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的制式飞剑,化作数道流光,掠过了最后一道苍翠山峦。眼前景象豁然开朗,一条玉带般的清河蜿蜒流淌,依水而建的清河镇,青瓦白墙,错落有致,午后的炊烟袅袅升起,勾勒出一幅宁静的田园画卷。
然而,这份宁静之下,似乎潜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滞涩。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烟火气,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绷紧的琴弦般的紧张与焦虑,若非灵觉敏锐之辈,难以察觉。
“嗖嗖嗖——”
破空之声响起,数道流光按落云头,精准地停在镇口那座历经风雨的青石牌坊之下。牌坊上“清河古镇”四个大字已有些模糊,仿佛在诉说着此地的年岁。
为首的是刑堂张执事,他率先收起飞剑,面色冷峻如铁,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缓缓扫过略显冷清的街道。几个行人步履匆匆,商铺的伙计也显得有些无精打采,他的眉头不由锁得更紧。
林凡紧随其后,身姿挺拔如松,落地无声。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意味,仔细打量着周围的每一处细节——墙角青苔的痕迹、路面石板的磨损、远处阁楼半开的窗户……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存在的可疑痕迹。
苏聆雪翩然落下,一袭白衣在微风中轻拂,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雪莲。她清丽绝尘的面容上古井无波,只是那双澄澈的眸子淡淡扫过镇子,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几名同行的外门弟子也陆续落地,脸上带着初次下山执行任务的新奇与紧张,眼神中既有对未知的兴奋,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忍不住东张西望。
最后……
一阵沉重得仿佛不堪重负、还带着点别扭震颤的嗡鸣声,才姗姗来迟。只见陆景川歪歪扭扭地驾驭着那柄看起来饱经风霜的飞剑,以比其他人都慢了整整三拍的速度,晃晃悠悠,如同喝醉了酒的麻雀,好不容易才降落在青石板上,落地时还踉跄了一下,引得飞剑发出一声近乎哀鸣的颤音,被他随手收起。
他最引人注目的,绝非那身象征着亲传弟子身份的青云青袍,也非腰间那个硕大无比、油光锃亮的朱红酒葫芦,而是背后那个——
巨大无比、鼓鼓囊囊、几乎把他整个人都淹没在后的超大号储物行囊!
那行囊用的是某种不知名的暗色兽皮缝制,针脚粗犷,此刻被塞得几乎要爆炸开来,用好几道坚韧的青黑色藤蔓死死捆住,勉强维持着形状。里面显然塞了无数零碎,形状极其不规则,甚至能看到柔软羽绒垫的一角、几根疑似珍贵灵草茎叶的东西顽强地探出头来,以及几个用油纸包得严实、却依旧散发出不同食物香气的包裹边缘。
“砰!”
落地时,那巨大行囊带来的沉重惯性让陆景川又是一个趔趄,他嘴里“哎哟”一声,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第一件事不是观察环境,而是迫不及待地拿起腰间的朱红大酒葫芦,拔开塞子,“咕咚咕咚”就是豪迈的几大口。
“呼……总算到了,这长途跋涉,真是辛苦我老人家了……”他长舒一口气,随意地用袖口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酒渍,脸上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惬意表情,完全无视了周围同门投来的那些混杂着惊愕、无语、鄙夷的复杂目光。
然而,就在他拔开酒塞、畅饮几口的刹那间,一股极其霸道、混合着醇厚灵酒异香与某种刺激麻辣辛香料味的复杂气息,以他为中心,如同无形的冲击波,蛮横地扩散开来,瞬间粗暴地撕裂并盖过了清河镇原本那带着水汽的清新空气和淡淡的日常烟火气。
这味道,辛辣中带着奇异的醇香,仿佛能勾起人肚里的馋虫,又刺激得人鼻腔发痒,端的是特立独行,鹤立鸡群。
街道上原本零星的几个行人,以及附近店铺里的小二、掌柜,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抽动着鼻子,目光惊疑不定地聚焦到这个造型奇特、味道更奇特的年轻“仙师”身上。
“呃……这、这位仙师大人身上是什么味儿?”
“好……好生冲鼻!但、但细细一闻,似乎……还有点勾人食欲?”
“仙师们的癖好……果然非我等凡人所能揣度……”
几名外门弟子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脸上表情管理近乎失控,想笑又不敢笑,想捂住鼻子又觉得对仙师不敬,一个个憋得脸色通红,肩膀微微耸动。
林凡的额角青筋微不可查地跳动了一下,他迅速屏住呼吸,将头猛地扭向一边,仿佛多看一眼陆景川,都会污了他那双追求剑道极致的眼睛。他紧抿着薄唇,眼中鄙夷之色几乎要溢出来,心中冷笑:“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如此庄重任务,竟带着这般……不堪之物!”
苏聆雪清冷的眸光在陆景川那夸张得近乎滑稽的行囊上停留了一瞬,如远山般的黛眉几不可查地轻轻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只是,她周身那本就清冽的气质,似乎更冷了半分,默默运转体内灵力,在口鼻前形成一道微不可察的屏障,稍微隔绝了那令人上头的气息。她心中微叹,这位陆师兄,行事总是如此……出人意料。
张执事脸色铁青,胸口微微起伏,强压下当场呵斥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冰冷的声音:“陆景川!把你那……那身‘修炼成果’给我收一收!我们是来执行宗门任务,探查邪祟,不是来你这开食肆、卖调味料的!”
陆景川又美美地灌了一口酒,咂咂嘴,一脸无辜加茫然,摊手道:“收?张执事,这您可就难为我了。此乃我辛勤修炼、感悟大道之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副产品,是实力与生活情趣的象征!再说了,您不觉得这味道很提神醒脑吗?驱蚊避虫效果更是一流,说不定关键时刻,连那作祟的邪物都能给‘辟’走呢!”
众人:“……” 一阵诡异的沉默,唯有那混合酒香麻辣的气息在空气中顽固地弥漫。
林凡终于忍不住,嗤笑一声,语带讥讽:“歪理邪说,徒增笑耳!”
张执事气得花白胡子直抖,指着陆景川,你了半天,愣是没憋出下文,最终重重一甩袖袍,黑着脸道:“休要再胡言乱语!速速寻一处客栈落脚,安顿之后,立即开始调查!”
一行人这才沿着略显斑驳的青石板街道,向镇内走去。陆景川背着那座“移动小山”,走得慢吞吞,步履蹒跚。那巨大的行囊时不时“不小心”撞到路边支着的小摊,引来一阵鸡飞狗跳和摊主愕然又不敢怒的目光。
“哎呦!仙师大人您小心着点我的瓜!”
“抱歉抱歉,东西准备得稍微充分了点,见谅,多多见谅……”陆景川毫无诚意地随口敷衍着,一双眼睛却滴溜溜地在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酒楼饭馆招牌上扫过,嘴里还低声品评着:
“啧,‘仙客来’?名字俗气,窗户开得也太小,光线肯定不好,影响休息质量。”
“‘悦来客栈’?门口这石阶有点高啊,搬我这行李上下多费劲,不考虑……”
“‘清河酒家’!嗯……这名字朴实无华,返璞归真,就这家了!而且您们闻闻,这店里飘出的酒味,还挺正!”
他完全无视了张执事和林凡还在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往前走的脚步,自顾自地就要往那挂着“清河酒家”幌子的店里拐。
“陆景川!”张执事忍无可忍,一声蕴含着一丝灵力的低吼,震得周围空气都微微一颤,“你又做什么?!”
陆景川仿佛被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然后理直气壮地回头:“找地方住啊张执事!您看看这天色,都快晌午了,日头这么毒,不先安顿下来,吃个便饭,歇歇脚,恢复一下旅途劳顿的元气吗?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林凡猛地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语气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陆师兄若是怕苦怕累,贪图享乐,当初何必接下这宗门任务?不如现在就回转山门,躺在你那软榻上,岂不更加自在逍遥?”
“哎,林师弟此言差矣,”陆景川丝毫不恼,反而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一本正经地教育道,“任务自然是要做的,而且必须要做好!但也要讲究方式方法,注重效率与可持续性。充足的休息和美味的食物,是保持头脑清醒、灵力充沛的基础!你看你们,一个个绷得跟拉满的弓弦似的,一脸苦大仇深,这样怎么能以最佳状态去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呢?要放松,身心放松懂吗?”
他边说边反手拍了拍背后那巨大无比的行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我这不是怕苦怕累,我这是战略性的准备充分!有备才能无患,关键时刻,说不定我这些东西,比你们的飞剑还好使呢!”
苏聆雪在一旁静静看着,听着陆景川这番看似荒谬却隐隐透着些另类道理的言论,清冷的眸光在他那副惫懒的表象上流转,似乎想穿透那层伪装,看清其下的真实意图。她注意到,陆景川虽然看似散漫,但那双偶尔扫过街道角落、行人神色的眼睛,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敏锐。最终,她朱唇轻启,声音清越如玉石交击,对张执事道:“张师叔,陆师兄所言,虽有些……特别,但确已近午时。不如先寻一处稳妥客栈落脚,亦可向店家打听一下镇中近日具体情况,总好过我们无头绪地四处乱撞。”
张执事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狠狠瞪了还在那摸着酒葫芦的陆景川一眼,终究觉得苏聆雪说得更有道理,只得重重哼了一声,算是默许。
最终,这一行气质迥异的青云宗弟子,还是住进了陆景川“钦点”的“清河酒家”。那掌柜和跑堂的小二,看到陆景川这尊背着“移动仓库”、浑身散发着复杂气味的“大神”,也是目瞪口呆,战战兢兢,几乎是屏着呼吸,将他们引到了后院相对安静的上房。
而清河镇的这潭看似平静的水,似乎也因这群不速之客的到来,尤其是某个特立独行家伙带来的“异香”,开始泛起了微澜。真正的风波,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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