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云海在脚下飞速倒退,风声在耳边呼啸,却吹不散三人心中那份因炎煌留下的警告而凝结的沉重。凌渊将身法催动到极致,背着林星辰,与苏梦瑶并肩疾驰,朝着那远在天边、却又仿佛在不断靠近的庞大能量漩涡方向前进。
沿途,林星辰竭力维持着那极不稳定的弦线视觉,如同在狂风暴雨中守护着一盏孤灯。他“看”着脚下、身旁飞速掠过的弦线网络,试图从中寻找更多线索——属于谧言的静谧轨迹,或是炎煌可能留下的、新的挣扎痕迹。
然而,除了最初那段指向明确的静谧轨迹外,再难捕捉到谧言的其他信息,仿佛他彻底融入了这片天地的背景弦线之中。而炎煌的痕迹,也如同断线的风筝,消失无踪。
唯一清晰的,是那能量漩涡散发出的、越来越强烈的引力与空间波动。在弦线视觉中,那漩涡就像一个巨大的弦线汇聚、扭曲、最终断裂又重组的奇点,无数乳白色和彩色的能量弦线如同被无形巨力拉扯,疯狂地涌向那里,形成一个庞大无比、结构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法则节点。
“小心!”疾驰中,林星辰忽然低喝一声,弦线视觉捕捉到前方一片看似平静的云海之下,环境弦线网络出现了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扭曲与断层,“前面有空间褶皱!绕开!”
凌渊毫不犹豫,剑意微调,身形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片区域。几乎在他们绕开的瞬间,那片云海无声无息地向内塌陷,形成一个短暂存在的、吞噬光线的黑色空腔,随即又迅速弥合。
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这片看似祥和的“门扉”之地,隐藏的危险远超想象。这些空间褶皱并非人为布置的陷阱,更像是这片古老遗迹本身结构不稳定、法则破损后自然形成的“伤疤”,无声无息,却足以致命。
“这样下去不行,”苏梦瑶声音凝重,“我们速度太快,星辰维持那种视觉消耗巨大,而且这些空间褶皱出现得毫无规律。”
凌渊放缓了些许速度,沉声道:“林师弟,还能坚持吗?我们需要你的指引。”
林星辰伏在凌渊背上,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眉心处的混沌晶体光芒明灭不定,维持弦线视觉对新生道基的负担确实极大。他咬了咬牙:“还能……撑一段。方向没错,能量漩涡的引力在增强,我们正在靠近核心区域。”
他顿了顿,弦线视觉再次扫过前方,忽然轻“咦”一声。
“怎么了?”苏梦瑶立刻问道。
“前面的弦线网络……变得很‘规整’,”林星辰语气带着一丝疑惑,“像是被某种力量……梳理过?不,更像是被强行‘固定’住了。”
在他的“视野”中,前方大片区域的弦线,不再像其他地方那样自然流淌、偶尔波动,而是如同被无形的钉子钉住,呈现出一种僵硬的、笔直的排列,所有弦线都指向能量漩涡的方向,形成了一条……弦线通道?
这通道宽约数十丈,内部的弦线稳定得异乎寻常,与外界的混乱褶皱形成了鲜明对比。通道的尽头,没入远方那片更加耀眼、扭曲的漩涡光芒之中。
“是路引?”凌渊目光一凝,“还是……陷阱?”
没人能回答。这条突然出现的、规整得不自然的弦线通道,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没有选择。”林星辰喘息着说道,“这是最快抵达能量漩涡的路径,而且……我感觉到,通道内部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谧言师兄的‘静谧’意蕴,他似乎也曾从这里经过。”
听到谧言也可能走过这里,凌渊不再犹豫:“走!提高警惕!”
三人小心翼翼地踏入这条弦线通道。
一进入通道,感觉立刻不同。外界的空间波动和混乱能量被完全隔绝,通道内部异常平稳,甚至连飞行都变得省力了许多。但那种被“固定”、被“监视”的感觉也愈发强烈,仿佛行走在某种巨大生物的食道之中。
通道两侧,是凝固的、如同乳白色水晶墙壁般的实质化弦线结构,光滑如镜,倒映着他们飞速前行的身影。
疾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通道依旧望不到尽头,前方的能量漩涡仿佛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突然!
毫无征兆地,林星辰弦线视觉中,前方通道深处,一片原本规整的弦线墙壁上,猛地爆开一团浓稠如墨的黑暗!那黑暗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扭曲、疯狂、充满恶意的弦线瞬间纠缠、爆发而成!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黑色藤蔓,瞬间撕裂了规整的弦线结构,朝着通道内的三人疯狂扑来!
速度快得超越思维!
“小心!”林星辰只来得及发出嘶哑的警告。
凌渊反应已是极快,背后长剑瞬间出鞘,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切开虚空的剑罡如同新月般斩出,迎向那扑来的黑暗藤蔓!
“嗤——!”
剑罡与黑暗藤蔓碰撞,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腐蚀声。那足以斩断精金的剑罡,竟被黑暗藤蔓迅速缠绕、吞噬、消融!藤蔓本身只是略微一滞,便再次加速扑来!其上散发出的冰冷恶意与侵蚀法则的气息,让林星辰和苏梦瑶瞬间想起了归墟猎犬,不,是比猎犬更加纯粹、更加可怕的归墟本质!
“是‘回响’!”苏梦瑶失声惊呼,月华之力化作层层光幕护在三人身前。
“退!”凌渊厉喝,身形暴退,同时剑势再变,不再是斩击,而是化作无数细密如雨的剑气,试图阻挡、迟滞黑暗藤蔓的蔓延。
然而,那黑暗藤蔓仿佛无视了剑气的阻挡,它们直接穿透了剑气和月华光幕,目标明确——直指被凌渊背在身后、状态最差的林星辰!它们似乎能感知到林星辰体内那新生的、与这片遗迹共鸣的混沌道基,将其视为了必须优先清除的威胁!
“它们的目标是星辰!”凌渊瞬间明悟,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猛地将背后的林星辰向前方苏梦瑶的方向抛去:“带他走!”
同时,他不再后退,反而迎着那汹涌而来的黑暗藤蔓,一步踏前!全身剑意毫无保留地爆发,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柄顶天立地的巨剑!
“剑域——无回!”
璀璨到极致的剑光以凌渊为中心轰然绽放,瞬间充斥了整个通道!这不是攻击,而是绝对的防御,是燃烧剑心、固化一方时空的禁忌剑域!剑域之内,万法皆断,时空凝滞!
那汹涌的黑暗藤蔓撞入剑域,速度骤然减缓,如同陷入泥沼,但它们依旧在疯狂地侵蚀、消磨着剑域的边界,发出令人心悸的滋滋声。凌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角溢出鲜血,身躯剧烈颤抖,显然维持这剑域对他而言是难以承受的负担,更何况是在本就重伤未愈的情况下!
“凌师兄!”苏梦瑶接住林星辰,看着那独自挡在黑暗浪潮前的挺拔背影,目眦欲裂。
“走!!!”凌渊头也不回,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顺着通道……去漩涡!这是……命令!”
苏梦瑶死死咬住嘴唇,鲜血从唇间渗出,她深深看了一眼那在黑暗中如同礁石般屹立、却仿佛随时会被浪潮吞没的背影,猛地转身,拉起几乎站立不稳的林星辰,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朝着通道尽头、那能量漩涡的方向亡命飞驰!
身后,剑域的光芒在浓稠的黑暗中明灭不定,如同风暴中最后的灯塔。
凌渊感受着剑心传来的、如同被亿万蝼蚁啃噬般的剧痛,看着前方无穷无尽的黑暗,眼中却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片澄澈的剑光。
“孽障……休想……越界……”
他低语着,将最后的力量,连同毕生的剑道感悟,尽数灌注于这“无回”剑域之中。
剑光,在达到某个极致后,猛地向内坍缩,然后——
轰然爆发!
如同超新星寂灭前最后的光辉,短暂地照亮了整个通道,也将那汹涌的黑暗,死死地钉在了原地!
光芒散尽,黑暗再次蠕动前行,只是速度慢了许多。
而通道之中,已再无凌渊的身影。
唯有那柄跟随他多年的长剑,断成数截,静静地悬浮在通道中央,剑身之上,依旧残留着一丝不屈的铮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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