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枯树根深·镜映虚实
养怨陶罐中超度双生魂魄带来的慰藉并未持续太久。林小小和林小玉的往生，只是解开了百年冥婚悲剧的一部分枷锁，而血符道人布下的更大谜团，以及那可能存在的、更庞大的阴谋，如同阴云般笼罩在清虚观上空。
枯树洼地，成了下一个必须探查的目标。那里埋藏的，可能不仅仅是寄魂镜的“故居”，更是通往真相的关键节点。
经过一夜的休整，玄云子的气息基本恢复，甚至因成功主持高阶科仪，修为似乎还有所精进。张灵溪也将状态调整到最佳，并将钟馗栖身的桃木匕首仔细擦拭，别在腰间最顺手的位置。虽然钟馗大佬仍在沉睡，但这把匕首本身已蕴含一丝神异。
“此行凶险难料，务必谨慎。”玄云子将几道新绘制的、威力更强的“金光护身符”和“破邪符”交给张灵溪，“若事不可为，立刻退回，保全自身为上。”
“弟子明白。”张灵溪郑重接过符箓，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道力。
师徒二人没有再多言，趁着天色未明，街道人迹罕至之时，悄然离开道观，向着城东南的枯树洼地疾行而去。
再次来到那片被铁丝网围起的废弃厂区后方，黎明前的黑暗将洼地衬托得更加阴森。那棵焦黑的枯槐树如同一个沉默的怪物，扎根在弥漫的薄雾中，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玄云子站在洼地边缘，神色凝重地观察了片刻，又取出一个古朴的风水罗盘（与张灵溪那个不同，是传统样式），仔细勘测方位地气。
“好凶的煞地！”玄云子沉声道，“枯木逢阴，地脉断流，更兼百年怨气浸润，此地已自成一方绝阴之域。那妖道选此地埋镜，绝非随意为之，恐怕是想借此地势，温养其残念，甚至……沟通某些阴邪存在。”
张灵溪握紧了手中的奇异罗盘，指针依旧死死指向枯树方向，且震动幅度远超昨日。“师父，我们现在进去？”
“跟紧我，步步为营。”玄云子手掐法诀，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清光，迈步走进了洼地。张灵溪紧随其后，噤声铃和定魂石全开，警惕地感知着四周。
一踏入洼地范围，温度骤然下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粘稠的阻力感，仿佛置身于水下。脚下的杂草挂着冰冷的露珠，踩上去发出窸窣的声响，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格外刺耳。
越是靠近枯树，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就越发强烈。枯树焦黑的树皮上，那些扭曲的纹路，在微弱的天光下，仿佛一张张痛苦的人脸。
在距离枯树约五步之遥时，玄云子猛地停下脚步，低喝道：“止步！有阵法残留！”
他手中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枯树根部某个特定方位。玄云子双目精光一闪，看出那里布置着一个极其隐蔽的、已经残破却仍在运转的警戒阵法。一旦触发，不知会引来什么。
“看来这妖道确实留了后手。”玄云子冷哼一声，并不硬闯，而是从袖中取出三枚铜钱，口中念咒，手腕一抖，铜钱呈品字形飞出，精准地落在了阵法几个关键节点上。
“三才定基，破妄显真！敕！”
铜钱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那无形的警戒阵法波动了一下，如同水泡般悄然破裂，并未引起大的动静。
障碍清除，两人终于来到了枯树之下。到了近前，更能感受到这棵树的巨大和死寂。树干需两人合抱，树根如同虬龙般裸露在地表，盘根错节。
“镜子的埋藏点，应该在主根附近。”玄云子根据罗盘指示和地势判断。
张灵溪蹲下身，用手轻轻拂开树根缝隙间的泥土和落叶。很快，在一条粗壮主根的背面，他发现了一处泥土颜色略有不同、较为松软的地方。他用随身携带的小铲子小心翼翼地进行挖掘。
挖了不到一尺深，铲尖便触碰到了一个硬物。他放下铲子，用手轻轻扒开浮土，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约莫脸盆大小的物体，显露出来。
油布已经腐朽不堪，一碰就碎。露出里面的，正是那面“寄魂镜”！但与之前不同的是，镜子的背面，竟然还吸附着一块巴掌大小、非金非木、刻满了复杂符文的黑色令牌！令牌中央，刻着一个与血符道人道袍颜色一致的暗紫色诡异符文。
“这是……‘通幽令’？”玄云子看到那令牌，脸色骤变，“传说中可短暂打开阴阳缝隙、沟通幽冥邪物的邪门法器！血符道人竟然连这东西都有！他将寄魂镜与通幽令埋在一起，是想做什么？”
难道他想用寄魂镜作为坐标，用通幽令召唤来自幽冥的帮手？或者……沟通那个可能与冥婚相关的、“变量”级别的存在？
张灵溪心中也是一凛。他尝试将镜子和令牌分开，却发现两者仿佛一体，吸附得极紧。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面寄魂镜的镜面，在没有任何人催动的情况下，突然自行泛起了涟漪！镜中不再是模糊一片，而是开始显现出清晰的画面！
但画面中的景象，却让张灵溪和玄云子都倒吸一口冷气！
镜中映照出的，并非枯树洼地，也并非任何现实的场景，而是一片混沌扭曲、充斥着无数闪烁数据和代码流的诡异空间！在这空间深处，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如同大脑般的发光体，以及无数连接着细小光点的脉络——这景象，竟与那本无名皮面古书中描绘的“织梦者”核心，有八九分相似！
而在那混沌空间的“上方”，似乎有一双巨大的、毫无感情的、由纯粹信息流构成的“眼睛”，正透过镜面，冷冷地“注视”着现实世界中的张灵溪和玄云子！
“它……它们……一直都能看到我们？！”张灵溪感到一股寒意从灵魂深处升起。难道所谓的“现实世界”，也始终处于“织梦者”的监控之下？！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镜中的画面突然切换，闪现出一些极其短暂、却无比熟悉的片段：明月消散时的银眸、钟馗燃烧本源的怒吼、月瑶清冷的面容……这些都是他“梦中”最深刻的记忆！
紧接着，画面又切换回现实：清虚观的偏房、他躺在床上昏迷的样子、玄云子担忧的脸……甚至包括他昨夜超度双生魂魄的法事现场！
这面镜子，或者说它背后的存在，不仅能窥探“虚界”，还能监控“现实”！它记录了他的一切！
“此镜……已成大患！”玄云子当机立断，手中桃木剑泛起金光，就要斩向镜面，试图摧毁这个窥探的窗口！
然而，就在桃木剑即将触及镜面的瞬间，镜中那双巨大的“眼睛”突然闪烁了一下！一股无法形容的、远超血符道人残念的冰冷意志，如同无形的海啸，透过镜面，轰然冲击而出！
目标，直指玄云子！
“师父小心！”张灵溪惊呼！
玄云子如遭重击，闷哼一声，周身清光剧烈摇曳，桃木剑上的金光瞬间黯淡，整个人踉跄后退数步，脸色变得煞白！
而那面寄魂镜，在发出这一击后，镜面也布满了裂痕，光芒彻底暗淡下去，与那块通幽令一起，“哐当”一声掉落在泥土中，仿佛变成了凡物。
但张灵溪知道，麻烦大了！“织梦者”或者说其背后的存在，已经被彻底惊动！它们不仅看到了他们，还发动了攻击！
他连忙上前扶住玄云子：“师父！您怎么样？”
玄云子摆了摆手，气息紊乱，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和凝重：“无妨……只是心神受创……好可怕的力量……仿佛……是整个世界的规则在排斥……”
世界的规则在排斥？张灵溪心中巨震。难道他们的探查，触及了这个“现实世界”最核心的禁忌？
他低头看向地上那面布满裂痕的镜子和那块诡异的通幽令。枯树下的秘密，似乎揭开了一角，却引来了更恐怖的存在。
前路，是更加深不见底的迷雾和危机。
（第九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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