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开山压下心头情绪，继续说道:“近些年，尤其是自从我这场大病倒下之后，叶家……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你父亲，”他看向刘洵，目光复杂，“正宏他……能力是有的，心性也正。但自从你失踪后，他心中郁结难解，大半心思都放在寻找你和照顾你母亲上，对于家族外部的权争利夺，已然心灰意冷，提不起太多精神。”
提起叶谨言，叶开山眉头深深皱起，眼中流露出明显的失望与一丝怒其不争：
“至于你二叔谨言……唉。能力是有些，手腕也有，但心胸狭隘，目光短浅，只盯着自家这一亩三分地。一个只会窝里横的角色，如何能撑得起叶家这般大族的门庭，应对外面那群虎视眈眈的豺狼？”
书房内一时寂静，只有茶香默默弥漫。
叶开山端起茶杯，轻啜一口，仿佛要借这茶水平复心绪。
他放下茶杯，目光再次聚焦在刘洵脸上，那目光锐利如电，仿佛要看进他的灵魂深处：
“天儿，叶家如今外有强敌环伺，内……隐患未除。爷爷老了，这场大病更是伤了根本，不知还能为这个家支撑多久。”
“你在这个时候回来，是叶家的转机，或许……也是唯一的希望。”
他的声音陡然加重，带着一种托付千斤重担的肃穆：
“今日这场认亲宴，爷爷会当众宣布你叶家嫡长孙的身份，并……确立你为下一任家主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会有无数明枪暗箭。林、王、李、苏、赵其他五家，乃至家族内部某些人，都不会乐见叶家因你而重新崛起。”
“爷爷问你，”
叶开山身体前倾，目光如炬，紧紧锁住刘洵的双眼：
“这条路，你敢不敢走？”
“这叶家的未来，你……愿不愿扛？”
话音落下，茶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
茶香氤氲，一室静默。
叶开山这句重若千钧的询问，在刘洵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扛起叶家？
刘洵眼帘微垂，目光落在杯中澄澈的茶汤上。
他如今拥有系统，这些权柄、财富、荣耀，早已唾手可得。根本不需要叶家的托举，而且刘洵要不是为了完成系统任务，根本不会考虑回归叶家。
然而……
眼前这位老人眼中那份深切的期盼，以及对他的真诚关怀，让刘洵有了些许动摇。
片刻的权衡之后，刘洵抬起眼，看向目光灼灼的叶开山，声音平稳而清晰：“此事，容我考虑考虑。”
没有直接应承，也没有拒绝，只是给了一个冷静而负责任的答复。
叶开山闻言，非但没有不悦，眼中反而闪过一丝欣慰与赞赏。
他朗声一笑，那笑声冲淡了方才的凝重：“好！此事关乎你一生，关乎叶家百年，确需慎重思量，不急在一时。老头子我吃了你那灵丹妙药，感觉这把老骨头还能再硬朗几年，撑得住，等得起！”
祖孙间的气氛因这份坦率与理解而缓和不少。
叶开山端起茶杯，又饮了一口，神色稍缓，但眉宇间似乎还萦绕着另一件事。
他放下茶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沉吟了一下，才再次开口，语气比刚才多了几分追忆与些许复杂的情绪：“除了叶家的事，还有一桩旧事……需要告诉你，也与你有关。”
刘洵抬眼，目露询问。
“是关于你和苏家那丫头，苏沐颜的……婚约。”叶开山缓缓说道。
“婚约？”刘洵眉峰微挑，心中确实掠过一丝诧异。
在这个时代，没想到还有包办婚姻的戏码！
叶开山看出孙子的疑惑，叹了口气，解释道：“这事说来，倒是我当年酒后一时兴起，种下的因果。”
他目光望向窗外，仿佛穿透时光，看到了遥远的过去：“苏家老爷子，苏定邦，是我当年在部队里过命的战友，枪林弹雨里一起滚出来的交情。后来我们各自退役，他执掌苏家，我撑起叶家，但情分从未断过。”
“大概是……你母亲怀着你六七个月的时候，有一次我和老苏聚在一起，喝得有些多了。忆往昔峥嵘岁月，感慨下一代的情谊，也不知怎么的，就说到你们这些还没出世的孩子身上。”
老爷子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些许追忆往昔的感慨与无奈：“当时老苏的儿媳也正怀着沐颜那丫头。我俩趁着酒兴，就拍板定下：若两家所生皆为男丁，便让他们结为兄弟；若是一男一女，便结为姻亲，延续我们这辈的情谊。”
“当时只觉得是酒后戏言，增添喜气。没想到老苏是个认死理的，事后竟当真了，还非要立了个简单的字据。我想着也是美事一桩，便随他去了。”
叶开山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感伤：“后来，苏老头先我一步走了。这婚约……便成了他留下的一个念想，也成了我心头的一件事。如今你回来了，沐颜那丫头也出落得亭亭玉立，英气不凡。”
他看向刘洵，眼神变得认真而恳切：“天儿，爷爷跟你说这些，并非要强迫你什么。时代不同了，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感情，我们老一辈不该，也不能强行捆绑。”
“爷爷只是……不想对逝去的老友食言，也不想罔顾你们的幸福。所以，爷爷的想法是，若有机会，你和沐颜那丫头不妨接触接触，彼此了解一下。那孩子品性能力都是极好的，是个光明磊落的好姑娘。”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舒缓，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商量意味：“倘若……倘若你们实在觉得不合适，没有缘分，那这婚约，便作罢。爷爷亲自去苏家说明，绝不会让你为难。我尊重你们自己的选择。”
说完这番话，叶开山似乎松了一口气，但眼底深处那一抹对老友承诺的执着与对孙子意愿的尊重交织而成的复杂情绪，以及一丝淡淡的失落，却未能完全掩去。
他显然极重承诺，却又更不愿以此束缚孙子的未来。
刘洵静静听着，将老爷子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处语气的变化都看在眼里。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位祖父并非以家族利益或陈旧观念来施压，而是真正在为他考量，在尊重他的意愿与遵守自己诺言之间，艰难地寻找着平衡点。
这份真诚的尊重，触动了他。
沉默了几息，刘洵端起自己面前那杯已微凉的茶，轻轻啜饮一口，然后放下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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