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大学的午后，阳光透过系部楼一楼的玻璃窗，在今诺的办公桌上铺出一层浅淡的暖光。
舒潼按约定时间过来，黑色衬衫下摆规整地收在西裤里，手里抱着平板电脑，一进门就站在办公桌外侧，刻意和今诺保持着半步距离，“今老师，论文我昨天就发您邮箱了，您看您的电脑就行，我这边平板同步对照，有问题您直接说。”
今诺点头，点开邮箱里舒潼的论文电子版，屏幕上立刻跳出密密麻麻的红色批注，从论点支撑的逻辑漏洞，到文献引用的格式偏差，再到某段论证里需补充的最新实务案例，每一处都标得清晰。她往旁边挪了挪椅子，留出点位置，“你坐这边，挨着看清楚些，不用总盯着平板。”
舒潼犹豫了半秒，还是拉过椅子坐下，却刻意把身体往外侧倾，胳膊肘都没碰到桌沿，目光紧紧盯着今诺电脑屏幕，连余光都没往旁边扫，哪怕只是手臂不经意的触碰，都能让她心里泛起一阵不自在，只能靠刻意的回避。
“整体框架没问题，核心论点也立得住，主要是三个修改点。”
今诺点开批注面板，指尖轻轻点在屏幕上，“这里的两条法律条文，要替换成2024年修订版，我附了官方链接在批注里，你回去直接查；
还有这段论证，你用的案例是三年前的，不够时效，我在文档末尾加了两个近半年的商事案例摘要，你选一个补进去就行。”
她说话时，气息轻轻落在屏幕上，偶尔转头想和舒潼确认，却发现舒潼正盯着屏幕另一侧，身体还往远躲了躲，像是在刻意避开她的视线。
今诺的指尖顿了顿，语气里的细致没减，却悄悄放慢了语速，没再主动靠近。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轻轻敲了两下，沈予安探进头来，浅米色针织衫衬得她格外温柔，手里也抱着平板电脑，“今老师，舒潼，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刚在三楼跟褚老师对接完金融论文，想着您这儿要是在看法学论文，我就过来一起听，省得再单独约，我的论文您也收到了吧？”
她的目光先落在两人之间刻意拉开的距离上，随即笑着走到另一侧，没敢靠舒潼太近。
今诺点头，切换到沈予安的论文，“收到了，你的论文没大问题，就是引言部分太冗长，精简150字左右，再把案例库换成我发你的最新版，就行。”建议简洁明了，没多余延伸。
等切回舒潼的论文，今诺又细致起来，甚至点开自己整理的案例文件夹，“这里面是和你论文主题最契合的3个案例，都标了重点，你要是没时间筛选，直接用第二个，和你写的论证方向最搭。”
舒潼盯着屏幕上的文件夹，轻声应道：“谢谢今老师，我回去会看，改完再发您邮箱。”语气依旧平淡，身体却又往外侧挪了挪，几乎快贴到椅子扶手。
又核对了几句细节，舒潼率先合上平板，“今老师，修改意见我都记清了，回去就改，今晚发您审核。”
沈予安也跟着起身，两人在办公室门口道别后，便各自分开，沈予安要去图书馆查资料，舒潼则直奔三楼褚菲的办公室。
一推开门，见办公室里没其他老师，舒潼紧绷的肩线瞬间松了，语气也熟络起来，“菲菲姐，我来了。刚跟今老师对接完法学论文，顺便过来看看你这儿金融论文，有没有要我紧急调整的地方。”
褚菲正对着电脑看她的金融论文电子版，抬头看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总算不叫‘褚老师’了？坐吧，我刚看到一半，你来得正好。”
她指着屏幕上的批注，“论文逻辑没问题，就是你把舒氏去年那个项目的收益数据写得太保守了，我跟景行闲聊时都听他说，你们部门去年超额完成了15%，你这数据写得，是怕露富啊？”
舒潼凑过去，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批注笑出声，“菲菲姐，您这消息也太灵了，连景行跟您聊工作都知道。主要是怕写太细，涉及公司核心实务数据，万一不合规，所以特意往低了写，没想到还是被您一眼看出来了。”
“你呀，就是考虑太多。”褚菲拍了拍她的肩膀，“合规的界限我帮你把着，该写的准确数据得写上，不然论文的实务价值就弱了，回头答辩时评委也会问。”
“知道啦，听菲菲姐的！”舒潼拿出平板记下来，没半点在今诺办公室的拘谨，还顺势开玩笑，“早知道你看得这么细，我当初就不费那劲藏数据了，省得现在还要回头改，又多了件事。”
“还敢跟我耍小聪明？”褚菲笑着瞪了她一眼，又认真跟她核对了两处论文里的实务分析，确认没其他问题后，才合上电脑，“改完直接发我邮箱就行，不用催，我看到就给你反馈。
对了，今晚景行出差回来，说要露一手，你晚上来家里吃饭吧？”
“行，那下班我跟你一起走，你开车了吗？”
“没有，坐的学校教师的班车，刚好今天坐你车回去，我下午七八节有课，你在二教门口等我就行”
“好，保证准时到。”
舒潼抱着平板，笑着跟褚菲敲定细节，才起身道别，“那我先回公司改会儿论文，下班再过来等你，二教门口保证不迟到。”
“去吧，路上慢点。”褚菲挥挥手，看着她背影消失，心里暗暗想着，舒潼这孩子，跟自己、顾景行在一起时还能放松，跟今诺对接论文时，怕是没少绷着神经。
舒潼回舒氏的路上，先把改好的法学论文电子版发给今诺，邮件正文只写了【今老师，论文已按修改意见调整，烦请您审核，辛苦您了】，简洁得没半点多余情绪。
发送后她盯着屏幕两秒，终究没再补充，收起手机专心开车，她不想给彼此任何聊论文之外的事的机会。
舒潼从公司出发时，穿上了黑色大衣外套，领口随意翻着，衬得肩线利落，走在校园里吸引不少人频频回头，斩不斩男不知道，但一定斩女。
她提前十分钟到二教门口，没待在车里，靠在车头前，单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脸绷得平平整整，没半点多余表情。
偶尔低头看手机，眼神也依旧冷淡，只有在确认论文修改收尾时，指尖才轻轻动了动。
天色刚擦黑，路灯亮起来，暖黄的光落在她身上，也没冲淡那份疏离。
舒潼正收起手机，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转头一看，今诺拎着教案袋走出来，比褚菲早了两分钟。
两人目光对上，舒潼脸上没任何波动，只是站直身体，声音平淡得没起伏，“今老师，下课了。”没有多余的问候，没有眼神停留，像在汇报工作一样简洁。
今诺也习惯了她这副模样，走过来时语气依旧温和，“嗯，刚送完学生。你在这等褚老师？”
“是。”舒潼只答了一个字，手依旧插在口袋里，目光落在二教门口，没再看今诺，仿佛多对视一秒，都是多余的。
今诺没在意她的冷淡，顺着话茬闲聊，“今晚风有点大，你靠在这，大衣够暖吗？”
“够。”依旧是一个字的回应，声音平稳，听不出半分情绪。
今诺见状，没再追问，转而说：“你下午发的论文，我回去尽快审核，不用等我反馈，先忙你的事。”
“知道了，谢谢今老师。”舒潼的语气没丝毫变化，脸还是冷着，没因为这句关心有半分松动，在今诺面前，她早已习惯了用冷脸筑墙，不让对方看到半点真实情绪。
没聊两分钟，二教门口传来褚菲的声音：“小潼！今老师！这么巧！”
舒潼听见“小潼”两个字，身体没动，脸依旧绷着，只是转头看向褚菲时，眼神里的冷意悄悄淡了一丝，声音还是平淡的，“菲菲姐，下课了。”
今诺笑着跟褚菲打招呼，“褚老师，下课了。”
“是啊，来晚了两分钟。”褚菲走到舒潼身边，自然地挽了下她的胳膊，“让你久等了吧，小潼？”
“没有。”舒潼回应时，脸依旧没笑，却没推开褚菲的手，只是看向今诺，语气依旧客气，“今老师，我们先走了，您回去注意安全。”
“好，你们路上也小心。”今诺点头道别，看着舒潼帮褚菲拉开车门，全程依旧冷着脸，直到黑色轿车驶远，那副冷淡的模样，都没变过。
车里，褚菲靠在副驾上，“你啊，在今老师面前，就不能放松点？脸绷得都快赶上公司开会了。”
舒潼握着方向盘的手没紧，脸上的冷意慢慢褪去，声音也软了点，却还是没笑，“习惯了，没什么好放松的，聊完该聊的就行。”
“行吧，不勉强你。”褚菲没再多说，转而聊起顾景行，“景行刚发消息，说已经到家了，还说芒果干给你放茶几上了，等你到了随便吃。”
提到芒果干，舒潼的嘴角终于轻轻勾了一下，虽然弧度很浅，却比在今诺面前鲜活多了：“那我到了先找芒果干，再帮他择菜。”
四十多分钟后，两人到了顾景行的家。舒潼刚下车，就看见顾景行从单元楼里出来，老远就喊：“小潼！菲菲！可算来了！”
“顾景行！”舒潼快步走过去，脸上的冷意彻底消失，嘴角的笑意明显了些，声音也带着点熟络的轻快，“芒果干呢？我先吃点垫垫！”
“急什么，进门就有！”顾景行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菜我买好了，你跟菲菲先坐，我去做饭。”
一进门，舒潼就直奔茶几，拿起芒果干拆开，咬了一块，眼睛弯了弯，彻底没了在今诺面前的紧绷。
她靠在沙发上，一边吃一边听褚菲聊学校里的趣事，顾景行在厨房忙活时，还会探头跟她开玩笑，“小潼，等会儿鸡翅做好了，你可得多吃两块，不然对不起我特意买的可乐！”
“那肯定！”舒潼笑着回应，声音里满是放松，偶尔还会跟褚菲吐槽两句工作上的烦心事，眉眼间全是鲜活的情绪。
只有在褚菲、顾景行这样亲近的人面前，她才愿意卸下那层“冷脸”的伪装，好好笑，好好说话。
晚饭时，顾景行端上可乐鸡翅，舒潼夹了一块，咬了一口，立刻竖起大拇指，笑得眼睛都眯了：“太好吃了！你这手艺比上次又进步了！”
“那可不，为了给你做这个，我特意在出差路上看了教程！”顾景行笑着说，褚菲在旁边帮她夹了块排骨，“小潼，多吃点，别光顾着吃鸡翅。”
三个人围坐在餐桌旁，说说笑笑，舒潼的笑声时不时飘出来，跟在今诺面前那个冷着脸、声音平淡的她，判若两人。
她知道，只有在这些人身边，她不用刻意回避，不用假装冷淡，这样的放松，才是她最真实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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