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长，各位陪审员。今天，我站在被告席上，心情复杂。我是一名律师，我的职业是运用法律武器保护他人，却从未想过有一天，需要用它来为自己辩护，好让自己，避免来自暴徒的恶意迁怒所引发的无妄之灾。”
他的声音清晰而沉稳，回荡在法庭内。
“对方律师反复强调我‘受过训练’、‘武力值高’，并以此推断我具有‘故意伤害行为’。我想请法庭注意一个基本事实：无论我受过何种训练，在那一刻，首先是一个在自己的工作场所、正在履行职务时，遭遇了突然、恶意、目标是攻击我的暴徒。”
他指向监控画面定格的瞬间——张观礼挥臂袭击的狰狞表情，以及助理被打晕的经过。
“这不是争吵中的推搡，也不是理论时的激动比划。这是暴徒伪装成咨询者，接近我之后，蓄意的、侮辱性的肢体攻击。其性质恶劣，意图明显。”
“当那只手带着风声朝我脸上扇来时，我感受到的是强烈的侵犯和威胁。我的身体，基于长期训练形成的自我保护本能，在零点几秒内做出了反应——格挡，并制止侵害。”
“我的反击，造成了对方轻伤的后果。我对此表示遗憾。但请法庭审视，我的反击，是在什么情境下发生的？
是在我毫无防备、正在工作时；
是在对方主动发起、意图明确的偷袭之下；
是我的助理遭受攻击的情况下；
更是在侵害已经发生、且可能继续的瞬间。我的反应，是制止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保护我和我助理俩人避免再次遭受伤害。”
苏时译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锐利而深邃。
“对方律师说我‘有能力采取更温和的方式’。在理论上，或许存在无数种‘更温和’的选择。但在电光火石之间，在遭受突如其来的恶意袭击时，法律是否应该苛求一个受害者，必须像计算机一样精准计算，选择那个理论上‘最温和’、‘伤害最小’的方案，否则就要承担‘故意伤害’的罪责？如果法律这样要求，那么它将不是在保护公民免受侵害，而是在给受害者戴上沉重的枷锁，变相鼓励偷袭者的肆无忌惮！”
他稍作停顿，让这番话渗入每个人的思考。
“今天，我们在这里审理的，不仅仅是一巴掌造成的伤害。我们是在界定，当恶意袭来时，一个公民扞卫自身尊严和安全的权利边界在哪里；我们是在衡量，法律的天平，究竟应该倾向无辜的受害者，还是挑衅的侵害者。”
接着，他说出了那段至关重要的陈述，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
“法律，追求的是实质的公平，而非形式的对等。他伪装身份，恶意偷袭，想打攻击我，那是事实，如果仅仅因为他受伤，就可以判定我有罪、需要赔偿，那这看似‘扯平’的背后，恰恰是最大的不公。”
“因为，我从未主动挑起事端，我没有任何伤害他人的念头。我是无端地、在工作岗位上、遭受了蓄意的侮辱和攻击。真正的公平，不是‘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拳’。
真正的公平，是让那个率先释放恶意、践踏规则、伤害他人的人，必须为其行为付出足够的代价。这个代价，必须足以抚平无辜受害者的屈辱与创伤，足以震慑其他潜在的行为人，让他们知道——恶意伤人者，必自伤；践踏法律尊严者，必被法律严惩。”
“因此，”苏时译面向审判席，目光坚定，“我坚持认为，我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不应承担刑事责任或民事赔偿责任。相反，原告张观礼蓄意挑衅、暴力伤人在先，其行为严重违反法律和社会公德，给我造成了精神困扰和名誉损害。我请求法庭依法认定其过错，并判令其向我公开赔礼道歉，并象征性地赔偿我精神损害抚慰金——人民币一万元。”
“这一万元钱，它承载着法律的尊严，象征着对无辜者的正名，宣告着对恶意与暴力的不容忍。它要告诉所有人：法律保护善良，也绝不纵容邪恶；公平有时可以很微小，但它代表的正义，重如泰山。”
法庭内一片寂静，随后响起低低的、赞同的叹息声。
苏时译的辩护，没有纠缠于技术细节的诡辩，而是直指事件本质、法律原则与人性公平，情理法交融，气势如虹，深深打动了合议庭。
休庭合议后，审判长庄严宣判：
“本院经审理认为，本案系由原告张观礼以虚假咨询为名，接近被告苏时译后，率先实施具有侮辱性质的暴力袭击行为所引发。张观礼的行为属不法侵害，且具有突发性、恶意性和一定危险性。被告苏时译在遭受不法侵害的紧急关头，本能采取措施制止侵害，其行为具有防卫性质。综合考虑侵害发生的情境、突发性、双方互动过程及损害后果，被告苏时译的防卫行为未明显超过必要限度，不属于防卫过当。”
“原告张观礼作为不法侵害的发起者，应承担事件的全部责任。其诉求于法无据，本院不予支持。被告苏时译要求原告赔礼道歉并赔偿象征性精神损害抚慰金的诉求，于法有据，且具有警示社会、彰显正义的积极意义，本院予以支持。”
“综上，判决如下：一、驳回原告张观礼的全部诉讼请求。二、原告张观礼于本判决生效之日起十日内，向被告苏时译公开书面赔礼道歉（内容需经本院审核）。三、原告张观礼于本判决生效之日起十日内，向被告苏时译支付精神损害抚慰金人民币一元。四、案件受理费由原告张观礼承担。五、拘留张观礼七周。今日生效。”
法槌落下，一锤定音。
张观礼面色惨白，瘫坐在原告席上。
苏时译没有看他。
走出法院时，夕阳正好。
那一元钱的判决书复印件，后来被他简洁地装裱起来，挂在事务所入门最显眼的位置，旁边是他亲笔书写的一行字：
“法律不保护恶意，公平不屈从暴力。尊严无价，正义有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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