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极殿内的空气有些凝固。
杨涟跪在地上,背挺得笔直,像是一根倔强的老竹子。
他身后的东林党同僚们,一个个也是梗着脖子,眼神里燃烧着名为死谏的火焰。
在他们的认知里,十七换八千,这就是神话,是志怪小说,唯独不可能是战报。
既然不是真的,那就是假的。既然是假的,那就是欺君。这逻辑闭环简直完美无缺。
“殿下说验尸,那便验!”杨涟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蹦出来,“臣请陛下下旨,着三法司即刻派员前往辽东,开棺验尸!若真有八千建奴首级,臣这就撞死在这金銮殿上,给殿下谢罪!”
“何必去辽东?”
朱至澍轻笑一声,重新端起茶盏。
可惜茶已经凉了,他皱了皱眉,随手将那价值连城的成化斗彩鸡缸杯泼在金砖上。
“哗啦。”
茶水溅湿了杨涟的官袍下摆。
“杨大人,你的鼻子是不是堵了?”朱至澍指了指殿门外,“这么大的味道,你闻不到?”
话音未落,一阵沉闷如雷的声响从午门方向传来。
那不是雷声。是车轮碾压过汉白玉广场地砖的声音,很多辆车,很沉重的车。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气味顺着敞开的殿门狂涌而入。
那不是单纯的血腥气,而是一股浓烈的、呛人的生石灰味,混合着尸体特有的腐败甜腥,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
“呕——!”
几个养尊处优的翰林院编修当场就捂着嘴干呕起来,脸色瞬间煞白。
魏忠贤站在御阶旁,那双阴鸷的眼睛猛地亮起。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殿门口,向外张望了一眼,随即转过身,扯着那尖细的嗓子,喊出了一句足以载入史册的话:
“辽东大捷!首级入宫!献俘——!!!”
轰隆隆。
车轮声在殿前广场停下了。
朱至澍理了理袖口,从太师椅上站起身。
他没有看皇帝,也没有看百官,而是径直走向殿外。
路过杨涟身边时,他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这位大明忠良。
“杨大人,不是要验尸吗?”朱至澍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走吧,你的证据到了。别让那八千多个孤魂野鬼等急了。”
杨涟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但他此刻已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跟了出去。
朱由校也坐不住了,他一把推开想要搀扶的小太监,提着龙袍下摆,像个要去集市看热闹的孩子一样冲出了大殿。
午门广场上。
整整五十辆大车排成方阵,黑压压的一片。
每辆车上都盖着厚厚的黑粗布,下面隆起一座座诡异的小山包。
车身周围,还能看到斑驳的血迹顺着木板缝隙往下滴,在洁白的石板上晕染出一朵朵暗红的梅花。
几百名御林军手持长戟,将大车团团围住,神色紧张。
“掀开。”
朱至澍站在台阶上,声音不大,却冷得像冰。
负责押送的士卒得令,猛地扯下第一辆大车的黑布。
“哗——”
黑布落地,扬起一阵灰尘。
“啊!!!”
现场瞬间响起一片惨叫,不是惊呼,是惨叫。
那是一车人头。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人头。
每一个都被生石灰腌制成了惨白色,面目狰狞,眼球暴突,嘴巴大张着,仿佛死前还在发出绝望的嘶吼。
最显眼的,是每一颗脑袋后面,都拖着一根细长的辫子。
那辫子还没筷子粗,周围的头发被剃得精光,只留铜钱大的一小撮,那是建奴引以为傲的金钱鼠尾。
这种发型,在这个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大明,就是禽兽的标志,是化外蛮夷的图腾。
“这……这……”
刑科给事中侯震看着那成堆的脑袋,就像看见了地狱的大门敞开在眼前。
没有百姓。
没有难民。
大明的百姓就算再穷,也不会把脑袋剃成这种鬼样子!
朱至澍慢悠悠地走下台阶,来到车旁。
他不嫌脏,伸手从人头堆里拎起一颗。
那是一颗典型的女真巴牙喇的头颅。
横肉丛生,依然戴着半截被崩断的精铁头盔,眉心处有一个恐怖的黑洞,那是米尼弹击穿头骨留下的杰作。
“杨涟,杨大人。”
朱至澍提着那颗还在滴石灰水的脑袋,一步步逼近那群早已吓傻了的文官。
“你刚才说,我是杀良冒功?”
他把那颗脑袋举到杨涟面前,两人之间只隔了不到半尺。
杨涟甚至能闻到那颗脑袋嘴里散发出的恶臭。
“来,杨大人,你是个读书人,见多识广。”朱至澍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
“你告诉我,这是哪家的良民?是大明哪个村子的百姓,能长出这种獠牙?能穿着这种三层重甲?能把头发剃成这副鬼样子?”
杨涟浑身颤抖,牙齿咯咯作响,他想反驳,想说这是假的,是戏法。
可那触手可及的真实感,那令人作呕的尸臭,那根晃来晃去的金钱鼠尾,都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无知。
这就是铁证。
如山的铁证。
“不说话?”朱至澍冷笑一声。
他猛地一转身,手腕发力。
“呼——”
那颗沉甸甸的人头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精准地砸向了刚刚叫唤得最凶的侯震。
“嘭!”
人头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侯震怀里。
“啊啊啊啊——!!!”
侯震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尖叫,像是被烙铁烫了一样,手忙脚乱地想把怀里的东西推开。
但他越慌越乱,那根金钱鼠尾竟然缠在了他的官带上,那颗狰狞的头颅就像是个索命的冤魂,挂在他腰间晃荡,死鱼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侯大人,抱好了!”
朱至澍背负双手,站在阳光下,身影拉得很长,像是一尊不可战胜的战神。
“这是正红旗的一名牛录额真,赏你了。”
“看看他的牙口,看看他脖子上的刀疤。这可是咱们辽东将士拿命换来的军功章,你不是说要验吗?验啊!给老子好好验!”
全场死寂。
只有侯震在地上疯狂打滚的哭嚎声,以及那五十辆大车散发出的冲天死气。
朱由校站在高台上,脸色涨得通红,不是吓的,是兴奋。
他死死盯着那一车车的人头,感觉体内的血液都在燃烧。
多少年了?
自从萨尔浒之后,大明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每年的战报不是失地就是溃败,送回来的不是噩耗就是求援。
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看见敌人的脑袋像烂白菜一样被堆在这里。
“大伴。”朱由校的声音在发抖。
“皇爷,奴婢在。”魏忠贤早已泪流满面,跪伏在地。
“传旨。”
朱由校深吸一口气,指着那一车车首级,声音骤然拔高,响彻云霄。
“告太庙!即刻告太庙!”
“让列祖列宗都看看!朕的大明,还没亡!朕的兵,还能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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