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玥问着，又自问自答：“你住在娘家，你妈不要你做是不是？”
苏丽芳拿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脸：“……嘿嘿嘿，你看你一下就猜到了。”
茹玥：“既然你住娘家，也没有加班，为什么要这么迟回去呢？即便你嫂子说几句，你这么迟回去的话，你不是更招骂吗？快回去吧。”
“就是说嘛，所以我走了哈，那个，你真的不给我一点面吗？等我厂里发了工资给你钱，嘿嘿嘿。”
茹玥无奈地摇摇头，把抽屉里的存货装在一个网兜里，都给了苏丽芳：“给什么钱啊，拿去吧，吃的东西我这里有的是，一些包装略微不好的，或者卖相差的，我们本来就不卖，都是厂里员工分的，我跟门市部的说一下，给你留一份，你每星期三来拿就是。”
苏丽芳拎了口袋站起来往门口去：“谢谢你了，茹玥，那我就走了，太晚了，不好耽误你。”
“站住！”茹玥反而叫住她：“你给我说说，你到底住在哪儿？”
“我……我，娘家啊！”
“不对。你要是住娘家，你不可能这么迟回去，你要是住娘家，你脖子这里是什么？”茹玥手伸到她颈后，拿出来一根枯黄的草：“你这头发至少半个月没洗了，身上都有味道了，难道你住在娘家，你妈你大嫂还不许你洗脸洗澡？”
苏丽芳脸抽抽了好几下，似乎想努力笑出来，但最终她没控制住，开始抽泣：“你看你，你管这些做什么……呜呜呜……”
“到底怎么回事？说说呗，我能帮就帮一把，不能帮我也给你分析分析。”
苏丽芳站着哭，哭了一小会儿，说：“我住在……刚刚那个……桥底下……”
茹玥惊讶极了：“啊？住桥底下？！你……为什么？”
“我不想回我妈那边，她说我回去的话，就要我赶紧的找人再嫁，我不想。”
“这我知道，但是韩正东不可能赶你出来吧？他那么软弱的人……你到底怎么回事，不要跟我这儿躲躲藏藏的，我不明白你有什么不好跟我这儿说的，除非这个事跟我……跟我有关？啊？”
忽然意识过来的茹玥两只眼瞪大。
苏丽芳很轻微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也说不上跟你有关，就是我……就是我挺讨厌韩正东的，我就跟他吵了一架，搬出来了，我又不想回去，因为嫁妆那些东西还在韩正东那儿，我怕我回我妈那边，她很多话，或者去骂韩正东，我更没脸见人，所以……我不敢回去。”
“等等，为什么讨厌韩正东呢？之前不是挺好的，还给人奶奶带活儿回去做呢。到底怎么回事，你能不能直接说，哎哟我这小爆脾气，你这样的话，我直接去韩家问了。”
茹玥作势拎起自己的包包就往外走。
苏丽芳连忙拉住：“哎哎哎，别，没意思，我都告诉你，就是你听了就算了，不要去找李长年什么的了。”
“怎么还有李长年的事儿？你坐下，给我说清楚。”
茹玥把苏丽芳拉回来，在木沙发上坐了。
苏丽芳垂着头：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自从上回曹碎嘴给你造谣，你说那种人不用理，所以我想着，李长年那种人也不用理。你刚才不是问我，陈群枝判决的时候我有没有去听，我没去，但是韩正东去了，去了以后他回来，脸上一个青印子，手上都是血。
我问他怎么了，他说陈群枝判了死刑，李青山判了十年，但是给袁好铃的补偿并没有拿到，因为调查发现，李青山还挪用公款，贪污什么的嘛，家财都充公了，所以哪有什么钱赔？韩正东就在法庭外头问李长年，他说他也没说什么，只是一句，‘李长年你父债子还，你们杀死了我妈，就该赔钱’。
李长年突然就发疯似的扑过去打他了，说：‘你妈死了，现在我妈也要死了，我爸还要坐牢，你还敢跟我要钱，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们这些人好过，本来好好的，一切都好好的，谁让你去举报的，谁举报我打死谁。’
韩正东和我说的时候，他说当时李长年眼睛是红的，特别可怕，像要掐死他一样，他吓得整个人肌肉僵硬，动都动不了，喊也喊不出，然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说了你的名字，说是你让他去举报的，李长年要恨，也该恨你——茹玥。”
说到这里苏丽芳抬起头，有点担忧有点委屈地看着茹玥。
茹玥皱着眉：“就这？然后呢，你跟韩正东吵什么？”
苏丽芳一梗脖子：
“当然得吵啊！李长年听说是你让韩正东去举报了，就在法院门口对你大骂特骂，骂得特别难听，还说要弄死你呢！韩正东回到家跟我说什么，‘要不你跟茹玥说一声，以后出入注意一点，万一那个李长年真的害你可怎么办’。
我一下子就生气了！就跟他大吵了一架，这种事他去跟李长年说什么？就算再害怕也不能出卖你啊，现在回到家才来说这种场面话，真是太软骨头了！他也不想想，要不是你让他去举报，他妈能洗脱携款私奔的臭名声吗？要不是你让他去举报，他这辈子都要还那些债呢！
他竟然还给李长年说出你来，真的太忘恩负义了！然后我就离开了他家。我觉得……他这种人，不是可靠的人，本来，我是有点……咳咳咳，我是有点想着，我跟他也算是同病相怜，他家里没有长辈，我……如果要考虑再嫁，也……
反正怎么说呢，茹玥，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一个离婚的女人，要是没点想法，我也不会愿意住他家啊！本来我是想着跟他处一段时间的，结果他搞这一出，我就不想再跟他处着了，我就走了，但是我又不想回家，我就……有时候我偷偷躲在厂里睡一晚，有时候被车间主任赶出来，我就……睡桥洞。反正也没人会在意我。”
苏丽芳又低下头。
茹玥心里是有点触动的。
这个傻女人，经过了这些事，多多少少也开始识人了。
所以不管是谁，成长总是伴着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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