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里,油灯昏黄的光晕将庞恒紧绷的侧影投在斑驳的墙面上,摇曳如同他此刻的心绪。那本残破的《逆脉导引术》摊在膝头,书页泛黄脆化,缺失的后半部分如同张开的巨口,预示着前路的凶险莫测。
然而,庞恒眼中却燃着近乎疯狂的决绝。这功法理念之奇险,正说明它可能有效!对他这般体内盘踞着毁灭性能量、行走在悬崖边缘的人而言,温和的疗愈已是隔靴搔痒,唯有兵行险着,方有一线生机!
他闭目凝神,将前几页基础行气法门死死烙印在识海。第一步,便是要引导灵力在几条相对次要却坚韧的辅脉中——逆流而上!
此乃逆天而行。人体经脉乃造化所钟,灵力运转自有其天道轨迹。强行逆转,无异于令江河倒灌,其带来的冲击与痛苦,绝非寻常。
庞恒小心翼翼引动一丝微弱灵力,依循功法所述,注入左臂“偏历”辅脉,随即,意念如鞭,驱使其逆冲!
“嗬——!”
灵力逆转的刹那,一股仿佛烧红铁钎捅入经脉、并狠狠搅动的剧痛,自“偏历”脉悍然爆发,瞬间席卷四肢百骸!庞恒喉间挤出压抑的痛吼,额角青筋虬结,身躯不受控地剧烈震颤,冷汗顷刻湿透重衣。
这痛楚远超肉身范畴,更伴随着经脉即将寸寸断裂、灵力彻底失控爆散的毁灭预兆!仅是一条基础辅脉的尝试,其苦痛已凌驾于他过往所受的一切创伤之上!
龙馨守在一旁,眼见庞恒面容瞬间扭曲,气息紊乱濒临崩溃,心骤然揪紧,双手死死交握,指甲深陷皮肉。她感知到那股混乱暴戾的波动,却不敢出声惊扰,只得屏息凝神,暗中运转灵力,预备随时以安魂曲介入。
一次失败……两次溃散……
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剧痛与灵力几近暴走的凶险。庞恒面无人色,唇瓣被咬出殷红血痕,左臂黑纹受其牵引,隐隐躁动,散发出愈发阴寒的气息。
不能如此下去!庞恒于心中咆哮。莫说修炼入门,只怕尚未引导负面能量,自己便要先一步在这逆脉之苦中经脉尽碎而亡!
须得设法减轻痛楚,至少,要让自己能凝聚心神完成最基本的行气路线!
一个念头如惊电划过——差评!差评自身所感的“痛苦”?
此念堪称疯狂!差评自身感知,反噬必将直贯灵魂意识,后果难料!
然此刻,他已无路可退!
庞恒再次引动一丝灵力,注入“偏历”脉,预备下一次逆行冲击。同时,他分出一缕心神,不再硬抗那即将到来的剧痛,而是将意念牢牢锚定在自身对“疼痛”的感知程度上!
当那熟悉的、撕裂般的剧痛再度如狂潮般涌至的瞬间——
“差评!”庞恒魂灵发出无声呐喊,“此修炼过程之‘痛苦程度’!”
嗡!
一种极其诡异的剥离感瞬间笼罩周身!
那原本清晰锐利、足以令人魂飞魄散的剧烈痛感,竟仿佛被一层无形壁障削弱了!并非消失,而是变得……“隔膜”,变得“疏离”!如同从亲身承受,变作隔着一层厚重琉璃观望的痛苦幻影。痛楚依旧,难以忽略,然其对精神的冲击与肉身的反馈,却被强行削弱了近半!
与此同时,熟悉的灵魂撕裂感袭来,左臂黑晶隐隐发烫。反噬如约而至,却尚在可控边际!以灵魂微损,换取肉身剧痛的有效缓解,此交易,于眼下而言,值得!
就是此刻!
趁痛感稍减,庞恒强忍着那依旧残留的、如同钝器捶打般的折磨,凝聚全部意志,精准操控着那一丝灵力,沿着“偏历”脉的逆行路径,艰难地、一寸寸地推进!
灵力过处,经脉依旧传来抽搐灼痛,然在差评护持下,已不至令他瞬间崩溃。他心神高度凝聚,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平衡着灵力输出与控制,避免其失控暴走。
一个周天……两个周天……
汗水自他额际涔涔而下,于地面洇开深色水渍。身躯仍在微颤,眸光却愈发明亮。
不知过了多久,当庞恒终于能勉强完成“偏历”脉的逆向灵力运转,并初步构筑起一个极其微弱、却稳定存在的逆流循环时,他惊喜地察觉,变化悄然而生!
那一直盘踞左臂、如附骨之疽般散发阴寒的黑纹,其活跃度,竟真真切切地……降低了一丝!
虽未消散,虽那精纯的负面能量并未减少,但其时刻试图侵蚀肉身、引动心魔的“躁动”感,明显趋于平缓!宛若一条原本昂首吐信、伺机而动的毒蛇,暂时收敛了凶戾,显出几分“慵懒”之态。
《逆脉导引术》有效!
它无法根除负面能量,却似乎能借此逆反常理的灵力运转,于体内形成特殊“力场”或“通道”,对此异种能量进行一定程度的“疏导”与“安抚”,使其渐趋“驯服”,不易失控。
庞恒缓缓散功,吐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浊气,瘫倒于硬板床上。浑身虚脱如泥,灵魂与肉身皆传来极致疲惫,左臂黑晶的反噬与逆脉修炼的负担交织,令他连抬指都觉费力。
然其嘴角,却难以自抑地牵起一抹弧度,一抹久违的、沾染着希望微光的弧度。
“成了?”龙馨急趋上前,递过清水,眸中忧色未褪。
“入门……尚且遥远。”庞恒声线沙哑微弱,目光却灼灼,“然……确有效用。此物,可令体内‘麻烦’,暂得安宁。”
他望向左臂那色泽似乎微不可察淡去一丝的黑纹,感受着那虽仍沉重、却不再咄咄逼人的阴寒,心湖涌起强烈振奋。
此路未错!纵前方是刀山火海,是逆脉炼狱,他也必须走下去!这微弱曙光,是他于无尽黑暗中挣扎至今,所窥见的最真切的光亮!
只是,《逆脉导引术》终究是残篇,后续涉及主脉逆转、能量引导的精深法门尽数缺失,前路依旧迷雾深锁。且每次修炼皆需倚仗差评减痛,对魂灵负担不容小觑。
希望已现,然通往掌控之途,仍旧遍布荆棘与未测之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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