愚钝,福缘浅薄,恐怕……承受不起如此神丹,若是浪费了陛下恩赐,晚辈万死难辞其咎……”
“欸,陆少侠过谦了。” 曹公公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压迫感,“陛下赐,不可辞。此丹正合少侠当下稳固修为之用,乃是陛下的一片苦心,少侠莫非……要抗旨不成?” 最后几个字,语气微微加重,带着一丝冰冷的意味。
说着,他缓缓打开了那个玉盒。
顿时,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万物本源气息的奇异药香弥漫开来,仅仅是闻上一口,就让人感觉浑身灵力似乎都活跃了几分。玉盒之中,一枚龙眼大小、通体呈现混沌色泽、表面有无数细微气旋缓缓流转的丹药,正静静躺着,散发着柔和而深邃的光芒,任谁都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而精纯的能量。
然而,就在这药香扑鼻而来的瞬间,陆景川凭借轮回磨砺出的敏锐灵觉,以及混沌体自身对能量本质的隐约感知,捕捉到了在那磅礴药力深处,隐藏着一丝极其隐晦、如同附骨之疽般的诡异气息!那气息带着一丝阴冷、粘稠的意味,绝非良善之物!
几乎同时,站在他身侧的离玖儿,不着痕迹地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细微声音急促道:“别吃!这丹药……里面有很讨厌的东西!和我们狼族记载里的一种追踪禁制很像!”
另一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林凡,虽然目光依旧平视前方,但下颌线微微绷紧,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可接受。
电光火石之间,陆景川心念急转!硬抗是抗不过的,直接拒绝更是找死!必须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能接下这烫手山芋,又不能明着驳了皇室的面子!
只见他脸上瞬间堆满受宠若惊、却又带着几分笨拙惶恐的表情,双手微微颤抖着,如同捧着绝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伸向那玉盒,声音都带着激动的颤音:“陛……陛下天恩!晚辈……晚辈叩谢隆恩!”
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玉盒的刹那,不知是因为“太过激动”还是“修为不稳”,手腕猛地一抖!
“哎呀!”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那精致的玉盒竟然从他手中滑脱,直直地向地面坠去!盒盖在空中翻开,那枚散发着混沌光芒的“混沌丹”顺势滚落出来!
而就在丹药滚落的轨迹前方,不知从哪个角落,猛地窜出一道速度快得惊人的金色影子!那是一只平日里在宗门内游荡、以偷吃灵草和丹药残渣为生、极其滑溜、连长老都抓不住的“寻药金狸”!
这金狸仿佛早已等候多时,精准无比地一张嘴,直接将那枚滚落的“混沌丹”叼住!然后化作一道金线,朝着议事厅外激射而去!
这一切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快到让人反应不及!
“哎呀!丹药!快!快拦住那只金狸!那是陛下御赐的神丹啊!” 陆景川脸上瞬间血色尽褪,发出“惊慌失措”的尖叫,第一个拔腿就追了出去!
他这一喊,顿时惊醒了众人!
“孽畜!休走!”
“拦住它!”
“快!别让它吃了丹药!”
一时间,原本庄严肃穆的议事厅乱作一团!宗主、长老、使者、弟子……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手忙脚乱,纷纷出手拦截。道道灵力光芒闪烁,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呼喝声、金狸尖锐的嘶叫声响成一片!
那曹公公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脸色铁青,眼神阴鸷地看着这混乱的场面。
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由身法最快的林凡一剑鞘拍中了那金狸的后腿,让其动作一滞,被一名执事弟子眼疾手快地抓住。
然而,已经晚了。
那枚“混沌丹”,早已被那金狸吞入了腹中。此刻那金狸被提在手中,还满足地打了个饱嗝,身上混沌色的光芒一闪而逝,随即蜷缩起来,似乎陷入了沉睡,气息却在缓慢攀升。
陆景川冲到近前,看着那空空如也的玉盒和被擒的金狸,脸上充满了“懊悔”与“愧疚”,对着脸色铁青的曹公公深深一揖到底,声音带着哭腔:“晚辈……晚辈罪该万死!竟如此毛手毛脚,辜负了陛下天恩!让这孽畜糟蹋了神丹!晚辈……晚辈愿接受任何惩罚!”
他低着头,嘴角却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冷笑。这金狸体质特殊,最能消化各种奇异药力,而且行动迅捷难以追踪,是他在回来路上就暗中用特殊药粉引诱,以备不时之需的“后手”,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曹公公死死地盯着陆景川,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将他刺穿。他胸膛微微起伏,显然气得不轻。沉默足足持续了十息,议事厅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就在气氛压抑到极点时,曹公公突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脸上的阴沉如同冰雪消融般散去,又恢复了那副和煦的模样,只是眼神深处,寒意更盛。
“无妨……” 他摆了摆手,声音听不出喜怒,“区区一枚丹药罢了,既是意外,也怨不得陆少侠。陛下那里……还有库存。改日,咱家再为少侠送一颗来便是。”
他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陆景川的肩膀,动作看似亲切,掌心却传来一股极其隐晦的阴寒之力,试图侵入陆景川体内探查,但被陆景川早有准备的混沌气息模拟出的普通灵力巧妙地隔绝在外。
曹公公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收敛,凑近陆景川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意味深长地说道:“陆少侠……好自为之。这丹药,迟早是要吃的。陛下的‘恩典’,无人可以拒绝。”
说完,他不再停留,对着云鹤真人微微颔首,便带着一众面色各异的使者,拂袖而去。
直到皇室众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外,议事厅内的众人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但每个人的心情都无比沉重。
云鹤真人看着陆景川,眼神复杂,最终化作一声轻叹。
林凡走到陆景川身边,低声道:“你……没事吧?”
离玖儿也凑过来,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吓死我了!刚才好险!”
陆景川摇了摇头,看着曹公公离去的方向,眼神凝重。
危机暂时解除,但所有人都明白,皇室……或者说皇室背后的势力,已经彻底盯上陆景川了。这场风波,恐怕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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