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的道路，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曾经那足以让任何魔物都望而却步的钢铁防线，如今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在昆仑山脉凛冽的寒风中，发出呜咽般的悲鸣。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硝烟，以及一种更加令人窒息的东西——绝望。
没有了来时的慷慨激昂，也没有了冲锋时的悍不畏死。
侥幸存活下来的华夏与妖族的残兵，如同退潮后被遗弃在沙滩上的鱼，默默地搀扶着，拖拽着，将那些还有一丝气息的战友，带离这片早已化为修罗地狱的伤心之地。
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哭泣声都显得奢侈。
那场惨烈的血祭，那足以抹去一切的漆黑巨手，以及盟友那充满了决绝与冷漠的背影，如同三座沉重到无法撼动的大山，死死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让他们连呼吸，都感到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
联盟的最高指挥浮空指挥舰之内，气氛更是压抑到了冰点。
林渊静静地躺在一张由万年温玉所打造的医疗床榻之上，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若非胸口还有着一丝极其微弱的起伏，几乎与死人无异。
苏清薇跪坐在他的身旁，那双总是充满了清冷与灵动的眼眸，此刻早已被泪水与血丝所彻底填满。
她的双手，正死死地按在林渊那早已塌陷下去的胸口，体内那早已与“青莲药体”融为一体的磅礴生命本源，如同不要钱般，疯狂地涌入林渊的体内，试图修复他那早已千疮百孔的经脉与内景宇宙。
然而，收效甚微。
玄冥的法则之力，是如此的霸道，充满了最纯粹的“毁灭”与“终结”之意。它就像亿万个看不见的黑洞，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林渊体内的一切生机，甚至连苏清薇那足以活死人、肉白骨的生命本源，都一并吞噬、同化，化为加重他伤势的剧毒。
这根本就不是治疗，而是一场拔河。
一场苏清薇以燃烧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与那代表着“终结”的至高法则，争夺林渊生命的拔河。
“清薇，够了。”
就在苏清薇的脸色，也因为生命本源的过度消耗，而变得与林渊一般惨白之时，一只冰冷的手，却轻轻地，握住了她那不断颤抖的手腕。
是林渊。
他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
他那双如同深渊般深邃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这张写满了“担忧”与“憔悴”的绝美脸庞，眼中闪过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与自责。
“再这样下去，我还没死，你就要先耗尽本源而亡了。”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
“我不管！”苏清薇倔强地摇着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不受控制地滑落，“我说过，我会治好你！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林渊没有再与她争辩。
他只是用尽了自己最后一丝力气，缓缓地，将目光投向了浮空指挥舰之外。
透过那单向的水晶舷窗，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跟随着浮空指挥舰，在废墟之中艰难跋涉的战士们。
他看到了赵火，这个总是阳光跳脱的兄弟，此刻却像一头沉默的受伤孤狼，独自一人，驾驶着那台同样伤痕累累的“天罚”机甲，默默地走在队伍的最后方，警惕着一切可能出现的危险。
他看到了李玄霸，那个霸道无双的龙象传人，正将自己那同样残破的龙象法相，当成了担架，小心翼翼地托举着数十名重伤昏迷的道门弟子。
他看到了无数张，或熟悉，或陌生的年轻脸庞。
他们的脸上，没有了愤怒，也没有了悲伤，有的，只是一种，在失去了所有希望之后，所剩下的，最纯粹的……麻木。
这幅景象，如同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林渊的心脏之上！
让他那本就剧痛无比的神魂，再次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是“镇国”！
是这个国家，这个文明，在面对这末世浩劫之时，所选出的守护神！
他的责任，不仅仅是在战场上，战胜敌人。
更是要在，最黑暗，最绝望的时刻，为身后那亿万同胞，点燃那一盏，名为“希望”的长明灯！
可现在，他却像个废人一样，躺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那盏灯，在所有人的心中，一点一点地，熄灭。
不！
绝不能这样！
一股源自于灵魂深处的强烈不甘，如同最狂暴的火山，在他的心底轰然爆发！
他强行压下体内那足以将星辰都瞬间撕碎的毁灭法则，疯狂地运转着自己那早已残破不堪的神念！
一遍，又一遍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复盘着，那场让他输得一败涂地的最终对决！
玄冥的“周天星斗”大阵……
那足以抹去一切的漆黑巨手……
那言出法随，将规则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天渊境】神威……
一幕幕，如同最绝望的梦魇，在他的识海之中，不断地回放。
渐渐地，林渊那双本已有些涣散的眼眸，再次重新凝聚起了一丝光亮。
他终于，从那无可匹敌的恐怖力量所带来的震撼与绝望之中，找到了那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破绽！
不，那或许不叫破绽。
那是一种，更高维度的，对于“力量”的理解！
他终于明白了。
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一直试图用自己那同样充满了“力量”的“昆仑剑域”，去对抗玄冥那同样充满了“力量”的“毁灭法则”。
这就像是，两个凡人，在用拳头互殴。
即便自己的拳头，练得再硬，力量再大，也终究有一个极限。
而玄冥，他早已不是“凡人”了。
他，是那个，制定了“拳击”规则的裁判！
他可以随时，宣布你的拳头“无效”，甚至可以，直接判定你“死亡”！
所以，纯粹的力量对抗，是徒劳的！
想要战胜他，只有两种方法！
第一，找到他所制定的“规则”之中的漏洞，或是，找到一种，可以凌驾于他这套“规则”之上的，更高维度的“规则”！
第二，找到玄冥的“弱点”！
无论是多么强大的存在，即便是神，也必然会有其弱点！
只要能找到那个“弱点”，然后，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都凝聚于一点，在那最脆弱的地方，给予他，最致命的一击！
或许……
还有一丝，反败为胜的可能！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划破了无尽黑暗的闪电，瞬间便照亮了林渊那早已被绝望所笼罩的内心世界！
“萧……龙帅……”
他艰难地，转过头，对着那个同样一脸凝重，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的老人，发出了嘶哑的呼唤。
“我们……还有机会。”
“帮我……联系……天机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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