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那千钧一发,由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头所引发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凝滞,为高欢争取到了那万金不换的一息时间。
这一息,便是生与死的距离!
当高欢那面代表着“b计划”启动的令旗奋力挥下,当他那声嘶力竭的怒吼穿透战场的喧嚣,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的时候——
大地,开始以一种比之前西魏伏兵冲出时,更加恐怖的频率剧烈震动起来!
“轰隆隆——轰隆隆——”
那不是数千骑兵冲锋的声音,那是如同山崩海啸、天雷滚滚般的巨响!仿佛有数万头远古巨兽,正从地平线下奔腾而来!
在战场东侧,一片远离主战场的、看似平平无奇的干涸河道后方,突然尘土漫天,遮天蔽日!
紧接着,一片黑色的潮水,从那漫天烟尘中猛然涌出!
那是一支骑兵,一支纯粹由黑色重甲包裹的骑兵!他们的人数不多,大约只有三千人,但每一个骑兵,都仿佛是从地狱深渊中走出的魔神。他们身披厚重的铁甲,脸上戴着只露出双眼的狰狞面罩,坐下的战马,也同样披挂着坚实的马铠。
他们手中没有花里胡哨的兵器,只有一杆杆长达丈余的沉重马槊,槊锋在灰暗的天光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这,就是高欢压箱底的王牌,他起家的班底,由最精锐的敕勒和鲜卑勇士组成的——黑甲具装骑兵!
这支部队,才是他敢于发动十万大军决战的真正底气!它一直被隐藏在战场的最外围,作为最后的预备队,等待着一个能够一锤定音的时机。
而陈兴创造的那个“意外”,恰好就给了高欢这个时机!
“为了大丞相!!”
为首的一名将领,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咆哮。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将手中的马槊向前奋力一指——目标,正是因为主将落马而阵型微乱的西魏突击骑兵的侧翼!
“杀——!!!”
三千黑甲骑兵,汇成一股势不可挡的钢铁洪流,以一个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角度,如同一柄烧红的巨锤,狠狠地砸向了西魏伏兵阵最脆弱的腰部!
宇文泰的伏兵计划,堪称完美。他算准了东魏军的骄傲,算准了他们的混乱,算准了战场的地形。但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高欢竟然还藏着这么一支力量,更没有算到,这支力量会以如此鬼神莫测的方式,出现在他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噗嗤!噗嗤!噗嗤!”
如果说西魏的轻骑兵是“狼群”,那么高欢这支黑甲具装骑兵,就是一头横冲直撞的史前霸王龙!
他们根本不需要任何技巧,他们所依赖的,就是极致的重量,极致的速度,和极致的冲击力!
西魏的轻骑兵在他们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样。
黑色的钢铁洪流狠狠地撞入西魏军阵,那场面,根本不是战斗,而是一场纯粹的碾压!无数西魏士兵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筋断骨折,飞上半空,随即被紧随其后的铁蹄,踩成一滩模糊的血肉。
他们引以为傲的锋利长刀,砍在对方厚重的铁甲上,只能迸发出一串火星,连一道白印都留不下。而对方那沉重的马槊,每一次捅刺,都能轻易地洞穿他们的皮甲和身体,将他们像串糖葫芦一样挑飞出去。
这是一场降维打击!
原本已经胜券在握,正在享受屠杀快感的西魏士兵们,彻底被打懵了。他们怎么也想不通,这群杀神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前一秒,他们还是猎人。
后一秒,他们就变成了猎物!
西魏军的阵脚,瞬间大乱。原本紧密衔接,对东魏军进行分割包围的阵型,被这支黑甲骑兵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血淋淋的口子。
而高欢,正是在等待这个时刻!
当他看到自己的王牌部队如期而至,并且取得了预想中的效果时,他那双几乎被绝望淹没的眸子里,重新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他猛地拔出战刀,高高举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反攻的怒吼:
“本帅在此!东魏的勇士们,随我杀!!”
这声怒吼,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濒临崩溃的东魏士兵耳边。
那面在风中猎猎作响的“高”字帅旗,那支如同天降神兵般的黑色骑兵,瞬间成为了所有东魏士兵的焦点!
一个刚刚被吓得丢掉武器,准备跪地投降的年轻士兵,看到了那面帅旗,听到了那声怒吼,又看到了敌军侧翼被冲得七零八落的惨状。
一股热血,猛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大帅……是大帅的亲卫!我们的援军来了!”他狂喜地大叫着,捡起地上的长矛,转身向着一个刚才还在追杀他的西魏士兵,狠狠地捅了过去!
“援军来了!兄弟们,反击!反击啊!”
“杀光这帮龟孙子!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万岁!大丞相万岁!”
士气,就是这么一个玄妙的东西。
前一刻,他们还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这一刻,他们变成了复仇的饿狼!
原本已经陷入绝望,各自为战的东魏士兵,仿佛瞬间找到了主心骨。他们不约而同地向着高欢的帅旗靠拢,在高欢和他身边亲卫的带领下,开始对陷入混乱的西魏军队,发起了疯狂的反扑!
战场的局势,发生了戏剧性的、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
腹背受敌的西魏军队,彻底陷入了混乱。他们既要抵挡正面重新燃起斗志的东魏步卒,又要应付侧翼那支如同死神镰刀般来回冲杀的黑甲骑兵。
在芦苇荡深处,一直稳坐钓鱼台的宇文泰,脸色第一次变了。
他霍然起身,死死地盯着战场中央那股黑色的洪流,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具装骑兵……高欢竟然把他的老本都带来了!而且……他怎么会……怎么会抓住那个时机的?”
他身边的萧然,目光则遥遥地望向高欢帅旗下那个不起眼的青衫身影,眼神复杂无比。
‘是你做的吗?陈兴……用那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撬动了整个战局?这颗石头的蝴蝶效应,未免也太大了点……’
战场之上,高欢已经彻底杀红了眼。他亲自率领着亲卫,如同一柄尖刀,狠狠地扎进敌阵,不断地收割着敌人的生命,将东魏军反攻的浪潮,推向一个又一个高峰。
东魏士兵们士气如虹,他们跟随着自己的主帅,跟随着那支无敌的黑色骑兵,将之前所受的屈辱和恐惧,百倍千倍地还给了敌人!
西魏军队,开始节节败退。
胜利的天平,在经历了惊心动魄的摇摆之后,开始以一种无可阻挡的趋势,向着东魏一方,缓缓倾斜。
沙苑的血战,还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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