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无恙直接安排青玉青禾将两张桌子合并为一桌,丝毫不顾及盛潇潇一脸嫌弃的眼神,就那么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
祝无恙借花献佛,径自端起青瓷酒杯,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开始与对面的铁、崔二人推杯换盏。
只是在杯沿相击的脆响里,他分明瞧见铁二爷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指节粗大,虎口处结着层叠的厚茧,不似寻常百姓,更不像一般的江湖武夫。
而崔三爷则不然,端杯的手势轻稳,指尖修长,酒液晃动间,竟几乎溅不起半滴,祝无恙心中微动,面上却只笑着饮尽杯中酒。
“祝小哥年纪轻轻,这气度倒是难得。”铁二爷嗓门洪亮,一杯烈酒下肚,喉结滚动间发出满足的喟叹,“不像我们家潇潇,被惯得没个样子。”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盛潇潇便瞪了过来,手里的筷子在碟子里戳得当当响:“二叔!你又说我!不看这还有个外人呢!”
说着说着,盛潇潇倒是十分豪爽的仰头又灌下一杯,脸颊微红,像一颗半熟的樱桃,可爱至极,但是眼神却依旧亮得很,带着股不服输的泼辣劲儿。
崔姓中年人在一旁含笑摇头,伸手想把她的酒杯挪开,却被她敏捷地躲开:“三叔!今天高兴!我再少喝一些,不碍事!”
祝无恙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倒是觉得有趣。
这姑娘性子直爽,像株带刺的蔷薇,看着扎人,实则鲜活得很。
他笑着给她满上,自己也陪了一杯,口中道:“盛姑娘性情直率,倒是难得的真性情。”
“呦!姓祝的,原来你还是会说人话的嘛!”
一听此话,站在祝无恙身后不远处的青玉当即就不乐意了,
“盛姑娘教训的对!我家公子从小就会打官腔!正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官场上那套不入流的小把戏,我家公子玩的贼溜!”
兴许是酒水上头的缘故,也兴许是盛潇潇第一次接触青玉这类暗戳戳的市井小人物,后者的言外之音,盛潇潇竟似完全没听出来……
只见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话也开始多了起来,
“姓祝的你是不知道,我爹走得早,从小就是二叔和三叔把我带大的。
他们俩啊,一个对我凶巴巴,一个对我笑眯眯,可实际上都把我当宝贝疙瘩……”
随着酒意渐浓,她的话也愈发多了起来,断断续续地说着小时候的趣事,说着二伯的手有多巧,能给她做木刀木剑,说着三伯轻功有多好,能在房檐上给她摘月亮……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眼眶也红了:“要是我爹还在就好了,他是他们的大哥,当年可威风了……”
铁姓中年人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别再乱说话,只是仰头饮尽了杯中酒……
崔姓中年人则是叹了口气,给她夹了块糖醋鱼:“小孩子家家,喝多了就胡说,快吃点东西。”
祝无恙默默听着,心里却在快速盘算。铁老二,崔老三,盛家大小姐……这排行,这关系,怎么越听越是耳熟……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盛潇潇起身去添酒,腰间那条杏色腰带随着动作晃动,右侧明显鼓囊囊的一块,形状方正,倒像是块腰牌。
恰在此时,铁姓中年人又要给盛潇潇倒酒,祝无恙连忙伸手拦住:“铁老哥,盛姑娘看来是喝得差不多了,再喝怕是要醉倒了,不如我替她喝了这杯?”
他伸手去接酒杯时,手臂“不经意”地擦过盛潇潇的腰间,目光如电,飞快地扫过那鼓囊处。
就在那一瞬间,腰带缝隙里露出的一角木牌闪过,上面一个铁画银钩的“忠”字,清晰地映入他眼中。
祝无恙心中猛地一震!
那腰牌的样式,绝非大宋官制,倒像是……忠义堂的信物!
他少年时曾师从一位云游老道,老道除了扔给他一堆书以外,也曾在闲聊时提过,忠义堂近几十年在江湖上势力滔天,其高层腰牌便以“忠”字为记,样式独特,绝非外人能仿造。
盛潇潇被他这一拦,倒也没恼,只是“哼了一声,坐回椅子上,脑袋却开始一点一点的,显然是醉意上头了。
铁姓中年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祝无恙,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许:“还是祝小哥细心。罢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明天还要去看上巳节的游街,若是醉倒了,可就错过了热闹。”
而一旁的崔姓中年人也点头附和:“正是,时辰不早了,今天就先喝到这里,大家各自歇息去吧。”
散了席,祝无恙回到自己的房间,反手关上门,脸上的笑容便敛了去。他走到窗边,望着院里飘落的杏花,手指轻轻敲击着窗棂。
老大姓盛,早逝;老二姓铁,有双异于常人的手;老三姓崔,轻功卓绝;盛家有女,持忠义堂高层腰牌……
这些线索在他脑海中飞速串联,一个几乎被遗忘的传闻渐渐清晰起来。
二十年前,江湖上曾有四大紫衣神捕,隶属忠义堂,同时也归属六扇门,专管黑白两道不平事。
后来听说盛老大病逝,冷老四废了一条拿剑的手臂,自此以后,四人便再无音讯……
祝无恙缓缓握紧了拳头……
铁二爷的手,能开碑裂石;崔三爷的轻功,可以踏雪无痕……可不就与眼前这两位中年人对上了?
原来如此。
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本是偶然相逢,没想到竟遇上了这样两位传奇人物,虽说他并不清楚此二人的行程和目的,但是此番他只是路过恒州,也就没兴趣知道。
只不过这趟上巳节之行,怕是要比想象中有趣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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