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重复的劳作与深夜苦修中悄然滑过，转眼林昊已在青玄门杂役区度过了月余。
他像一块被投入急流的顽石，在浊浪中翻滚，表面被磨去棱角，内里却愈发坚硬。灵肥堆场的恶臭，废料涧的毒烟，膳食房的沉重麻袋……所有这些曾让他倍感煎熬的活计，如今已渐渐习以为常。他的身体在混沌之气日复一日的滋养和艰苦劳作的锤炼下，变得黝黑而结实，肌肉线条初显，眼神中的稚气进一步褪去，沉淀下更多的沉稳与内敛。
体内那丝混沌之气，依旧微弱，但运转起来却比初时顺畅了许多，对身体的滋养效果也愈发明显。他甚至开始能模糊地引导这丝气流，覆盖在手掌或脚底，虽然无法外放伤敌，却能让他在搬运重物时更省力，在湿滑的石阶上行走更稳当。
这微小的进步，如同黑暗囚牢中透进的一缕微光，支撑着他不至于在麻木中沉沦。
同屋的孙小海，见他始终一副逆来顺受、沉默寡言的模样，最初的刁难和算计也渐渐失去了趣味，转而将精力用在巴结更有“前途”的外门弟子身上，对林昊视若无睹。憨厚的王犇则偶尔会偷偷塞给林昊半个自己省下的粗面饼，虽无言，却是一份难得的暖意。
然而，林昊深知，这点进步远远不够。按照这个速度，恐怕十年苦修，也未必能突破到炼气一层，复仇更是遥遥无期。他必须找到更快提升的方法。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怀中那枚始终冰凉沉寂的青铜小塔上。
这塔，与他一同经历了村毁人亡，一同引动了测灵石异象，是老樵夫临终所赠，更是他“混沌道胎”唯一的伴生之物。它绝非凡品，必然隐藏着秘密。
深夜，万物俱寂。
林昊盘坐在冰冷的角落，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开始运转混沌之气。他小心翼翼地将青铜小塔从怀中取出，托在掌心。
月华如水，透过小窗，流淌在布满暗绿色铜锈的塔身上。那些蜿蜒扭曲、浑然天成的纹路，在清辉下显得愈发古朴神秘。
他尝试过滴血，毫无反应。
尝试过用水浸、用火烤（极其小心地），塔身依旧冰凉，锈迹斑斑。
尝试过集中精神去沟通，却如同石沉大海。
今夜，他决定换一种方式。
他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至最佳，然后开始缓缓运转体内那丝混沌之气。这一次，他不是让气流在体内循环，而是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将其引导出体外，渡向掌心中的青铜小塔。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且危险的尝试。以他微末的修为，灵力（混沌之气）外放简直是痴人说梦，稍有不慎便是气息岔乱，经脉受损的下场。
但他别无他法。
那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灰色气流，在他竭尽全力的引导下，颤巍巍地脱离指尖，如同风中残烛，飘向小塔。
一寸，两寸……
就在气流即将触及塔身那暗绿色锈迹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颤，自塔身传来！
林昊浑身猛地一僵，瞳孔骤缩！
不是幻觉！
他清晰地看到，那布满铜锈的塔身，在接触到混沌之气的瞬间，那些古朴的纹路竟仿佛活过来一般，极其细微地亮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灰蒙蒙流光！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但那股源自塔身的、古老苍茫的悸动，却真实不虚！
与此同时，他渡出的那丝混沌之气，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小塔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效！
林昊心脏狂跳，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他强压下激动，再次凝神，引导着另一丝混沌之气，缓缓渡向小塔。
嗡！
同样的轻微震颤，同样的流光一闪而逝，混沌之气再次被吞噬。
第三次，第四次……
他如同一个发现了宝藏的孩童，不知疲倦地尝试着。每一次渡入混沌之气，小塔都会产生那微弱的反应，并贪婪地将其吞噬。而随着一次次渡入，林昊隐隐感觉到，自己与小塔之间，似乎建立了一种极其微弱、若有若无的联系。
然而，连续渡入了近十丝混沌之气后，他停了下来。不是他不想继续，而是他骇然发现，自己丹田内那原本就微薄的气流，竟已消耗了近三分之一！精神也因高度集中和力量消耗而感到一阵阵眩晕。
这青铜小塔，简直是个无底洞！
以他目前的修为，根本无力长时间支撑这种“喂养”！
他看着掌心中恢复沉寂、依旧布满铜锈的小塔，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空有宝山，却无开启的钥匙，或者说，有钥匙，却没有足够的力量去转动它。
但他并未气馁。
至少，他确认了两件事：
第一，这青铜小塔确实需要混沌之气来激活。
第二，他目前的混沌之气太弱，远不足以真正激发小塔的奥秘。
“看来，还是要尽快提升修为……”林昊喃喃自语，将小塔紧紧握在手心，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只要我凝聚的混沌之气足够多，总有一天，能揭开你的秘密！”
他将小塔重新贴身藏好，那股微弱的联系感并未消失，仿佛在他胸口留下了一个冰冷的印记。
他没有立刻开始恢复消耗的混沌之气，而是沉浸在刚才的发现中。小塔吞噬混沌之气后，那一闪而逝的流光，那古老的悸动……它内部，究竟藏着什么？是一片空间？一段传承？还是一个……沉睡的古老意识？
老樵夫莫问，他到底是谁？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樵夫吗？
无数的疑问盘旋在脑海。
休息了片刻，感觉精神恢复了一些，林昊重新盘膝坐好，开始运转歌谣，恢复消耗的混沌之气。
这一次，或许是刚才与小塔建立了一丝联系，或许是心神在极度专注后有了新的感悟，他惊讶地发现，引动和炼化混沌之气的效率，竟然比平时快了一分！
虽然依旧缓慢，但这确确实实是效率的提升！
“是因为小塔反哺？还是因为我自身对混沌之气的理解加深了？”林昊心中又惊又喜。
他不再分心，全力投入到修炼之中。
丝丝缕缕微不可查的混沌之气，从丹田那灰色光点中滋生，缓缓填补着之前的消耗，并沿着经脉，开始了新一轮的周天运转。
当他完成三个周天循环，将消耗的混沌之气补充回大半时，窗外已是天色微明。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林昊睁开眼，感受着体内虽然依旧微弱，却比昨夜似乎凝练了那么一丝的混沌之气，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前路依旧漫漫，危机四伏。
但他已经抓住了方向。
青铜塔的秘密，如同一个巨大的诱惑，悬在他的前方。而要触及这个秘密，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这力量，需要他从这最底层的泥泞中，一点一滴，亲手攫取。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晨光熹微，映照着他年轻而坚毅的脸庞。
灵肥堆场的恶臭，似乎也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了。
（第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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