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小时。在能量储备低于百分之六的绝境中,这不再是简单的时间流逝,而是一场与熵增的残酷赛跑。
庇护所彻底进入了“墓穴模式”。除了中枢控制区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运算和监控,以及隔离区的基础生命维持,其他所有区域陷入完全的黑暗与死寂。空气变得粘稠,带着金属冷却后特有的腥甜和人体代谢产生的微弱酸腐气息。温度缓慢而不可逆转地下降,寒意如同细密的针,刺透单薄的衣物,钻入骨髓。
幸存者们尽可能减少活动,像冬眠的动物般保存着每一分热量和体力。他们蜷缩在控制区周围,依靠彼此身体的微弱温度和意志力支撑。交谈近乎停止,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沉重而刻意。
林薇将那块依旧冰凉的共鸣石紧紧捂在胸口,仿佛那是唯一的热源。她大部分时间闭着眼睛,节省体力,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反复回忆着那短暂回应信号的每一个细节,试图从中找出更多线索。博士则像一尊凝固的雕塑,枯坐在控制台前,只有偶尔调整参数时手指的微动,证明他还活着。他面前的预测模型界面如同风中之烛,随时可能因能量彻底中断而熄灭。
铁颚的巡逻范围缩小到了控制区门口。他不再走动,只是靠墙坐着,钢管横在膝上,眼神如同即将燃尽的炭火,暗红,却依旧保持着骇人的热度,扫视着黑暗中每一个模糊的轮廓。他的呼吸平稳得不像活人,但所有人都知道,只要那最后的命令下达,这具看似枯槁的身体依然能爆发出致命的力量。
疤脸和礁石靠坐在一起,像两块沉默的岩石。疤脸的独眼在黑暗中偶尔开阖,闪烁着饥饿与不耐的凶光,但他控制住了自己,只是用指甲无意识地抠刮着地面。礁石则如同入定的老僧,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但肌肉始终保持着微弱的张力,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幽影彻底融入了阴影,她的存在感降低到极限,只有最敏锐的感知才能偶尔捕捉到她那几乎停滞的生命体征。她是最后的暗哨,也是最后的保险。
小鼠蜷缩在林薇身边,怀里的“流光”已经黯淡到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只能偶尔感受到一丝微弱的能量脉动。小女孩的嘴唇因为脱水和饥饿泛着不健康的青紫色,但她紧紧咬着下唇,没有哭,也没有抱怨。
格雷克船长和最后一名船员在隔离区内同样寂静无声,生死未卜。
能量读数:4.1%。时间还剩下三十标准小时。
饥饿和干渴如同附骨之疽,折磨着每个人的神经。胃部早已停止抱怨,只剩下一种空洞的灼烧感。喉咙干得发疼,每一次吞咽都像是用砂纸摩擦。意识开始变得飘忽,耳边有时会响起并不存在的嗡鸣,视野边缘偶尔会闪过扭曲的光斑。这是身体在能量极度匮乏下开始产生的幻觉和机能紊乱。
林薇感到一阵阵眩晕袭来,她用力掐着自己的虎口,用疼痛保持清醒。她看向控制台屏幕上那个孤零零的坐标标记,那不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她意识中唯一的光点,是肖飞消散前守护的意志的延续,是所有牺牲者未能看到的远方。
“还有……希望……”她在心中默念,不知道是在鼓励自己,还是在向那不知是否存在的回应者祈祷。
铁颚突然动了。他极其缓慢地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腕上一个老旧的、指针几乎停止转动的机械表——这是他从岛屿废墟中捡来的,一直戴着。然后,他看向博士。
博士似乎感应到了他的目光,用尽力气抬起头,声音微弱得如同耳语:“模型稳定……坐标误差……未扩大……能量……还能支撑……二十小时……”
二十小时。抵达预测的信号活跃期,还需要三十小时。
这意味着,即使他们什么都不做,能量也会在信号可能出现前的十小时彻底耗尽。届时,维生系统停摆,温度骤降,空气污浊……他们将在黑暗中无声地窒息或冻僵。
铁颚沉默了片刻,在绝对的寂静中,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
“十小时后,启动应急协议。”
所谓的“应急协议”,是博士根据庇护所残存结构和“自由探寻者号”维护手册,草拟的一个疯狂计划——利用最后一点能量,引爆庇护所外部几个非承重结构点,产生定向冲击,理论上可能让庇护所残骸获得一个极其微小的、指向目标坐标的初始速度。
这无异于自杀。冲击可能直接导致结构解体,也可能让他们在耗尽最后能量后,变成一颗彻底失控、飘向未知的太空棺材。而且,速度太慢,抵达目标可能需要数年、数十年甚至更久,他们早就成了冰冻的干尸。
但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主动的“移动”。
没有人提出异议。在绝对的绝望面前,能选择一种相对“主动”的死亡方式,似乎也成了一种奢侈。
时间,在黑暗、寒冷和濒死的寂静中,一分一秒地爬行。
能量读数:2.7%。距离启动“应急协议”还有三小时。
林薇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剥离身体,仿佛要漂浮起来。她仿佛又看到了岛屿上那片幽蓝的石化森林,看到了萨拉博士和陈守夜人牺牲时的眼神,看到了肖飞化作光点冲向黑暗的背影……那些画面交织闪烁,最终定格在控制台屏幕上那个遥远的坐标上。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共鸣石更紧地贴在胸口。
就在这时——
滴。
又是一声!
比上一次更加微弱,仿佛随时会断气之人的最后一声喘息。
但信号接收器上,那个代表着回应信号的峰值,再次倔强地跳了起来!虽然微弱,虽然短暂,但它确实出现了!比预测的时间,提前了整整二十七小时!
而且,这一次,在那短暂的信号峰值中,似乎夹杂了一丝极其微弱、但明显是经过编码的、重复的脉冲序列!
博士如同被电击般猛地坐直,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光芒,他用尽全身力气扑向控制台,嘶哑地喊道:
“信号!它又来了!有编码!是……是坐标!它在发送它自己的精确坐标!它在……引导我们!”
绝处,未必逢生。
但这突如其来的、主动的引导,究竟是通往生路的灯塔,还是诱人深入的致命陷阱?
庇护所内,残存的生命之火,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再次剧烈地摇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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