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刺骨的冰冷。
这不是身体上的寒冷，而是灵魂被从温暖的躯壳中硬生生剥离，扔进无尽深渊的孤寂。
夜无渊的意识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挣扎，仿佛溺水者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我……死了吗？”
记忆的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切割。
那场本该是家族荣耀的庆典，却在血色月光下变成了人间炼狱。黑袍人在高台上狞笑，嘴里念诵着亵渎的咒语，而代表着至高无上权力的“天道”，竟然默许了这一切。
“天道？这就是天道吗？高高在上，冷眼旁观，甚至亲自降下惩罚，只为维护那所谓的‘平衡’？可笑！我夜家世代镇守北境，为这苍生流尽了血，到头来，却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凭什么？！”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怨毒与愤怒，猛地冲破了意识的枷锁。
“呃……”
夜无渊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手指在冰冷的泥土中痉挛般地抓握。他猛地睁开双眼，剧烈的头痛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芜的血色。
残阳如血，照耀着这片乱葬岗。风卷着沙砾和腐烂的气味，刮过他的脸颊，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嘲弄他的狼狈。
他躺在尸骸堆中，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浮土，如果不是胸口那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的起伏，他和周围的白骨没有任何区别。
“我没死？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死？”
他想哭，却发现眼眶干涩得发疼；他想笑，喉咙里却只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就在这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三只腐尸犬从尸堆的阴影中爬出，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涎水滴落在地，发出腐蚀的“滋滋”声。它们是嗅到了活人的气息，把他当成了美味的晚餐。
死亡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夜无渊的心脏。
“不！我不能死在这里！如果我是为了复仇而活，那么死在这些畜生的肚子里，未免太可笑、太屈辱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发现身体像是散了架，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
他颤抖着手伸向怀中，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的金属物体。
那是父亲临死前，用尽最后力气塞给他的挂坠——一本造型古朴的金属书。
“渊儿……活下去……带着夜家的恨，活下去……”
父亲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挂坠的瞬间，一道幽绿色的光芒骤然亮起，刺痛了他的双眼。
紧接着，一连串只有他能看见的幽绿色文字，如同活物般在他眼前跳动。
【叮！检测到纯正的死神血脉与强烈的怨念，亡者之书激活中……】
【宿主：夜无渊】
【职业：亡灵法师（死神眷顾者）】
【等级：一阶（学徒）】
【命格：被放逐者（已被天道标记，气运-90%）】
【技能：召唤亡灵（初级）】
【特殊天赋：死神之瞳（未觉醒）】
夜无渊瞳孔微缩，大脑在一瞬间陷入了空白。
“这是……什么？幻觉吗？还是地狱的邀请函？”
然而，看着那行“死神眷顾者”的字样，他那颗早已死寂的心，猛地狂跳起来。
“眷顾者？哈……真是讽刺。天道抛弃了我，却有一个死神来‘眷顾’我？亡灵法师……那是被世间视为邪魔外道的存在，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异类。”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那三只步步紧逼的腐尸犬。
“异类吗？现在的我，和异类又有什么区别？天道视我为草芥，世人视我为死人。既然如此……”
夜无渊的眼中，那抹绝望的灰暗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疯狂的、不顾一切的决绝。
“既然这世界要将我推入深渊，那我便在这深渊中，成为最恐怖的恶鬼！天道要我死，我偏要活！我要这满天神佛，为我夜家的血债，血偿！”
一股冰冷的力量顺着他的指尖涌入体内，那是死亡的气息，却也是他此刻唯一的生机。
“以我之名，自死亡中苏醒吧！”
夜无渊嘶吼着，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
幽绿色的火焰在地面上燃起，两具手持锈迹斑斑长剑、骨架并不完整的骷髅战士，凭空出现在他面前。
“杀！”
他下达了重生后的第一个命令。
两具骷髅战士发出无声的嘶吼，挥舞着长剑冲向腐尸犬。
看着骷髅战士与腐尸犬搏杀，夜无渊靠在一块残破的墓碑上，大口喘着粗气。他看着自己掌心凝聚的那一缕幽绿火焰，那火焰没有温度，却仿佛能烧尽世间的一切虚伪。
“这就是力量吗？属于亡者的、被世人唾弃的力量……”
他轻轻笑了起来，笑声起初低沉，随后越来越大，充满了癫狂与悲凉。
“好！好一个亡灵法师！从今往后，我不再是那个受人敬仰的夜家天骄。我是行走在黑暗中的死神，是收割灵魂的镰刀。”
“等着吧，莫尔甘，等着吧，天道。这一身的血债，我会用这双沾满亡灵气息的手，一笔一笔，向你们讨回来！”
风沙卷过，掩盖了血腥的气息。夜无渊缓缓站直了身体，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眸，此刻深邃如渊，仿佛能吞噬人的灵魂。
他看了一眼地上腐尸犬的尸体，又看了看手中那本不知何时已化为实质、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亡者之书》，转身，一步步走向荒原的深处。
他的背影在血色残阳下被拉得很长，像是一道刻在大地上的、永不磨灭的诅咒。
这，才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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