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社回来的路上,刘青山的心情很不错。
如果从一开始就能合理采摘,林子里的山野菜和菌类资源就不会枯竭,这也算是他做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了。
为自己或者家里赚点小钱钱之类,相对还算容易。
像这种事情,不是他说了算的,已经脱离开他的能力范围之内,就得努力争取上面的支持。
老支书和张队长同样很激动,他们也想不到,原本野草一般的山野菜,竟然摇身一变,变成金子做的了。
一路上,张队长的大嘴就没合拢过,还不停念叨:
“青山啊,多亏你去年秋天,领着大伙采了不少蘑菇木耳,那可都是钱呐,过两天咱们就去供销社,全都卖喽!”
然后他又接着磨叽:“早知道这样,去年开春的时候,就组织大伙多采点蕨菜啥的了,一块钱一斤呢。”
一边念叨,还一边后悔得直拍大腿。
老支书虽然也激动,但是毕竟还算沉稳,嘴里问刘青山:“青山啊,我瞧你开会的时候,一个字都没记,你那脑子能都记住吗?”
“哈哈,支书爷爷,那份计划书,就是俺和郑县长一起研究出来的。”
刘青山这才交给他们实底儿。
那两位听了大喜:“哈哈,还是咱们青山最厉害!”
当天傍晚,就在场院召开村民大会,自然由刘青山主讲。
刚说到供销社高价收购山野菜,以及蘑菇木耳这些山货的时候,就看到张大帅噌一下从小板凳上蹦起来,一溜烟往家跑。
“开会呢,大帅你干啥去,屎顶腚门子啦?”
张队长吆喝一声。
张大帅头也不回地嚷嚷着:“俺赶紧回家瞧瞧去,俺媳妇说去年采的两袋子干蘑菇,放仓房里碍事,过夏还容易长虫子,要填灶坑里烧炕,这败家娘们……”
大伙一阵哄笑,不过回头想想,谁家也没拿这个当好玩意啊。
去年秋天,费劲巴力的采回来,一直没卖出去,都以为是扔货呢。
结果听刚才公布的价格,黑木耳十五块钱一斤;干榛蘑也十一二块钱一斤;干冻蘑都十块钱一斤;最值钱的猴头儿,竟然三十块钱一斤,吓死个人咧。
就在大伙议论的时候,就听啪啪的脆响传来,齐刷刷望过去,只见张撇子他老爹,正在那抽自个耳刮子呢,嘴里还念叨着:
“早知道猴头儿这么值钱,过年的时候,俺说啥也舍不得拿它炖小鸡啊!”
周围的人赶紧把他拽住,再抽下去,脸都肿了。
等到激动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人们这才纷纷将目光投向刘青山,一双双眼睛都无比热切。
就是这娃子,去年领着大伙采山货,现在谁家的木耳蘑菇拿出来,不值个几百块?
这份儿眼光,这份儿见识,最关键还有这份儿对乡亲们的真心,难得呀。
有这样的领路人,想不过上好日子都难!
“青山这娃子,仁义啊!”
拐子爷爷颤巍巍地站起来,手中的拐杖,使劲敲击着地面。
老爷子的话,也代表了所有村民的心声,大伙都一起随着点头。
搞得刘青山也激动起来:人心换人心,能得到乡亲们的认可,他所做的一切,就值了。
接下来,就开始讲解计划书,刘青山结合实际情况讲起来,可操作性更强,即便是没啥文化的张杆子,都表示听懂了,知道该咋干。
第二天吃过早饭,各家各户就都扛着麻袋,拎着面袋子,到队部这边集合。
袋子里面,装得都是蘑菇木耳之类的山货,他们夹皮沟,今天就准备去出售第一批山货。
袋子都过秤之后,由老板叔在袋子上标记好各家的姓名。
因为收购的时候,也是分等级的,各等级的价格也不同,所以不能掺和到一起。
足足装了一大卡车外加一小四轮,愣是还没装下。
主要是这些干货都比较轻,而且还不抗压,所以比较占地方。
最后又套了两辆马车,这才把东西都拉走。
村委会的老三位再加上刘青山,还领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当装卸工,浩浩荡荡,直奔公社。
去年夏秋采收的山货,正常应该也由合作社统一分配的。
不过考虑到那时候还没有人大批收购,不知道前景如何,最后还是各家归各家,反正也差不多。
后面的马车太慢,就在供销社大门口聚齐,然后一起进院。
供销社的大门没开,车辆进不去,所以大伙先拎着几袋子比较贵重的猴头先进去了。
虽然昨天各个大队才开完动员会,但是已经有一些村民,拎着家里的一些存货来这里出售,也算是探探路吧。
只是他们没有大规模的采集,都是三斤二斤的,留着自个家吃的,现在拿出来卖。
供销社后院是一遛大房子,全是仓库,临时的收购点就设在一个大仓库前。
按照县里的要求,是多个部门联合进行收购,所以土产部门也派来两位有经验的老师傅掌眼,毕竟收购山货,也需要懂行的人。
还有两名年轻些的工作人员,在老师傅验货定等之后,负责给称重。
山货都不多,所以就用盘子秤,旁边一台大磅秤,根本派不上用场。
称完重量,旁边有人负责开票,最后再去领钱。
等刘青山他们来到的时候,发现正有五六个村民,乐呵呵地排队等候。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喜滋滋地拎着个面袋子,还跟旁边熟络的人聊天:“多亏我去年秋天勤快勤快,采了两茬木耳。”
说话间就轮到他了,一共三斤多干木耳,品质也是一等品,换了将近五十块钱,把老汉乐得合不拢嘴。
旁边的人也嘴里恭维着:“丁老汉,发财啦,一会请客!”
老汉也乐得山羊胡子直翘:“没说的,俺这就去买一盒过滤嘴,大伙都尝尝。”
转身刚要去供销社买烟,结果瞧见了老支书,立刻打起招呼:
“张老哥,你们夹皮沟守着馒头山,也来卖山货啊?”
老支书点点头,然后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来,小丁抽一根。”
顺手给另外几个人还有工作人员都撒了一圈,大伙点烟抽了一口,立刻惊道:“这烟咋还冒凉风儿呢?”
老支书则抽起小烟袋:“小鬼子的烟,抽不惯,还是咱们这旱烟抽着得劲。”
啥,外国烟?
大伙都用古怪的眼神瞧着老支书,旁边的刘青山想笑,这烟还是他从县里给老支书带回来的呢。
也不知道支书爷爷是真抽不惯,还是在这显摆?
一边抽着烟,丁老汉一边跟老支书闲聊:“老张啊,听说你们夹皮沟去年干的不错,又是扣大棚又是养猪的,都成千元村了?”
旁边也有人插话:“可不是,我们村里的支书和队长从夹皮沟取经回来,今年也张罗着养猪和扣大棚呢。”
排在前面的一个人跟老支书谦让:“要不你们先卖山货吧,我家就是公社的,不急,你们是走着来的吧,道儿挺远呢。”
老支书笑呵呵地摆摆手:“你先来吧,我们的山货有点多,耽误工夫。”
那人瞧瞧刘青山他们几个人手中的袋子,心里琢磨:好像也没多少啊?
卖完山货的,也不着急走,都在这热切地谈论着,畅想着今年的山货收入,只要勤跑跑山,弄个一两百块,应该还是很轻松的。
终于快轮到夹皮沟了,张队长就跟一名工作人员说:“俺们的车都在外面呢,能不能把大门打开?”
用马车拉来的,那肯定不少吧?
工作人员也不敢怠慢,找来钥匙,把大门打开,果然先赶进来两辆马车,然后突突突的,车老板子开着小四轮也跟在后面。
最后,当张连娣开着大解放进来的时候,院子里的人瞧得眼睛都直了。
那位丁老汉咽了好几口吐沫,这才说道:“老,老张啊,你们这是弄了多少山货啊?”
老支书又吧嗒了一口小烟袋:“没整多少,都是干蘑菇和木耳啥的,去年开春都忙着种地了,没采山野菜。”
这还是没多少?
大伙瞧着车上卸下来一个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差距咋就这么大涅?
不仅是他们,就连那些工作人员,都愣在那里。
他们也万万想不到:开张第一天,就来了大买卖。
“师傅,验等吧。”
刘青山轻声提醒了一下那两位老师傅。
“啊,对,抓紧时间验等,这下估计要忙一阵子啦。”
两位老师傅回过神,开始认真看货。
车老板子则拿着小本子,在旁边给各家各户记录。
足足忙活了两个多小时,才把这一批山货收完。
在这个过程中,又陆陆续续来了几十个卖山货的,也都满眼艳羡地瞧着,嘴里还不停打听着。
等到算完账,这些山货,一共卖了将近一万五千多块钱。
供销社院子里,一下子就炸锅了,不少人眼睛都红了:一万五啊!
“厉害,还是你们夹皮沟厉害!”
丁老汉竖起大拇指,心里彻底服气,他们丁家沟就在大山里边,可惜却没有这个眼光。
旁边也有人赞叹:“夹皮沟是真有高人啊,看得长远,该着人家发财。”
夹皮沟来的这批人,都把目光投向刘青山,心里满满都是自豪:这就是俺们夹皮沟的高人!
刘青山倒是不想夹皮沟太出风头,于是笑着跟大伙说道:
“其实也没啥,今年县里敞开了收山货,大伙今年卖的山货,肯定比俺们还多。”
这话中听,大伙都乐呵呵的,刚刚冒出来的嫉妒之心,也全都消散,剩下的,只有对未来美好的希望。
又聊了几句,夹皮沟的人就簇拥着车老板子,去会计室算账。
老板叔手里掐着一大把票据,昂首挺胸走在中间,张队长嘴里还一个劲叮嘱:
“老板子,把条子都攥紧喽,别叫大风给刮跑喽。”
“把俺刮跑,都不能叫条子刮跑。”
老板叔摆出一副要钱不要命的架势,逗得大家呵呵直笑,脸上的笑容,那是真开心。
可是到了财会室之后,却有点尴尬:人家没想到第一天收购,就来了这么一笔大生意,所以准备的现金不够用。
供销社主任都来了,跟老支书打商量:“老张书记,要不条子先放你们手里,反正山野菜也快下来了,到时候一块算咋样?”
老支书一听就瞪起眼睛:“打白条啊,那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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