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君策,隐身贵女

浣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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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68章 落水(万字大更,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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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宏见沈容挥手又落下,似在鞭打着什么,心下好奇,借着盈盈的灯光奔了过来,近了跟前才发现沈宛在玩陀螺。

“五姐姐,我也要玩。”

“六弟,你看这陀螺转得好不好看?逆”

沈宏静静地盯着陀螺,答道:“好看。”

“你看那个红点,漂亮不。”

“漂亮……”

姐弟俩在那儿玩得一问一答,下人们或三五成群的闲话,或各自忙碌,有几个管事还在西厅里玩开来,有的玩骰子,有的打趣说话。

沈容道:“待陀螺停下,你拾了陀螺去找沈宾,让他带你去后花园,照我说的做。”

“是。”沈宏讷讷地应声茶。

“待你听到我喊‘救命啊!’你便醒过来。”

“是。”

她不愿再等了,半点也不想再等下去。姐弟二人说了一阵儿话,沈容道:“陀螺送你了。”她扬长而去,沈宏依旧看着那陀螺转动,待停下来时,他抓起陀螺往东暖厅去。

*

东暖厅里,奕棋的沈俊臣兄弟正厮杀激烈。

老太太今儿赢了一堆银锞子,直乐得嘴都合不拢,李氏输得多,嘴里时不时地发牢***。

沈容四下里一望,“九妹妹,怎不见六弟?”

潘氏抬头望了一圈,果没见到沈宏,对服侍的奶娘道:“六爷去哪儿了,把人找回来,昨儿下了雪,外头冷着呢,过年节了,可不能感染风寒。”

“大太太,有强子跟着一道呢,不会走远。”

沈容低着头,似在刻意避开什么,“母亲还是把六弟寻回来的好。”

潘氏立时忆起今儿家宴时,沈容几次三番古怪的神色,心下一慌,“马奶娘,派人寻寻六爷!”

马奶娘出了东暖厅,扯着嗓子道:“六爷!六爷,大太太寻你呢,六爷,六爷……”

会客厅周围哪里有人?

马奶娘正要寻下人,静寂的夜里突地传来一个半大孩子的尖叫声:“来人啊!来人啊!六爷掉荷花池里了,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近处的小厮、婆子也不待分辩,跟着哄叫起来:“六爷掉荷花池里了!快去后花园救六爷!”

沈宛撒开腿就往后院跑。她瞧过那荷花池,并不算深,里面有淤泥,夏日时里面种满荷花,到了冬天放去一部分水好挖取莲藕入菜,今儿家宴里就有三样莲藕做的菜。

待沈宛跑到荷花池时,已有小厮跳入荷花池救人。

沈宛扯着嗓子大呼:“救命啊!救命啊!”连唤两声,原在荷塘里扑腾的人儿才惊慌失措地叫嚷了起来:“救我!救我!我不想死……”

潘氏跌跌撞撞奔到后花园,看着裹了一身淤泥的沈宏,“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她就只得这么个宝贝儿子,还是沈俊臣的独苗,要是没了,她可怎么活?抱住沈宏就叫:“我的儿,你好好儿的不在前院守夜,跑后面来作甚?”

“咳!咳!三哥……三哥推的我。”

这一句出口,潘氏恶狠狠地盯着一边被吓呆的沈宾。

强子是沈宏的奶兄,又是沈宏的小厮兼书僮,他见沈宏与沈宾去了后园,便远远跟着,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两个人站在荷花池旁抓扯了一下,待他跑近时,沈宏已经掉到荷花池里了,他吓得扯着声音大叫。

沈宾立马道:“我没有!”他倒霉透了,原是沈宏约他到这里玩的,沈宏扯了他两下,自己就跳下去了,现在却诬是他推的。

“是你推的我,就是你推的,是你哄我说荷花池这边有好玩的……”

潘氏顾不得沈宏身上的淤泥,对周围道:“快备热汤、再煮姜汤,年节里头受不得风寒。”

马奶娘背了沈宏就走,沈宏扒在她背上呜呜哭泣,“三哥推我下去……他害我。他说如果没有我,他就是长子长孙,他就能得到整个沈家……呜呜……”

第67章吓坏

沈俊来夫妇赶来时,正听到沈宏说这句话。沈俊来扬手“啪!啪!”两记狠重的耳光,怒不可遏地吼道:“逆子,你想干什么?把宏哥儿推到荷花池里,你想害他?”

“我……我没有。”

沈宾想不明白,明明是沈宏拉他去的荷花池,是沈宏要推他下荷花池,他不过就是自卫与他抓扯了两下,怎的最后一切都变了模样。

强子立马大叫:“是三爷拉六爷过来的,我一路小心跟着,亲眼得见三爷把六爷推进水池,要不是我一直跟着,六爷今儿,恐怕就……就……”

强子说得信誓旦旦,马奶娘母子是潘氏的陪房,他们的话,潘氏坚信不疑。

沈宜人小,此刻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尖声大骂:“坏人!你要害我哥哥!你要害我哥哥!”

潘氏早已哭成泪人,恶狠狠地看着人群里发懞的沈宾:“大老爷,你瞧见了,他小小年纪便如此歹毒,他这是想害大老爷绝后啊?”

沈容此刻浑身直哆嗦,蹲在地上,“我没听到!我什么也没听到……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我怕,我怕,我怕他们会象害死哥哥一样害我,姐姐,我怕……”

李氏,老太太不是最信你、重你么?潘氏与你不是好妯娌么?这一回倒要看看你们母子还如何脱身?

敌人不除,危害自己,既然是敌人,就要先除之而后快。

何况这敌人先后害死了石氏、沈宽母子。

沈宛俯身一把搂住沈容,“容儿,你到底知道了什么?你说话,你知道了什么?容儿!”

沈容突地身子一硬,竟昏倒在沈宛怀里。

老太太在婆子丫头搀扶下赶过来时,沈宏已经被婆子带回去沐浴更衣了。只看到沈容昏倒在沈宛怀里,沈宛满脸震惊与担心,令沐风背了沈宛直奔仪方院。

潘氏拽着帕子,“大老爷,你也瞧见了,有人要害我儿性命,你可得给我们母子做主啊!大老爷已经三十多岁了,膝下可只得宏哥儿这一个儿子,宾哥儿才多大,他哪里有那些恶毒想法,只怕是有人教的。”

因沈宏掉到荷花池,整个沈家乱成了一锅粥。

原是说守岁,现在上至老太太,下至底下的丫头小厮,个个都心忧。

沈容回到仪方院,石妈妈掐了人中,她才悠悠地醒来,惊呼一声,看沈宛在跟前抱住她就不撒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担心六弟,我坏了他们的计划,他们会不会像害哥哥那样害我?”

沈宛一惊,瞪大双眸,一把抓住沈容的双肩,“容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到底听到了什么?”

难不成,她的弟弟沈宽之死另有真相?

沈宽不是下河游泳淹死的么?

多婆子站在院子里,禀道:“大老爷问:五姑娘可醒了?若醒来,让五姑娘就去福瑞院回话。”

沈容连连往床里闪躲,“我不去!我不去!他们要杀我!我今儿白日不该假装睡觉溜出去,呜呜,我不去。”

沈宛扭头望着外头,又看了眼吓坏的沈容,心头涌起了卷天巨浪:沈宽之死另有真相?难道还有人要害沈容不成?

多婆子站在外头,怕是这五姑娘当真知道些什么。

石妈妈出了屋,轻叹一声,“多婆子,六爷落水,五姑娘吓坏了,这会子怕是不能跟你去福瑞院。”

多婆子道:“六爷今儿也吓得不轻,大太太和大老爷还等回话呢。”

沈宛轻声道:“多婆子先回去,若是五姑娘安静下来,我定会带她去福瑞院回话。”

第68章惩恶婶

沈容受惊的模样,分明就是个吓坏的孩子。

沈宛的心一阵揪痛,有吃惊,有不甘,如果沈宽的死不是意外,定是被人害死的。

沈容蜷缩在被窝里,嘴里喃喃重复“我没看到,没看到……”不知不觉间,竟真的睡熟了过去。

沈宛担心妹妹的身子,不敢离开,自己留下来服侍宽慰,今儿用年夜饭时,沈容的神色就有些不对,莫不是她当真知道了什么。

沈容迷迷糊糊中,只听到花厅里传来说话声儿。

沈俊臣道:“宛姐儿,容姐儿可说什么了?”

石妈妈也是如雷轰顶,她怎么也没想到,沈宽的死另有蹊跷,“禀大老爷,容姐儿受了惊吓,嘴里絮絮叨叨的,直说二爷是被害死的,还说有人要害她。”

沈宛心痛如绞,她答应过石氏,一定会看顾好弟弟妹妹,可母亲刚走一年,沈宽就没了。“今儿容儿用家宴时确实有些不同,可又问不出来。”她想到沈容受的苦,越发心疼得紧,恨不得自己代之,“爹爹,六弟那里如何说的?”

沈俊臣怒道:“宾哥儿翻年虚岁才十三,若不是有人教他,他怎会做出杀害手足的事,我已令人把宾哥儿关起来,让李管家去审他,先磨上几日,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

小环进了屋,“大姑娘,压惊汤熬好了,可五姑娘还睡着。”

沈宛道:“把汤给我,我喂容儿吃。”她接了汤碗,低声对沈俊臣道:“爹爹就别进去了,我进去安抚一下容儿,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来?”

她坐到榻前,轻唤几声“妹妹”。

沈容启开眸子。

沈宛微微一笑,“来,你喝碗压惊汤,这可是母亲吩咐厨娘特意准备的,你躺着别动,姐姐喂你吃。”

沈容静静地躺着,看沈宛一匙又一匙喂来,又细腻地将流出嘴角的汤汁用帕子拭去。

吃了大半碗后,沈宛见她平静下来,方低声道:“容儿今儿不乖,不是让你在仪方院歇息么,你是不是溜出去玩了?”

“我睡不着。”

“溜出去遇上好玩的了?”沈宛强作欢颜,想给沈容一个信赖与轻松的笑。

沈宛有一种温婉、静柔之美,美得像一幅有灵性的画,她说话的声音很轻柔,柔得像母亲的低咛,拥有着一种奇特的催眠之效,要不是她沈容曾在潜伏任务中做过两年的心理医生,恐怕真要睡过去。

“我避开小环和两个丫头溜出去的,那时候,奶娘在西屋里拾掇房子。”

“然后呢?”

“然后,我往北边去,我看着二婶带着婆子进了三哥的院子,三哥把服侍的人都支走了,我就溜了进去,想要吓吓三哥。”

“哦,我们容儿一定听到二婶和三哥说话了,你别怕,他们就是说说,没有当真的,你告诉姐姐,他们都说什么了。”

“二婶说,我们大房家业大,爹爹又做了大官,怕是家业更大,如果没有六弟,三哥就能成为家里最受器重的孩子。老太太自来又是向着二房的,她再帮衬在爹爹面前说话,到时候爹爹没了儿子,便会提携培养三哥……”

花厅里,沈俊臣听到此处,紧握着拳头,果然是李氏在使坏,居然教唆沈宾来做此等大义不道的事。

沈容忆起本尊哥哥沈宽死时,就是跟着沈宾、沈宪兄弟在夏天溜到河里洗澡,结果就溺水丧命了。

沈宛轻声道:“容儿别怕,爹爹、母亲和我都会保护你的,没人会伤害你,后来呢。”

“三哥说,六哥和二哥不一样,二哥没有厉害舅舅,三哥有母亲还有潘家,说他不想这么干。二婶打他一巴掌,骂他笨,说三哥这会子讲手足兄弟,上回诱着二哥下河洗澡,看二哥要淹死时怎么不去救人。三哥便说‘那是二婶出的主意,二哥是自己淹死的,与他无关。’二婶便说‘我让你去吃屎,你去不去?我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你们兄妹,你看看这府里吃的、用的,哪样不比石台县强,你若有个器重你的伯父,可以少努力二十年,还能娶上官家嫡女为妻……’二婶说了好些话,其他的,我记不得。三哥说他听二婶的。二婶又说,让三哥像上回害二哥那样,诱六弟去有水的地方。

我那时候猫在三哥院子的窗户下,大气儿都不敢出,害怕被发现,就俯着身想要离开,刚出院门就被服侍三哥的丫头瞧见,她问我‘可是五姑娘’,二婶和三哥便追了出来。

姐姐,我听到他们说话了,二婶会不会杀了我?

晚上我玩陀螺,六弟也想玩,我叮嘱过他,叫他别去有水的地方……”

多婆子此刻正频住呼吸,一字不漏地听内屋里沈容说的话。

有水的地方……

这分明就是有预谋地想害死六爷。

一旦没了六爷,三爷便可以成为长子长孙,可以谋到大房的家业,还能得大老爷器重提拔,李氏虽是小地方来的,是乡野村妇,真真是好毒辣的手段。

沈宛失魂落魄,沉吟道:“二弟是被三弟、七弟故意诱出去淹死的,他们为了家业,为了长子长孙的名头害死二弟,而今又为了得到爹爹的器重要害六弟,他们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二弟那么聪明,是个懂事肯用功的,被他们算计得丢了性命……”

沈宛浑身乏力,今日一朝明了真相,沈宽不是意外身亡,是被人害死的,他还那么小,还没长大成人,就没了性命。

李氏好毒的手段。

沈宾好狠的心肠。

沈家在娶石氏为妇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三餐虽能饱,却也要下地干粗活,自打娶了石氏,仆妇成群,丫头侍候,那也是体面小户人家。

可他们,居然如此狠辣地害沈宽。

沈宛的眼泪夺眶而出,这么久以来,她敬重李氏,可李氏竟然挑唆沈宾、沈宏兄弟引诱沈宽去河边洗澡,又算计得沈宽活活被淹死。

他们怎能如此歹毒?那可是人命,是他们朝夕相处的兄弟。

沈容瞧她痛苦,嘴里沉吟道:“姐姐,我怕!娘亲留下那么大一笔家业,二婶会不会为了家业要我们姐妹的性命。姐姐,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呜呜,我不想像二哥那样死去。”

沈宛一把搂住沈容,“别怕,姐姐在!谁要害你,爹爹和我第一个就不饶她,别怕……”

花厅里,沈俊臣衣袍一挥,“多婆子,派人把二老爷、李氏唤到祠堂去,我还活着呢,就敢算计大房儿女的性命!”

沈宽已经死了,不能再让人害了沈宏。

他沈俊臣努力了这些年,不能没个后继之人。

多婆子应声,派了跑腿丫头去传话,又回到福瑞院去见大太太,把沈容说的原话,一字不漏的重复了一个遍。

潘氏看着暖榻上的沈宏,正色问道:“今晚你和五姑娘玩陀螺了?”

“是。”沈宏有些印象,只是有些地方感觉很奇怪,难不成是受了惊吓的原因,他只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哪里容得他细想,只道:“五姐姐说,要我别去有水的地方,还把陀螺送给我。”

潘氏怒道:“原以为李氏是个老实憨厚的,竟然打着此等恶毒主意,怎能再把她留在府里,要是她害我儿性命,我可如何防备,这可是我十月怀胎,在鬼门关前逗留几日才生下的儿子……大老爷在哪儿?”

“回大太太,大老爷这会子应在祠堂,让下人请了老太太、二老爷、二太太一道去祠堂。”

沈宜虽小,却已经知事,正安安静静地坐在一侧,时不时面露忧色地望着沈宏。

潘氏道:“她才来多久,就蹦跶着要害我儿。真是好盘算,今儿过节,主子下人都在前院守岁,自是没人留意。马奶娘,你小心照顾六爷,我去趟祠堂。”

*

沈府的祠堂是新建的,里面供奉着祖上三代的牌位。

潘氏到祠堂时,老太太、二老爷夫妇、沈宛已经到了。

沈宛垂首站在一边,眼睛红红的,显然哭过,一直以为二爷沈宽是意外溺水,如今突然知道,他是被人害死的,哭得心口阵阵抽痛,是她辜负了母亲的临终交代,是她没有保护好沈宽。

李氏跪在祠堂,失控大喊,似撒泼,似癫狂,“母亲、大伯,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啊!”

是谁要害她?

沈宏居然诬陷沈宾。

她根本没有算计沈宏的意思,沈宾更不敢这么做,潘氏与沈宏母子可不是当年的石氏沈宽母子,她还是分得出轻重来的。

她不知道哪里不对,可总觉得暗里有一双手在推着一切前进。

沈俊臣怒道:“你还说没有?”他顿了一下,问沈宾屋里的管事婆子道:“刘婆子,你来说,今儿一整天,你们可是一直有人服侍在院子里?三爷身边从未离过人?”

刘婆子瞧了眼李氏,答道:“今儿未时,二太太进过三爷的院子,一进来便说要与三爷说话,将奴婢与丫头们遣出了院子。”

沈俊臣又道:“你们出去后,可是有丫头见到五姑娘从院子里出来?”

“三爷让我去六爷那儿取纸墨,我领了粗使丫头藕白出的门;大丫头去了针线房,三爷的新裳肥了些,得让绣娘缝几针;留下来的是粗使丫头,应该是葱白。”

沈俊臣敛眉道:“藕白、葱白,这都是什么名儿?”

刘婆子道:“这是三爷给赐的名字,说是姑娘家的手臂如藕,十指如葱……”

能说出这等话,可见长大也是个好/色、没出息的,小小年纪,正经的学问记不住,倒是这等词句记牢了。

“混账东西!”沈俊来骂了一句,“大哥莫气,若真是李氏教唆宾哥儿做的,我必不护短,宏哥儿也是我嫡亲侄儿,我万不会叫人算计了他。”

沈俊臣冷哼一声,沈容没道理去冤枉李氏母子,而沈宏是他从小看着大的,更不可能无中生有的诬陷沈宾。

潘氏道:“把葱白唤来。”

不多会儿,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便进了祠堂,跪扒在地上。

“今儿下午,你可一直陪着三爷?”

“回……回大太太话,奴婢并非一直陪着,刘婆子去六爷那儿拿纸墨,二太太便让我到院子外头候着。”

“你可看到五姑娘进了院子?”

“没……没看到,但奴婢看见五姑娘从院子里出来,还问了她一句‘你是五姑娘’。”

沈俊来恼道:“那么大一个人进去,你怎就没看到?”

潘氏听着这话,如果不是沈容一时顽皮溜进去了,怕是今儿的乱子更大,还不晓得府里竟进了一只恶狼,立时愤然瞪目。

沈俊臣说要把沈俊来一家接来,她没反对,没想来的却是一头狼,想害她儿子的命。

沈俊来自知失口,忙道:“你怎么没瞧见她进去?”

“奴婢一直候在院子外头,想着若是二太太、三爷有吩咐就要去侍候,可是不知是谁,拿了石子丢奴婢,还丢了好几回,奴婢便寻了过去。也许……五姑娘是那时进的院子。”

李氏闻到这儿,只觉实在冤枉,她没与三爷议论害人的事,只是关切地问了一些沈宾是否习惯,那是她的嫡长子,她正巴不得他出息,是说过要他讨好沈俊臣的话,希望能得沈俊臣看重,能让大伯大力培养沈宾,可她没想害沈宏。

可现在,她们硬是说不清了。

那个该死的沈容,为什么要胡说八道,还说得像模像样,现在大老爷夫妇全都已经信以为真,又扯出二爷沈宽的死。想到沈宽,她心里真有些发紧,那时候她只想谋夺石氏留下的家业,想着沈宽死了,老太太手里捏着的那些便是他们二房的东西,想来沈俊臣也不在乎将那些东西给他们的。

沈宽之死的真相,李氏上瞒着老太太,下更不敢告诉沈俊来,毕竟沈宽是个男孩,而且又聪明伶俐,是大房的长子,沈俊臣报予厚望。就算沈俊臣再不喜石氏,可他还是在乎那个儿子的。

难不成,沈容从一开始就知道是她害死了沈宽,只是借着这机会来算计她。

莫不是沈宛设的局?

沈容就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哪里有这等心计,一定是沈宛设的局,沈宛可是有主意,又读了许多书的人,要是害她倒也容易。

一定是沈宛害她的!

李氏俯下身,直将地板磕得直响,“母亲、大伯,我冤枉呀,我今儿是找了宾哥儿,可我没说害人的话,我真的没有啊。”

沈俊来抬腿就是一脚,重重踹了过去,厉声道:“你还喊冤枉,要不是你挑唆,宾哥儿会把宏哥儿推到荷花池里,李氏,你……你太恶毒了,你怎能算计加害一个孩子。”

老太太端坐在上方,现在想来,沈宽的死确有异样。她是容不得石氏,可沈宽也是她的孙儿,那孩子又生得好,书也念得好,就被白白害得没了。

即便李氏是她的亲侄女,这个时候她也不能站在李氏身边,因为“证据”确凿,又有婆子、丫头的话,更有今晚沈宾害沈宏的事,已经由不得她不信。

李氏近来甚至挑唆她从沈宛手里谋银钱、首饰的事,她是想夺过来,但一时没想到好主意,不想就出了这事。

李氏的心真是太大了,她怎么能害沈俊臣的儿子呢,她就不怕露了馅,功亏于匮。

沈宛厉声道:“二婶,我只问你一句,二弟是不是你害得没的?宾哥儿、宪哥儿才多大,他们万不会有这种害人的念头,是不是你害的?”

潘氏这会子恨毒了李氏,是万万容不得她的,对左右道:“来人,把三爷、七爷带过来。”

沈宾不明白,今儿他只是与沈宏推攘了几下,沈宏怎么就掉荷花池里了,约他到荷花池的人可是沈宏,可沈宏回头就说是他约的他,就连强子也站在沈宏那边,他是被人算计了啊!现在却是有苦叫不出。

沈宪被婆子带进了祠堂,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听沈俊臣问道:“宪哥儿,前年夏天,你和宾哥儿带着宽哥儿去河里洗澡,把你知道的都细细地说了。”

沈宪望向李氏,却见李氏泪流满面,拼命摇头。

沈宛蹲下身子,“七弟,你便如实告诉祖母与大老爷,你若不说,到时候便将你赶回老家,让你如你舅家表兄弟一般生活,每日有干不完的农活,一个月也吃不上肉。”

沈宪最喜欢吃肉了,这么一吓,他忙道:“不管我的事,二哥是自己溺水的,三哥和二哥比赛谁游得远。二哥游走了,三哥却一直在河边。我发现二哥不见了,我……我要喊人来救二哥,三哥捂了我嘴巴,他不让我喊。”

老太太瞪大眼睛,她没想到,沈宾居然真的敢这么干,“宾哥儿,你瞧着宽哥儿溺水,居然不让宪哥喊人救他?”

沈宾死咬着双唇,那件往事,是他心底的秘密,没想到现在被年幼的沈宪说出来,就成了他费尽心思的害自己堂兄的性命。

沈宛心如刀绞,一寸寸被人凌割着,她捧着胸口,没想到真相会是如此的残忍,她唯一的同胞弟弟竟是被人设局害死的,而这一年多来,她竟相信是意外溺水。

“沈宾,你这个杀手凶手,你这个凶手!”沈宛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仪态,扑了过来,扯住沈宾人的衣襟,拼命地抓扯着,嘴里咆哮着:“但凡阿宽有的,都给你一份,你居然害死阿宽,他待你如弟,你却害他性命,你怎么如此残忍!”指甲在不经意划过沈宾的脸颊,立时就是一道血痕。

“阿宽!我的二弟……是被你害死的……”

沈宛初是不经意地划伤,最后因为巨大的悲伤,用手抓挠着沈宾,仿佛将他抓成碎片,方解心头之恨。

沈宾似被惹恼了,即便他有十二三岁,可这又如何?他到底没经过风浪,早前又被冤枉,现在更被人指责,又惊又怕又委屈,一把推开沈宛,怒喝:“有他在,祖母眼里就只看到他,他处处都比我强,就连先生也夸他书念得好。如果没有他,我就是祖母最疼爱的孙儿,我就能得到那些田庄、店铺,便能过上好日子……”

李氏尖叫一声“宾儿!”

沈宾说这话不就是证实了早前沈容所说的一切,承认他们母子心肠歹毒。

沈宛的身子摇晃一下,从地上立起,“就因为这,你就要阿宽的命,你们过得不好么?自打我娘亲嫁入沈家,她有一口吃的,便有你们一口?”

“可我们家,只得祖上留下的十三亩良田,和我娘的陪嫁豆腐铺。大房有两个伯母,个个都有丰厚的嫁妆,只要二哥和六弟没了,这些就是我们兄弟的!”

沈宾这些话,确实是李氏说的,是曾经李氏设局淹死沈宽时说的。沈宾哪里狠得下心,可经不住李氏的再三分析厉害,终究是照着李氏的话做了。

在沈宽死前,李氏也曾想过让小厮去做,可万一小厮的嘴不牢靠,就会招供出她。她想了许久,才决定让沈宾去做这件事,原因是,沈宾不会供出她。

只不曾想,沈容一早就知道了这事还诬陷他们母子谋害沈宏,这才揭开了沈宽之死的真相。

沈容当真藏得深,直到今日才暴露出本来面目。

沈俊来抬手就是几个耳光,直扇得响亮,沈宾的脸颊左偏右摇,嘴角溢出血丝。

“逆子,你这歹毒的逆子!说!是你的主意还是你娘教你的,说!”

李氏想着沈宾还小,要是承认了这事是他的主意,一辈子全完了,当初她设局害沈宽时,确实是她教的,又分析了厉害给沈宾听,“是我教的,是我教宾哥儿做的。”

沈俊来一脚踹来,李氏惨叫一声,趴在地上:“是我教的!我只是想让孩子过得更好,这有什么错?你如果像大伯一样能干,我又何至于此?”

若沈俊来和沈俊臣一样会念书,沈俊来是绝不会娶李氏为妻,再差也是个富家嫡女。

老太太站起身,看着李氏与沈宾承认下来,直气得浑身轻颤,她怎么有这样的侄女,李氏竟然害死了沈宽,只凭这一点,沈府便再容不得李氏。无论沈俊臣如何大度,他如何容得一个害死他儿子的弟妹住在家里。

老太太大喝:“你这个毒妇,你不要命了,怎能如此狠毒?”

她不能再护李氏,否则不仅伤了沈俊臣的心,便是沈宛也不会原谅她。

老太太是厌恶石氏,可她没道理讨厌自己聪明乖巧、书又念得好的嫡长孙。

她再狠,也不能纵容害死自家嫡亲孙子的李氏。

潘氏拉着沈俊哭道:“大老爷,李氏是要害我儿命啊,宽哥儿已经被害没了,万不能再让人害宏哥儿,呜呜,大老爷啊!”

沈俊臣的目光阴沉如漆黑的夜。“二弟,我正在给你筹谋仕途,你娶了这样一个不贤妻,万一被御史知道,就别想出仕为官了,我瞧着这李氏着实配不得你,以你的才干相貌,当娶一个官家小姐为妻。”

李氏听明白了,这是沈俊臣要沈俊来休妻。

老太太想着娘家那么多的侄孙女,要是李氏被休,怕是整个李家都要受连累,忙道:“不可!”

沈俊来指着李氏,“娘,你看看她,都干了些什么事?大哥替我用心筹谋,我翻年就要入仕,难道要由她坏了我的前程,你看看她,把好好的宾哥儿都教成了什么样子,宾哥儿害死嫡亲堂兄,光凭这一点便是他一辈子污点,当今皇上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无情无义残害手足的人,宾哥儿被她给毁了,你还要毁了我?”

李氏仰头望着沈老太太,她若被休,李家定容不得她,而沈老太太最是个护娘家的,现在出了这事,沈老太太一定恨极了她。

但她,不能死。

她有三个孩子,如果她被休,如果她死了,三个孩子怎么办?

“母亲、大伯大嫂,看在三年前那支赤金凤钗的情分上,别让俊来休我,不要!”

凤钗?

一时间,沈老太太眸光一闪,露出一分纠结。

沈俊臣望向潘氏,面带疑惑。

潘氏紧拽着帕子,这个秘密绝不能让李氏说出来。

沈宛却瞬间明白,祖母、继母似有什么把柄被李氏抓住,而这成为李氏反败为胜的底牌,更可以要胁老太太,让老太太阻止沈俊来休她。

老太太面有难色,凭着李氏所作所为,便是休弃也是轻的,到底闹出了人命。老太太道:“要不,就将她降为平妻,就当是看在宝姐儿、宪哥儿姐弟两个的情分上?”

做了这么大的错事,还想占着妻位?

沈俊臣道:“宛姐儿,带宪哥儿下去。来人,把宾哥儿送回杂房,严加看管。”

沈宛扶着沈宪出来,她脑海里,只无数次地翻腾着“赤金凤钗”几个字,刚出祠堂,便见夜色中站着沈容、沈宝、沈宜三人。

沈宜与沈容站在一处。

沈宝被孤零零地抛于一侧,就连下人丫头都避无瘟神一般。

沈容迎了过来,“长姐,怎样了?”

沈宛道:“阿宾认了,李氏承认是她教唆阿宾加害阿宽。阿宽不是意外溺水,是……是被害死的,阿宽是被害死的……”

对于沈家的姑娘们来说,这个事实如晴天霹雳,她们自以为是一家人,没想沈宾竟真的害死了沈宽。

沈宜第一次觉得恐惧,“沈宾还想害死我哥哥!沈宝,你滚,你现在就滚,滚出沈府,回石台县去,这是我家的宅子,不给恶狼住。”

沈宜奔了过去,伸出双手,疯狂的推攘着沈宜,嘴里怒骂道:“你娘是坏人,你哥哥是坏人,你也是坏人,你们害死了我二哥,还要害我哥哥,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沈宝身子摇晃了两下,险些站立不稳,所有的力气已经没了。

李氏怎么能认?

沈宾又怎么能认?

这一认,就坐实他们害人的事,且害的还是沈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只觉得铺天盖地都是无边的恐惧。

沈宛有气无力地道:“来人,扶九姑娘回去歇息,明儿是大年初一,小心让九姑娘染了风寒。”

沈容一把搀住了沈宛:“长姐,二哥已经走了那么久了,而今真相大白,也可告慰亡灵。”

“告慰亡灵?哼,他是被李氏母子害死的,阿宽那么优秀,竟被他们给害死了,可我们姐妹却不能替他报仇,容儿,为了家业,他们六亲不认。”

“姐姐,我们又有什么法子呢,李氏到底是二婶,沈宾又是我们的堂兄弟。”

沈宛从未像现在这样恨过,他们害死了她最想依靠的弟弟。若是沈宽在,她们姐妹出嫁后,便是她们最大的依仗,她深深地明白,娘家没亲近兄弟的苦楚,这个仇,她如何能不报?

沈容在沈宛的眼里看到了一抹狠绝,更有难以压抑的杀意,是的,这就是杀意。

“容儿,今晚我去你的仪方院休息,我们姐妹睡一起吧。”

*

大年夜,整个沈府笼上了一层阴影。

李氏、沈宾被关入佛堂。

沈宛姐妹正待歇下,有婆子来传话,让所有人去前府会客厅。

沈宏落水在屋里捂汗,听说要放鞭炮、烟花,整好衣袍便到了前院玩闹,仿佛已经忘了先前的惊险,更忘了潘氏的担忧。

在鞭炮声里,多婆子奉命撒了一大筐子的铜钱,潘氏又赏了下人们压岁钱。

沈宛领着弟弟妹妹们排好队,沈老太太心不在蔫地给每人发放了一个红包,之后又是潘氏代表大房发送红包。

沈宝垂着头像霜打的茄子,倒是沈宪没心没肺地接过红包,打开瞧了一眼,见是漂亮的银锞子,立时乐上了眉梢。

潘氏看着忘了痛的沈宏,叮嘱马奶娘与强子:“以后小心跟着六爷,莫让他走单。”

“是。”

强子颇有介事地看着沈宪、沈宝姐弟俩,仿佛没了沈宾,能使坏的就会是他们俩,那是防盗贼一般的目光,更肆不忌惮地流露出自己的厌恶。

沈俊臣朗声道:“年节吉祥!大家都散了吧,明儿是正月初一得早起。”

沈宛姐妹回到仪方院时,已是子时三刻,姐妹二人简单洗漱便上榻歇下。

沈容如释重负,不多久就睡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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