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澜院的海棠树又落了几片叶子,枯巴巴飘在青石板上,被春桃一脚踩上去,“咔嚓” 一声脆响。她手里捧着个粗瓷碗,碗里是刚熬好的银耳羹,小心翼翼地往林微房里走,嘴里还碎碎念:“小姐要是知道陈府嬷嬷递了纸条,肯定又要熬夜想对策了…… 唉,这银耳羹得趁热喝,不然凉了小姐又该说苦。”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隔壁院子传来张氏那标志性的、捏着嗓子的假叹声,混着丫鬟翠儿的附和,飘得满院都是:“哎哟,你说我们家微儿,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靖王殿下那般金贵人物,赏了她两匹布,她倒好,竟琢磨着去做什么香膏子卖钱 —— 这要是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这当母亲的苛待庶女,连体己钱都不给呢!”
春桃脚步一顿,气得腮帮子鼓鼓的,差点把手里的银耳羹晃出来:“呸!明明是夫人您天天扣小姐的月例,还好意思说这话!小姐做香膏子也是为了自己攒点钱,免得被您拿捏!”
房里的林微正对着那张陈府的纸条出神,听见外面的动静,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对着刚进来的春桃笑道:“行了,别气了,她爱说就让她说。你这银耳羹再晃,就该洒得只剩碗底了。”
春桃赶紧把碗放在桌上,凑到林微身边,压低声音:“小姐,夫人又在跟翠儿散播您的闲话了!说您攀附靖王,还做商贾贱业,要是让外面的人听见,指不定怎么传呢!”
林微舀了一勺银耳羹,吹了吹,慢悠悠道:“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捧杀嘛,先把我捧得高高的,再让我摔下来,到时候不用她动手,旁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把我淹死。”
“捧杀?” 春桃眨巴着眼睛,一脸茫然,“那是什么杀?比菜刀还厉害吗?”
林微刚喝进去的银耳羹差点喷出来,咳了两声笑道:“比菜刀厉害多了。菜刀能砍人,这捧杀能诛心。你想想,要是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攀附权贵、不守妇道的庶女,侯爷为了侯府名声,会不会放弃我?”
春桃这才反应过来,脸瞬间白了:“那可不行!小姐您这么好,怎么能被放弃!要不…… 咱们把七巧阁关了?省得夫人抓把柄!”
“关了?那我之前的心血不就白费了?” 林微放下勺子,拿起那张纸条,“陈府的机会难得,七巧阁也不能关。咱们得想个办法,既不暴露自己,又能让张氏的算盘落空。”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丫鬟的通报声:“七小姐,周姨娘来了,还带了一盒宫花。”
林微眼睛一亮,对春桃使了个眼色:“来了个送消息的。你去把我那本抄了一半的《女诫》拿来,再帮我把眼眶揉红,就说我忧思过度,没睡好。”
春桃赶紧点头,手脚麻利地照做。等周姨娘走进来的时候,林微正趴在桌上,手里捏着毛笔,眼眶红红的,面前摊着一张写满 “妇德”“妇容” 的宣纸,看起来委屈又可怜。
“微儿,这是怎么了?” 周姨娘手里提着个锦盒,见林微这副样子,赶紧走过去,“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姨娘给你带了新做的宫花,你瞧瞧喜欢不?”
林微抬起头,声音带着哭腔:“姨娘…… 我没事,就是最近总有人说我的闲话,说我…… 说我攀附靖王,还在外头开铺子…… 我真的没有,我天天都在抄《女诫》,谨遵母亲教诲,怎么会做那种事呢?”
周姨娘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两支珍珠串成的宫花,亮晶晶的,她拿起一支想给林微戴上,闻言动作一顿,叹了口气:“微儿,姨娘也听说了些闲话。方才我去给夫人请安,诚意伯夫人也在,夫人还说你得了贵人赏识,性子活泛了,她既欣慰又担忧。你呀,要是真没做那些事,就别往心里去,清者自清。”
“可…… 可外面的人不这么想啊!” 林微抹了抹眼泪,“昨天我让春桃去大厨房领月例,听见几个婆子说,我迟早要被靖王收为侧妃,还说我是靠狐媚手段才攀上王爷的…… 姨娘,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承受得起这些闲话啊!”
周姨娘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许是外人以讹传讹,夫人也会帮你澄清的。对了,你跟靖王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上次赏花宴,王爷真的赏了你东西?”
林微低下头,装作害羞的样子:“王爷只是觉得我下的棋还不错,赏了我两匹布,别的就没什么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传成这样……”
周姨娘这才松了口气,笑着说:“那就好。你呀,以后少跟外人接触,安心在院里抄书,过段时间,闲话自然就没了。”
送走周姨娘,林微脸上的委屈瞬间消失,对着春桃笑道:“怎么样?我的演技还不错吧?周姨娘应该信了。”
春桃竖起大拇指:“小姐您太厉害了!眼泪说来就来,比戏班子里的旦角还厉害!对了,刚才周姨娘说夫人会帮您澄清,您觉得夫人会这么好心吗?”
“她?” 林微冷笑一声,“她不添油加醋就不错了。你等着瞧,不出三日,外面的闲话肯定会更难听。”
果然,第二天一早,春桃从大厨房回来,气冲冲地跑进房:“小姐!夫人太过分了!她昨天跟吏部侍郎夫人喝茶,说您得了靖王的赏,就尾巴翘到天上去了,不仅开铺子,还跟靖王府的人眉来眼去!侍郎夫人的丫鬟都跟大厨房的婆子说了,现在全府都知道了!”
林微正在研磨珍珠粉,闻言手都没顿一下:“哦?她说我跟靖王府的人眉来眼去?我连靖王府的门都没进过,跟谁眉来眼去?跟墨刃吗?”
春桃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墨刃侍卫那么严肃,小姐您跟他眉来眼去,他怕是会拔剑砍人!对了小姐,还有更过分的!刚才我听见两个丫鬟说,您做的香膏子是用了什么狐媚药,靖王才会喜欢您的,还说要去告官,让您坐牢!”
“用狐媚药?” 林微差点把手里的石杵扔出去,“她们怎么不说我用了仙药呢?还告官?我倒要看看,谁有胆子告我!”
话虽这么说,林微心里却清楚,张氏这招捧杀确实厉害。要是再这么传下去,别说御史言官会弹劾,说不定连宫里的人都会注意到她。她必须尽快想办法应对。
当天下午,林微就 “病” 了。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连说话都有气无力。春桃拿着帕子,一边给她擦汗,一边对着门口的小丫鬟喊:“快去告诉周姨娘,我们小姐病得很重,怕是要不行了!”
小丫鬟吓得赶紧跑了。没过多久,周姨娘就来了,还带了个太医。太医给林微把了脉,皱着眉头说:“七小姐这是忧思过度,气血不足,得好好静养,不能再受刺激了。”
周姨娘听了,赶紧去回了张氏。张氏正在跟几个贵妇打牌,闻言冷笑一声:“哼,她倒会装模作样!病了正好,省得她再折腾!”
旁边的诚意伯夫人放下牌,笑着说:“姐姐,话可不能这么说。七小姐毕竟是您的庶女,她病了,您还是去看看吧,免得外人说您苛待庶女。”
张氏心里不情愿,却也知道诚意伯夫人说得对。她放下牌,跟着周姨娘去了微澜院。一进房,就看见林微躺在床上,眼睛闭着,脸色白得像纸,心里竟有了一丝得意:这贱婢,终于知道怕了!
“微儿,你怎么样了?” 张氏走到床边,假惺惺地问,“母亲听说你病了,特意来看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就跟母亲说,母亲给你请最好的太医。”
林微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张氏,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母亲…… 女儿没事…… 就是…… 就是听见外面的闲话,心里难受…… 女儿真的没有攀附靖王,也没有开铺子…… 母亲,您一定要相信女儿啊!”
张氏拍了拍她的手,叹了口气:“母亲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肯定不会做那种事。外面的闲话,母亲会帮你澄清的。你就安心养病,别想太多。”
说完,张氏就走了。她才不会真的帮林微澄清,反而觉得林微这副样子,更能坐实 “被流言吓病” 的形象,让外人觉得她这个做母亲的很可怜。
接下来的几天,林微一直躺在床上 “养病”。春桃每天都会把外面的流言告诉她,比如 “七小姐病得快死了,靖王特意派了太医来瞧”“七小姐是被张氏逼病的,张氏想让自己的女儿林萱嫁给靖王” 之类的。林微听了,只是淡淡一笑,让春桃继续 “不小心” 把这些流言传出去。
她知道,这些流言虽然离谱,却能让张氏的捧杀变得不那么可信。毕竟,一个被流言逼病的可怜庶女,怎么可能是个攀附权贵、不守妇道的人呢?
就在林微以为这场风波还要持续一段时间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 —— 靖王府派人送请柬来了!
那天下午,春桃正拿着个苹果,给林微削苹果皮,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她跑到门口一看,只见两个穿着玄色衣袍的侍卫,手里捧着个烫金的请柬,正站在微澜院门口,身后还跟着个门房,跑得气喘吁吁。
“春桃姑娘,快告诉七小姐,靖王府送请柬来了!” 门房喊道。
春桃手里的苹果 “啪” 地一声掉在地上,苹果皮还缠在手上,她顾不上捡,赶紧跑回房:“小姐!小姐!靖王府送请柬来了!说是请您去参加赏剑宴!”
林微正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女诫》,闻言手猛地一抖,《女诫》掉在了被子上:“你说什么?靖王府送请柬?还请我去参加赏剑宴?”
“是啊小姐!” 春桃激动得手舞足蹈,“两个侍卫还说,是靖王殿下特意指明要请您的!小姐您太厉害了!连靖王都请您去赴宴!”
林微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觉得一股寒意从头顶灌下。张氏的捧杀正热闹,靖王这个时候送请柬,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春桃,你先别激动。” 林微深吸一口气,“你去把请柬拿进来,我看看。”
春桃赶紧跑出去,没过多久,就拿着个烫金的请柬回来了。请柬上写着 “敬请永宁侯林擎、侯夫人张氏携七小姐林微一同过府,共赴赏剑宴”,落款是 “靖王萧玦”。
林微看着请柬上的字,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心里想:萧玦,你到底想干什么?是想帮我,还是想害我?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张氏的声音:“微儿!靖王府送请柬来了?快给母亲看看!”
林微赶紧把请柬藏在枕头下,装作虚弱的样子:“母亲,女儿病得很重,怕是不能去赴宴了。您还是跟父亲去吧,别耽误了王爷的大事。”
张氏走进房,一眼就看见春桃手里的苹果皮,心里冷笑:这贱婢,都病成这样了,还吃苹果,看来是装的!
“微儿,你说什么胡话呢!” 张氏走到床边,“靖王殿下特意请你,你怎么能不去?这不仅是你的福气,也是咱们侯府的荣耀!你放心,母亲会给你准备最好的衣裳首饰,保证让你在宴会上风光无限!”
林微心里一沉,知道张氏是铁了心要把她推出去。她只能继续装病:“母亲,女儿真的不行了…… 头晕得厉害,连路都走不稳,要是在宴会上出了洋相,丢了侯府的脸,可怎么办啊?”
张氏却不管她,转身对春桃说:“春桃,好好照顾你们小姐,明天我让人把衣裳首饰送过来,你帮小姐好好打扮打扮!”
说完,张氏就走了。她心里盘算着,明天一定要让林微穿得华丽些,让所有人都知道,林微是靠攀附靖王才得到邀请的,到时候,林微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当天晚上,林微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知道,这场赏剑宴,她必须去。而且,她必须演好这场戏,让所有人都觉得,她只是个被靖王 “错爱” 的可怜庶女,根本没有能力攀附权贵。
第二天一早,张氏就派人送来了衣裳首饰。一件石榴红的锦缎褙子,上面绣着金线牡丹,还有一支赤金镶红宝石的凤钗,一对珍珠耳环,看起来华丽又俗气。
春桃拿着衣裳,皱着眉头说:“小姐,夫人这是想让您穿得像个火鸡啊!这么红的颜色,您穿上肯定会被人笑话的!”
林微接过衣裳,看了看,笑着说:“她就是想让我出洋相。不过,我偏不让她得逞。春桃,你去把我那件半新不旧的月白色襦裙拿来,再找一支木簪,别的什么都不用带。”
春桃愣了一下:“小姐,您要穿那件旧襦裙去赴宴?那也太寒酸了吧?”
“寒酸才好。” 林微道,“我要让所有人都觉得,我根本不想去赴宴,是被母亲逼着去的。而且,穿得素净些,也能降低别人的敌意。”
春桃点点头,赶紧去拿了衣裳。林微换上襦裙,插上木簪,对着镜子看了看。镜子里的少女,脸色苍白,眼神惶恐,看起来柔弱又可怜,完全没有一点攀附权贵的样子。
“很好。” 林微笑了笑,“咱们出发吧。”
侯府的马车早已在门口等着了。林擎坐在前面的马车里,张氏和林萱坐在后面的马车里。林微刚上车,就听见林萱的冷笑声:“姐姐,你就穿成这样去赴宴?也太寒酸了吧?别人还以为咱们侯府穷得买不起衣裳呢!”
林微低着头,小声说:“妹妹说笑了。我病还没好,穿得太华丽,怕会头晕。”
张氏瞪了林萱一眼,假意道:“萱儿,别这么说你姐姐。你姐姐病刚好,穿得舒服些就好。对了微儿,到了靖王府,你可要跟紧母亲,少说话,别失了侯府的体面。”
林微点点头,没有说话。马车缓缓驶动,她靠在车壁上,闭上眼睛,在心里演练着一会儿要怎么表演。
没过多久,马车就到了靖王府。林微跟着张氏和林萱下了车,刚站稳,就引来不少目光。那些目光有好奇,有探究,还有些带着鄙夷,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那就是永宁侯府的七小姐?瞧着这么怯懦,怎么会得靖王殿下的青眼?”
“我看是装的,能攀上王爷,肯定不是简单角色。”
“你看她穿的那样子,怕是故意的,想博同情呢!”
窃窃私语声隐约传来。林微把头垂得更低,双手攥紧帕子,身体微微颤抖,完美扮演着一个被吓坏的深闺庶女。
张氏感受到周围的目光,故意挺直腰板,低声对林微呵斥道:“抬起头来!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子!丢我们侯府的脸!”
林微像是被吓了一跳,猛地抬头,露出一张苍白惊慌的小脸,眼神里满是恐惧,赶紧又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母亲恕罪…… 我、我只是有点害怕……”
这番表演,让周围的人更信了她怯懦的人设。有几个贵妇看着她,眼里的鄙夷少了些,多了几分同情。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青色衣袍的管事走了过来,笑着说:“侯爷,夫人,小姐,里面请。王爷已经在轩阁等着各位了。”
林擎点点头,率先往里走。张氏带着林微和林萱跟在后面,林微始终低着头,紧紧跟着张氏,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靖王府的庭院很大,路两旁种着高大的松树,树干挺拔,像一个个站岗的士兵。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轩阁 —— 轩阁建在湖边,湖水清澈,里面种着荷花,虽然不是花期,却也显得清雅。轩阁里已经来了不少宾客,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权贵,男人们穿着锦缎长袍,女人们穿着华丽的襦裙,言笑晏晏,气氛热闹。
林微跟着张氏走到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刚坐下,就听见有人喊:“王爷来了!”
轩阁里瞬间安静下来。林微下意识地抬起头,就看见萧玦穿着一身玄色暗金纹常服,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身姿挺拔,面容冷峻,眼神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尤其是他腰间的那把剑,剑柄上镶嵌着一颗红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更添了几分威严。
林微赶紧低下头,心脏却不争气地跳了起来。她能感觉到,萧玦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才移开。
“永宁侯,夫人,不必多礼。” 萧玦的声音冷冽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位…… 便是府上七小姐?”
林微的心脏猛地一跳,赶紧站起身,屈膝行礼:“臣女…… 林微,见过王爷。” 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几乎不成调。
萧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林微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像实质一样,落在她身上,让她头皮发麻。她不敢抬头,只能死死盯着自己的裙摆。
过了好一会儿,萧玦才缓缓开口:“无妨。既来了,便好生看看。本王听闻,七小姐对…… 兵法棋道,亦有涉猎?”
轰!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轩阁里炸开!所有人都惊呆了 —— 一个深闺庶女,竟然懂兵法棋道?这怎么可能!
林微更是吓得浑身冰凉,她猛地跪伏在地上,声音带着极度的恐惧,磕磕巴巴道:“王、王爷明鉴!臣女…… 臣女愚钝,只、只识得几个字,略、略读过《女诫》《女则》,从、从未接触过兵法棋道…… 王爷,您、您一定是听错了!求王爷恕罪!”
她一边说,一边不停地磕头,额头磕在青石板上,发出 “咚咚” 的声音,不一会儿就红了一片。春桃在后面看得心疼,却不敢上前 —— 这是在靖王府,她一个丫鬟,没资格说话。
周围的人都看呆了,有几个官员皱起眉头,显然是不信林微的话 —— 靖王怎么会无缘无故说她懂兵法棋道?肯定是有原因的。可看着林微这副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又不像是装的。
萧玦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深不见底。过了良久,他才淡淡道:“是么?看来是本王…… 记错了。起来吧。”
林微如蒙大赦,颤抖着起身,几乎站立不稳,全靠春桃在后面悄悄扶了她一把。她的额头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泪,看起来可怜极了。
张氏赶紧打圆场:“王爷说笑了,小女一个深闺女子,怎么会懂那些。王爷,您快请坐,别让这些小事扫了您的兴。”
萧玦却没有坐下,他的目光依旧落在林微身上,突然又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本王前日得了一本古棋谱,甚是精妙。七小姐既喜静,稍后宴毕,可来书房一观。”
这句话,比刚才那句更让人震惊!
赏剑宴后,单独邀请一个庶女去书房观棋谱?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轩阁里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微,眼神里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些带着暧昧的探究。张氏和林萱也傻了,张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林萱眼里的嫉妒更浓了。
林微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真的晕过去。她能感觉到,周围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扎在她身上,让她无处遁形。她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无论她怎么装可怜、装怯懦,从这一刻起,所有人都会觉得她和靖王关系不一般。张氏的捧杀,被靖王亲手推向了极致!
萧玦说完,仿佛只是说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转身走向主位。留下满场死寂,和无数道复杂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个摇摇欲坠的少女身上。
林微站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冰冷。她抬起头,看向萧玦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 萧玦,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想让我死吗?
春桃扶着她,小声道:“小姐,您撑住点,别晕过去……”
林微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稳。她知道,她不能晕过去,一旦晕过去,只会让人更看不起她。她必须撑下去,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
接下来的宴会,林微如坐针毡。她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只是不停地喝茶,手一直在发抖。偶尔有人过来跟张氏寒暄,目光都会不经意地落在她身上,带着探究的意味。她只能一直低着头,假装没看见。
宴毕,宾客们陆续离开。张氏拉着林萱,快步走到林擎身边,三人准备离开。林微跟在后面,刚走到轩阁门口,就听见王府管事的声音:“七小姐,请留步。王爷请您去书房观棋谱。”
这句话,让林擎、张氏和林萱都停下了脚步。林擎皱着眉头,看向林微,眼神里满是疑惑和担忧。张氏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林萱眼里的嫉妒更浓了。
林微身体一僵,转过身,看着王府管事,声音带着颤抖:“我…… 我能不去吗?我、我不懂棋谱,怕、怕冲撞了王爷……”
管事笑着说:“小姐不必担心,王爷只是想请您看看,没有别的意思。” 他的语气很客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林擎走上前,拍了拍林微的肩膀,语气严肃:“既然王爷有请,你就去吧。注意分寸,别失了礼数。”
林微点点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父亲放心,女儿知道了。”
张氏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可得好好表现,别丢了我们侯府的脸。”
林微没有说话,跟着管事往书房走去。她的脚步很轻,却觉得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是靖王的进一步试探,还是更深的陷阱。
书房离轩阁不远,走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书房很大,里面摆满了书架,书架上放满了书,还有些兵器挂在墙上,透着一股军旅的气息。萧玦坐在书桌后,手里拿着一本棋谱,见她进来,抬起头,眼神深邃。
“来了?” 萧玦放下棋谱,指了指书桌前的椅子,“坐。”
林微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坐下,身体坐得笔直,双手放在膝上,头依旧垂着。
“抬起头来。” 萧玦的声音冷冽。
林微慢慢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恐惧,不敢与他对视。
萧玦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怎么?怕我?”
“臣女…… 不敢。”
“不敢?” 萧玦拿起桌上的棋谱,递给她,“看看这个,认识吗?”
林微接过棋谱,翻开,里面的棋谱很复杂,她虽然懂一些棋艺,却也看不太懂。她摇了摇头:“臣女…… 不懂。”
萧玦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探究:“你真的不懂?还是在装不懂?”
林微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赶紧合上棋谱,递还给萧玦:“臣女真的不懂…… 王爷,若是没别的事,臣女想先回去了,父亲和母亲还在等着臣女……”
萧玦没有接棋谱,只是看着她:“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请你过来?”
林微低下头,声音很小:“臣女…… 不敢好奇。”
“不敢?” 萧玦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玩味,“你在侯府装了这么久的怯懦,不累吗?林微,我知道你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林微的心脏猛地一跳,脸色瞬间白了 —— 他知道了?他知道自己在装?
她抬起头,眼神里满是震惊和恐惧:“王爷…… 您、您在说什么?臣女…… 臣女不明白……”
萧玦看着她,眼神锐利如刀:“你明白。你懂兵法,懂棋道,还懂如何经商。你在南城开的‘七巧阁’,卖的香膏子,都是你做的,对不对?”
林微的身体彻底僵住了,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没想到,靖王竟然什么都知道!
“你不用紧张。” 萧玦拿起棋谱,翻到一页,“我对你的铺子没兴趣,对你的香膏子也没兴趣。我只是想知道,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在侯府立足,还是…… 有别的目的?”
林微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再也装不下去了。她抬起头,眼神里的恐惧褪去,多了几分平静:“王爷既然都知道了,何必再问臣女?”
萧玦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了:“终于肯说实话了?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装下去。”
“装不下去了。” 林微苦笑一声,“王爷的手段,臣女佩服。”
“佩服?” 萧玦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告诉侯爷?”
林微抬起头,看着他:“王爷不会。若是王爷想告诉侯爷,早就说了,不会等到现在。”
萧玦挑了挑眉:“哦?你倒是很了解我。” 他转过身,走到窗边,“你说得对,我不会告诉侯爷。我还会帮你,帮你在侯府立足,帮你的‘七巧阁’做得更大。”
林微愣住了:“王爷…… 为什么?”
萧玦回过头,眼神深邃:“因为,我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人。一个聪明、有手段,还能帮我做事的人。”
林微心里一紧:“王爷想让臣女做什么?”
“很简单。” 萧玦的声音冷冽,“帮我收集情报。京城里的情报,侯府的情报,还有…… 北境的情报。”
林微看着他,眼神里满是警惕:“王爷为什么觉得,臣女会帮您?”
“因为你没有选择。” 萧玦走到她面前,“你在侯府的处境并不好,张氏想杀你,侯爷也不重视你。只有我能帮你。而且,你做的香膏子,需要更多的原料,更多的渠道,这些,我都能给你。”
林微沉默了。萧玦说得对,她没有选择。张氏的捧杀已经让她陷入绝境,只有依附靖王,才能活下去,才能查清柳姨娘的死因,查清自己的身世。
她抬起头,看着萧玦:“若是臣女帮您,您能保证臣女的安全吗?能保证‘七巧阁’的安全吗?”
“我能。” 萧玦的语气坚定,“只要你乖乖帮我做事,我保证,没有人能伤害你,没有人能动你的‘七巧阁’。”
林微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我答应替您收集情报。”
萧玦笑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满意:“很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记住,别想着背叛我,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
林微低下头:“臣女明白。”
“好了,你可以走了。” 萧玦转过身,“回去吧,别让你父亲和母亲等急了。”
林微站起身,屈膝行礼,转身离开书房。走出书房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她知道,自己从一个陷阱,跳进了另一个更深的陷阱。但她没有选择,只能走下去。
回到侯府,林微把自己关在微澜院的房间里,久久没有说话。春桃在外面担心地敲门:“小姐,您没事吧?”
林微打开门,脸色平静:“我没事。春桃,从今天起,‘七巧阁’可以恢复正常供货了。还有,张叔那边,让他多留意陈府的动静,有什么消息,立刻告诉我。”
春桃愣了愣:“小姐,您……”
“我没事。” 林微笑了笑,眼神里却带着几分疲惫,“以后,咱们的路,会更难走,但也会更宽。”
春桃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小姐做出了决定。
林微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月色,心里一片复杂。靖王的邀请,让她陷入绝境,却也给了她一条生路。只是这条路,到底是通往光明,还是通往更深的黑暗,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回头。只能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下去,直到查清所有真相,直到为柳姨娘报仇,直到找到属于自己的立足之地。
与此同时,靖王府的漱玉轩里,萧玦正拿着一罐茉莉润颜膏,放在鼻尖闻着。墨刃站在旁边,心里直犯嘀咕:王爷这几天天天拿着这罐膏子闻,难道是想自己用?
“她答应了?” 萧玦放下膏子,淡淡问。
“回王爷,是的。林小姐答应帮您收集情报。” 墨刃躬身回答。
萧玦点点头,拿起膏子,指尖蘸了点,抹在手背上,轻轻揉了揉,顿时觉得皮肤润润的,还有淡淡的茉莉香。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心里想:这小野猫,倒真有点本事。
“对了王爷,” 墨刃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您为什么要在赏剑宴上邀请林小姐去书房?那样不是会让她更引人注目吗?”
萧玦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引人注目才好。只有把她推到风口浪尖,她才会知道,只有我能帮她。而且……”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我倒想看看,她在绝境中,到底能爆发出多大的潜力。”
墨刃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王爷这是在培养林小姐,也是在试探她。他心里不禁感叹:王爷对林小姐,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萧玦拿起那罐茉莉润颜膏,放在眼前看了看,白瓷罐上贴着红纸黑字的标签,写着 “茉莉润颜膏”,字迹娟秀,应该是林微写的。他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心里想:小野猫,咱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微澜院内,林微也拿起了一罐茉莉润颜膏,放在鼻尖闻了闻。淡淡的茉莉香,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些。她知道,从今天起,她的人生,将彻底改变。但她不会害怕,因为她知道,只有勇敢地走下去,才能看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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