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死一样的寂静。
周明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完了。
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只是出于一个医生的本能,加上对历史悲剧的惋惜,才脱口而出。可在别人听来,这就是赤裸裸的轻薄,是胆大包天的觊觎。
尤其是在皇太子面前,觊觎他的亲妹妹,当朝的嫡长公主。
这罪名,怕是不比给胡惟庸开瓢来得轻。
朱标那句半是调侃半是试探的话,就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这层尴尬的窗户纸,让周明瞬间成了全场的焦点。
朱镜静的脸已经红得能滴出血来,她死死低着头,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让她立刻钻进去。长这么大,她何曾被一个陌生男子如此直白地冒犯过。
周明的大脑在以每秒一万转的速度疯狂运转。
怎么办?
道歉?说自己一时失言?太苍白了,只会显得自己欲盖弥彰。
装傻?说自己没别的意思?更蠢,此地无银三百两。
必须找到一个合理的,能完美解释自己行为的理由。一个符合他“神医”人设的理由!
电光石火之间,一个念头划过脑海。
有了!
周明强行压下心中的慌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抬起头,迎上朱标那带着探究的注视,脸上那份因为紧张而产生的尴尬,被一种专业的、严肃的凝重所取代。
他对着朱标微微拱手,沉声开口。
“殿下误会了,草民绝无他意。”
他的姿态很正,没有丝毫轻浮。
“草民刚才之所以冒昧一问,并非是窥探公主私事,而是出于医家本分。”
“哦?”朱标的兴致被提了起来,“医家本分?”
“正是。”周明组织着语言,将现代医学常识,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词汇包装起来,“医者,望闻问切。草民刚才观公主殿下,虽风华正茂,气度不凡,但气血略有不足,隐有虚浮之兆。这并非是病,而是女子天性。”
这番话说得玄之又玄,朱标和朱镜静都听得一愣。
周明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女子之体,以血为本。二七天癸至,月事以时下,然其体未充,其血未盈。若在二八之年以前,也就是十六岁之前便早早婚配,孕育子嗣,则会大动元气,有损根本。”
他加重了语气,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具权威性。
“早婚早育,看似是开枝散叶,实则是涸泽而渔。不但会令女子日后体弱多病,百疾缠身,更会影响子嗣的康健。这,便是草民斗胆一问的缘由。只因见殿下与公主兄妹情深,不忍见公主未来为病痛所扰。”
一番话说完,周明连自己都快信了。
这套理论,半是中医,半是现代妇产科的科普,在这个时代,绝对是降维打击。
朱标彻底愣住了。
他原本以为周明是少年慕艾,见了自己美丽的妹妹动了凡心,正准备看个热闹,顺便敲打一下。
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能从一个看似轻浮的问题,引出这么一番听起来深奥无比,又似乎颇有道理的医理来!
早婚早育,有损根本?
这……他从未听过这种说法。但周明的话,却又让他无法反驳。因为周明刚刚才用一把刀,把太医院所有人都治不了的母后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他说的话,天然就带着一种旁人无法企及的说服力。
朱镜静也悄悄抬起了头,她那双清澈的杏眼里,惊慌和羞赧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浓浓的好奇和惊讶。
原来……他不是那个意思?
他是在……给我看病?
这个认知,让少女的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这个男人,好奇怪,也好……厉害。
“先生……先生真是医者仁心。”朱标消化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言语,他对着周明郑重地拱了拱手,“是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孤代皇妹,谢过先生的提点。”
危机,解除。
周明心中长出了一口气,后背的冷汗都快把绸衫浸透了。
“殿下言重了。”他赶紧顺着台阶下,“我们还是快去为皇后娘娘复诊吧,切莫耽误了时辰。”
“对对对,正事要紧。”朱标如梦初醒,连忙引着周明前往坤宁宫。
朱镜静跟在兄长身后,脚步轻快了许多,只是偶尔还是会忍不住,用好奇的余光去瞥一眼那个走在前面的、奇怪的年轻侯爷。
坤宁宫内,气氛已然天翻地覆。
昨日的死气沉沉和压抑绝望,被一种小心翼翼的喜悦所取代。宫女太监们走路都带着风,脸上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浓郁的药味散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安神香。
朱元璋正坐在床边,亲自看着一个小宫女用棉签给马皇后润唇。他的动作很笨拙,但异常专注。
看到周明进来,朱元璋只是抬了抬眼皮,没有说话。
周明也不在意,径直走到床边。
“娘娘今日感觉如何?”
马皇后靠在柔软的迎枕上,虽然依旧虚弱,但气色比昨夜好了何止百倍。她对着周明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好多了,腹中也不似昨夜那般火烧火燎了。多亏周先生了。”
“娘娘言重了,这是草民的本分。”
周明吩咐太监端来热水和烈酒,仔仔细细地将双手清洗了一遍。这个奇怪的习惯,在场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走到床边,先是伸出手,轻轻地放在马皇后的额头上。
温的。
没有发烧!
周明悬在半空的心,在这一瞬间,轰然落地。
成了!
他内心在狂喜,在咆哮!
这个时代,外科手术最大的敌人,不是技术,而是感染!是没有青霉素的绝望!
一旦术后感染,引发高烧,那便是神仙难救。他周明,也只有陪着这位国母一起上路,顺便搭上自己那还没见过的“九族”。
现在,体温正常,就说明最危险的一关,已经过去了。
他压下心中的狂喜,揭开盖在伤口上的棉布。
那道蜈蚣般的缝合线周围,皮肤平整,没有红肿,没有可怕的脓液渗出,只有轻微的血色。
完美的愈合迹象。
周明用浸了烈酒的新棉布,小心翼翼地擦拭了一遍伤口周围,然后换上干净的敷料。
“很好。”他直起身,对着朱元璋和马皇后,露出了一个真正放松的笑容,“娘娘恢复得很好,只要按时换药,静养半月,便可痊愈如初。”
“当真?”朱元璋那张布满风霜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君无戏言。”周明借用了他的话。
朱元璋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殿门外,一个锦衣卫校尉的身影一闪而入,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如同一道鬼影,悄无声息地滑到朱元璋身后,单膝跪地。
他的手里,捧着一个火漆封口的细小竹筒。
周明的心,咯噔一下。
是毛骧的人。
朱元璋接过竹筒,用指甲划开火漆,从里面抽出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
他展开纸条,飞快地扫了一眼。
寝宫之内,光线柔和,气氛温馨。
可周明却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朱元璋的身上弥漫开来。
那不是杀气,而是一种比杀气更可怕的东西。
是绝对的、冰冷的、洞穿一切的审视。
朱元璋缓缓地,将手里的纸条捏成一团,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帝王之相。
然后,他抬起头。
那道视线,越过床榻,越过太子,精准地落在了周明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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