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看守所的。
林清漪那癫狂的笑声和恶毒的话语,如同附骨之疽,在他脑海里疯狂回荡,与苏念在顶楼绝望哭泣的画面交织、重叠,形成一幅足以将他逼疯的地狱绘卷。
“她就那么趴在栏杆上……哭了整整一夜!”
“她是连带着对你所有的爱、所有的期望……一块儿烂在了那晚的医院顶楼上!!”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发出“嗤嗤”的焦糊声。他踉跄着冲出看守所大门,刺眼的阳光让他一阵眩晕,胃里翻江倒海,扶着路边的树干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胆汁的苦涩灼烧着喉咙。
陈默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被他那副失魂落魄、面如死灰的样子吓到了。“陆总!您怎么了?”
陆延舟猛地挥开他的手,像是触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他不能忍受任何人的触碰,不能忍受任何声音,他只想逃离,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真相,逃离这个被他亲手变得如此丑陋的世界。
他跌跌撞撞地钻进车里,嘶哑地低吼:“开车!回公司!”
不,他不能回那个空荡荡的、充满苏念冰冷气息的别墅。他需要去一个地方,一个能让他暂时麻痹、暂时忘记这锥心刺骨之痛的地方。公司,那个他曾经掌控一切的地方,或许……或许还能找到一丝熟悉的、属于过去的影子。
陈默不敢多问,立刻发动了车子。
车内,死一般的寂静。陆延舟靠在椅背上,紧闭着双眼,但眼皮却在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黑暗中,全是苏念的脸。
是三年前,她嫁给他时,那双盛满星光和爱意的眼眸;
是她在病床上,虚弱却依旧对他露出温柔笑容的脸;
是她在顶楼寒风中,泪流满面、绝望死寂的脸;
是如今在董事会,用红笔否决他、冰冷宣判他一无所有的脸……
这些面孔交替闪现,最后定格在那晚——他拥着林清漪,看着漫天烟花,而城市的另一端,苏念正为他刚刚捐献的肝脏承受着剧痛,在无人知晓的黑暗和寒冷中,流干了最后一滴眼泪,也将对他所有的爱和期望,彻底碾碎成泥。
“啊——!”陆延舟猛地睁开眼,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低吼,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用力拉扯,仿佛这样才能缓解那几乎要炸裂头颅的剧痛。
“陆总!”陈默从后视镜看到他的样子,心惊胆战。
“闭嘴!”陆延舟厉声喝止,声音嘶哑如同破锣。
他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他会疯!他真的会疯!
车子驶入市区,速度不得不慢了下来。窗外的霓虹灯流光溢彩,行人熙熙攘攘,一派繁华景象。但这热闹与他无关,这世界的美好与他无关。他像是一个被遗弃在孤岛上的囚徒,四周是望不到边的、名为悔恨和绝望的冰冷海水。
在一个十字路口,红灯亮起,车子缓缓停下。
陆延舟无意识地望向窗外,恰好看到街边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正在播放一则关于“新生”品牌的宣传片。画面里,苏念穿着一身干练的白色西装,站在明亮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眼神睿智、冷静,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从容。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仰他鼻息的可怜虫,她是重获新生的女王。
而这一切,是他亲手造就的。
是他,用最残忍的方式,磨砺出了这把如今将他凌迟的利刃。
“噗——”又是一股腥甜涌上喉咙,他强行咽下,口腔里弥漫开铁锈般的味道。
绿灯亮了,车子重新启动。
陆延舟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眼前的景物开始扭曲、旋转。林清漪的声音、苏念的眼泪、媒体的嘲讽、董事们的鄙夷……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巨大的、无法抵御的噪音,冲击着他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她哭了整整一夜……”
“烂在了那晚的医院顶楼上……”
“吃软饭的滋味如何?”
“你什么都没有了……”
“你的命,得由我来收……”
“不!!!不是我!!!不是这样的!!!”陆延舟猛地抱住头,发出凄厉的尖叫,整个人在后座蜷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起来。
“陆总!陆总您冷静点!”陈默吓得魂飞魄散,连忙靠边停车。
但陆延舟已经完全失控了。极致的痛苦、悔恨、羞辱和绝望,如同海啸般彻底淹没了他。他猛地抬起头,双眼赤红,布满疯狂的血丝,一把推开试图安抚他的陈默,嘶吼道:“滚开!都是假的!都是骗我的!!”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幻象,脸上露出极度惊恐和痛苦的表情,猛地扑向前方,一把抢过了方向盘!
“陆总!不要!!”陈默惊恐万状,拼命想去夺回控制权。
但已经晚了。
陷入彻底癫狂状态的陆延舟,力大无穷,他死死攥着方向盘,脚下猛踩油门!
“砰——!!!”
一声巨响!
性能优越的黑色轿车,如同脱缰的野马,猛地撞断了路边的护栏,狠狠冲向了人行道旁的一棵大树!
巨大的撞击力让车头瞬间变形,安全气囊爆开,玻璃碎片四溅。
世界,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陆延舟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剧痛从全身各处传来,温热的液体从额角滑落,模糊了他的视线。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他仿佛看到了一片冰冷的、黑暗的医院顶楼。
而苏念,就站在那片黑暗里,穿着单薄的病号服,背对着他。
然后,她缓缓地、缓缓地回过头来。
没有眼泪,没有怨恨。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虚无的平静。
甚至……她的嘴角,还带着一丝极淡、极微弱的,仿佛解脱般的……笑意?
她是在对他笑吗?
笑他的狼狈?笑他的报应?还是……笑他终于,也尝到了她当年万分之一的心死?
陆延舟努力地想睁大眼睛,想看清楚,想伸出手……
但黑暗,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迅速吞噬了他所有的感知。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刹那,他仿佛听到了自己破碎的、带着无尽悔恨和痛苦的呓语,从灵魂深处艰难地溢出:
“念念……”
“顶楼……冷……”
“我……错了……”
声音微弱,如同叹息,消散在死寂的车厢里。
救援人员和交警很快赶到,强行撬开了变形的车门。当人们将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陆延舟从驾驶座上抬出来时,依稀还能听到他唇边溢出的、断断续续的、令人心碎的喃喃:
“错了……”
“我真的……错了……”
“念念……冷……”
陈默看着老板这副模样,再听到他昏迷中反复呼唤的名字和忏悔,一时间悲从中来,红了眼眶。
这一次的崩溃,远比任何一次都要彻底。
这一次的“错了”,也远比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惨烈和……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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