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人陈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凝固的岩石。他手中那把造型古朴的弯弓弓弦仍在微微震颤,箭囊中剩余的破魔箭矢闪烁着冰冷的银光,与地上那支没入怪物眼眶的箭矢遥相呼应。他没有立刻上前,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地上仍在抽搐、幽蓝能量不断从伤口逸散的怪物(孙伟),掠过瘫软在地、紧握着黯淡晶体的林薇,最后定格在倚着岩壁、几乎只剩下半口气的肖飞身上。
空气中弥漫着能量对冲后的焦糊味、血腥味,以及那股令人作呕的、属于深度污染的甜腥。洞穴深处,那几道发动突袭的幽蓝黑影早已消失无踪,只留下冰冷的恶意萦绕不散。
“看来,”守夜人陈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一种穿透岁月的沉重,“你们激活了‘涡旋之痕’。” 他的语气并非疑问,而是陈述。方位仪的指向,肖飞手中黯淡的“共鸣石”,以及眼前这明显被强大能量污染并改造的怪物,都说明了一切。
他缓步上前,脚步沉稳,无视了地上仍在发出无意识嗬嗬声、利爪徒劳抓挠着岩石的怪物,径直走到肖飞面前蹲下。他伸出布满老茧和伤疤的手,快速检查了一下肖飞的伤势,眉头紧紧锁起。
“内腑震荡,精神透支,生命力损耗严重……”他低声自语,语气中没有太多情绪波动,只有一种见惯了生死的麻木,“能活着出来,算你们命大。”
他又看了一眼林薇,目光在她手中那块能量耗损严重的乳白色晶体上停留了一瞬。“‘星辉石’……用得不错,但能量快耗尽了。”
林薇挣扎着想说什么,却因脱力和后怕,嘴唇颤抖着发不出声音。
守夜人没有多言,从腰间一个陈旧的皮囊中取出几片晒干的、形状奇特的暗红色叶子,塞进肖飞嘴里。“嚼碎,咽下去。能吊住你的命。” 他又拿出一个更小的瓶子,倒出些许粘稠的、散发着浓烈草药气味的黑色膏状物,示意林薇:“外伤,敷上。”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表达,仿佛只是在处理两件受损的工具。
做完这些,他才重新将目光投向地上逐渐停止挣扎的怪物。孙伟化身的怪物,眼眶中的幽蓝光芒正在急速黯淡,涌出的能量也变得稀薄,身体抽搐的幅度越来越小,覆盖的甲质和增生的组织开始出现崩解的迹象。破魔箭对纯粹能量体的特效,正在从内部摧毁这具被强行糅合在一起的扭曲躯壳。
守夜人走到怪物身边,低头凝视着那张依稀还能看出孙伟轮廓的、扭曲变形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那里面或许有一丝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与了然。
“被‘掠影’选中,强行灌注……没救了。”他像是在对肖飞和林薇解释,又像是在对自己陈述一个残酷的定律,“‘掠影’是‘吞噬者’意志的延伸,它们寻找内心脆弱、污染深入的个体,将其改造成更强大的爪牙……你们激活节点,能量波动惊醒了它们。”
他弯下腰,不是去拔出那支珍贵的破魔箭,而是用一把骨质匕首,干脆利落地切开了怪物已经停止起伏的胸膛。里面没有正常的内脏,只有一团凝固的、如同黑色沥青般粘稠、内部包裹着碎裂幽蓝晶体的物质。
“核心已碎,彻底死了。”他直起身,将匕首在岩石上擦了擦,收回鞘中。“‘掠影’通常不会主动现身攻击,它们更喜欢在暗处播种污染,催化变异……这次直接出手,说明‘吞噬者’对‘涡旋之痕’的重视,也说明……你们的行动,真的触痛了它。”
他的话让肖飞和林薇心中凛然。他们的成功,并非终结,而是开启了更危险的阶段。
守夜人陈的目光再次回到肖飞脸上,语气凝重:“你们修复了节点,暂时稳定了封印,这很好。比我想象的做得更好。但是,‘涡旋之痕’的激活,如同在黑暗的湖面投下巨石,涟漪会传遍整个岛屿。‘腐化之心’不会甘心,它会调动更多的力量,用更猛烈的方式反扑。”
他指了指洞穴深处,方位仪信号传来的方向:“我留下的信标,是为了在紧急情况下指引可能存在的、像你们这样的‘变数’。现在看来,是时候了。”
“跟我会回庇护所。”守夜人陈的语气不容置疑,“你们需要时间恢复,我也需要知道‘涡旋之痕’激活后的具体变化。而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幽深的洞穴,仿佛能穿透岩石,看到远方那根连接天地的幽蓝光柱。
“最后的节点,‘权杖之引’,必须尽快激活。‘星瞳’的力量正在衰减,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他弯腰,将肖飞一条手臂架在自己远比看上去更加坚实的肩膀上,对林薇说道:“跟上,女孩。拿好你的石头和方位仪。”
林薇挣扎着站起,紧紧握住那块黯淡的“星辉石”和持续发出信号的方位仪,跟在了守夜人身后。
守夜人支撑着肖飞,步伐稳定地向着通道深处走去,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地上那具正在快速崩解、化作黑水和碎晶的怪物残骸。
肖飞感受着口中苦涩草药带来的、微弱却真实的生机,以及守夜人肩膀传来的、磐石般的力量,心中百感交集。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失去了孙伟,自己也濒临死亡,但终究……找到了一丝真正的依托。
然而,守夜人话语中透露出的紧迫感,以及那名为“掠影”的新威胁,都预示着前方的道路,只会更加艰险。
岛屿的终局,似乎正在加速逼近。
而在他们身后,洞穴的黑暗如同活物,缓缓合拢,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吞噬殆尽。只有那支插在残骸上的破魔箭矢,依旧闪烁着冰冷的银光,如同一个无声的墓碑,纪念着消逝的生命与残酷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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