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官道上的风已带了暖意。
祝无恙一袭青布长衫,坐在从他老子那里继承而来的马车之中,慢悠悠地跟着前面两匹快马的影子。
这辆马车已经上了年纪,一路上吱呀作响,而拉车的马岁数也不小了……
“公子你看,前头那片林子有野兔!好像还不止一只!”
青玉勒住马回头喊,他身侧的青禾已经眼尖地瞥见了草叶间闪过的灰影,忍不住拍着马鞍笑:
“等歇脚了我去套个陷阱,保准今晚能加道菜!”
祝无恙微微颔首,目光却落在远处连绵的田埂上……
新插的秧苗顺着地势铺成碧色的绒毯,田埂上扛着锄头的农人哼着小调,倒比他这赴任的县尉更像个自在人……
从京城出来已有数日,青玉青禾这对十六七岁的兄弟,像是两只关不住的百灵鸟,白日里策马时比风声还吵,夜里歇在客栈,倒头就睡的呼噜声能把隔壁的客人吵醒!
可偏偏是这份吵闹,冲淡了旅途的单调,让这两千多里的路程,竟生出些寻常人家赶路的烟火气来。
“过了前面那道河,就进恒州地界了。”祝无恙抬手遮了遮日头,“按规矩,州府官员该派人来接。
算了!咱们绕着城边走。”
青玉吐了吐舌头:“还是公子想得周到,那些官老爷的客套话,听着就累得慌。”
而青禾已经从行囊里摸出个麦饼,边啃边点头:“可不是嘛,上次在驿站听那些人互相吹捧,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官场应酬说得像什么洪水猛兽……
祝无恙哑炮失笑,他并非厌恶官场,只是懒得应付那些虚礼。
此番去定县任县尉,原本他已足够低调,也想图个清静,没想到这一路上,也不知怎的竟是被路过的安平县同僚知晓,并且堂堂安平县的县令居然亲自为他这个县尉接风洗尘,不仅迎来,还非又送往,如此一来,反倒违了初衷……
一念至此,祝无恙亦是苦笑不已……
原本那一箱珠宝的“遗忘”,是想摆脱自己实为李相门下“堂除”的痕迹,没想到京郊的官员竟是如此神通广大,那几场看似不经意的谈笑间,各种的暗地试探,明明句句不提李相,可又句句不离李相……
也是基于此原因,进恒州城前夜,祝无恙在城外市集之时,忍痛将把那辆“祖传”的马车卖了,心想:这下便不再招摇了吧……
车辕上的铜饰本是当年老祝做县令之时留下的老物件,竟还被贩子磨了半天价,连一旁的青玉都气得直跺脚,还是祝无恙最后拍板:“罢了,能换一匹好马的脚力钱就行。”
没了马车拖累,三人纵马穿行在恒州的官道上,视野越发开阔。
道旁的刺槐开得正盛,雪白的花串垂下来,风过时落得满身都是。
青玉青禾学着当地孩童的样子,摘了花串编作花环,非要给祝无恙戴上!
拉扯间,祝无恙的发带松了,青丝垂落肩头,倒让两个半大的小子看呆了眼。
“公子戴这个好看!”青禾举着花环一脸坏笑,而青玉已经掏出腰间的小铜镜递过来!
祝无恙无奈地摇摇头,却也没真的推开……
到了恒州城边的客栈时,天已擦黑。
店小二牵走马匹,青玉青禾忙着搬行囊,祝无恙站在客栈门口,望着远处城里亮起的灯火。
那灯火连绵成片,似乎比他在京城见过的夜市还要热闹几分,隐约能听见丝竹声顺着风飘过来。
“公子,咱们出去转转吧?”青玉凑过来,眼睛里闪着光,“我刚才听店小二说,城里的夜市可热闹了,这里没京城管得严,所以京城里没有的,这里都有!有卖糖画的,还有唱小曲儿的……”
青禾也跟着点头:“听说恒州的粉皮特别有名,还有桂花糕,咱们去尝尝?”
祝无恙望着那片热闹的灯火,心里竟也生出几分向往……
他自小在泗水城长大,那时老祝还在,管得又严,见惯了规矩森严的场面,这般市井里的鲜活热闹,倒像是另一个世界。
“也好。”他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换身便服,咱们去看看。”
青玉青禾顿时欢呼起来,转身就往楼上跑。
祝无恙站在原地,听着身后两人吵吵嚷嚷地讨论该穿哪件衣服,忍不住笑了笑。
这一路的吵闹,原来早已成了最寻常的慰藉。
远处的灯火明明灭灭,映在他眼底,竟比那些官印上的鎏金还要温暖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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