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源控制室位于据点地下五层,是整座基地的心脏。
三百六十度环绕的屏幕上跳动着成千上万的实时数据:屏障修复进度、能量输出功率、周边维度乱流指数、防护网各节点状态……光是维持这些数据的监控就需要十二名技术员三班倒轮值。而此刻,正是凌晨三点半的交接空档期——上一班人员刚离开,下一班还有十五分钟才会抵达。
控制室外的环形走廊一片死寂,只有应急灯在墙壁上投下淡绿色的幽光。按照惯例,这个时段只有两名值守的守护族战士在走廊尽头的岗哨待命,但他们今夜收到的命令是“临时换防,原地待命”——命令来自七长老的亲笔手令,加盖了星图印章,没有人怀疑。
除了沧澜。
他贴在走廊转角处的阴影里,深蓝色的战斗服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泛着警惕的光。手里握着一块刻满符文的骨牌——这是青叶昨天从圣殿典籍里逆向推导出来的“短时能量屏蔽器”,能在三分钟内制造一个半径五米的能量盲区,让控制室内的监控设备暂时失效。
“时间差不多了。”青叶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压得很低,带着明显的紧张,“沧溟说巡逻队已经被引开了,但我们只有七分钟。七分钟后,轮值的技术员就会到。”
“我知道。”沧澜深吸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骨牌边缘粗糙的刻痕,“青叶,你确定……这真的是唯一的办法吗?”
耳麦那头沉默了几秒。
“长老会已经彻底倒向人类了。”青叶的声音变得坚定,但也透着一丝颤抖,“他们要把我们的文明交给外人,把圣殿的秘密摊开来当技术交换的筹码。沧澜,如果我们现在不动手,等到人类的设备布满每一个能量节点,等到我们的年轻人全学着用他们的语言思考——守护族就真的不存在了。”
沧澜闭上眼睛。
他想起小时候,父亲牵着他的手走进星图密室,指着墙壁上那些发光的古老文字说:“这是我们族群的根,是无数先辈用生命守护的东西。”那时,淡金色的屏障光芒透过圣殿的天窗洒下来,整个世界都笼罩在神圣而温暖的光晕里。
可现在呢?
屏障还在,光也还在,但那光里混杂了太多不属于他们的东西。人类的合金机械臂在能量源周围作业,发出刺耳的嗡鸣;他们的数据线像蛛网一样爬满圣殿古老的石壁;他们的指挥官站在议事厅里,用平静但不容置疑的语气分配着原本属于长老会的权责。
“沧澜?”青叶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我没事。”沧澜睁开眼,眼神重新变得冷硬,“按计划进行。三分钟后,我启动屏蔽器,你从通风管道进入控制室,找到稳定器的核心模块,植入‘能量过载种子’。记住,只需要让稳定器暂时瘫痪,给长老会一个警告,不是真的要摧毁——”
“我明白。”青叶打断他,“种子已经调好了,过载峰值只会持续三十分钟,足够让人类的技术团队手忙脚乱,也足够让长老会看清——没有我们,他们连维持屏障稳定都做不到。”
“好。”沧澜看了一眼腕表上的倒计时,“两分五十秒后开始。”
他切断通讯,背靠墙壁,缓慢调整呼吸。
走廊里依然安静得可怕。
太安静了。
沧澜的心跳莫名地加快。按照常理,这个时间点就算没有巡逻队,也应该有换岗的战士经过才对。可他已经在这里潜伏了二十分钟,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不对劲。
他握紧骨牌,正犹豫要不要通知青叶暂停行动——
哒。
身后传来极轻微的、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
沧澜浑身肌肉瞬间绷紧,猛地转身,手已经按在腰间的能量短刃上。
但身后空无一人。
只有应急灯的光在墙壁上投下他扭曲的影子。
幻觉?
不。他刚才确实听到了声音。
沧澜警惕地扫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天花板角落的一处通风口上。百叶窗的缝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反射了一下微光。
是监控探头吗?
不可能。控制室外围的所有监控点位他都背熟了,那里不应该有探头。
除非……
沧澜的心脏沉了下去。
除非,有人提前调整了监控布局。
“青叶,行动取消!”他对着耳麦低吼,“我们可能暴露——”
话没说完,环形走廊两侧的应急灯骤然熄灭!
紧接着,刺目的白光亮起——不是照明灯,而是强光致盲弹!
沧澜本能地闭眼侧身,但已经晚了。视网膜上残留着灼热的白斑,耳朵里全是尖锐的耳鸣声。他踉跄着后退,凭记忆拔出能量短刃,在身前胡乱挥舞。
“沧澜,扔掉武器。”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强光中响起,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七长老。
沧澜的动作僵住了。
强光缓缓减弱,变成柔和的正常照明。
环形走廊里,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人。
七长老和三长老站在最前方,身后是八名全副武装的守护族精锐战士——不是普通的巡逻队员,而是直属长老会的“星卫”,每个人都至少有一百五十年以上的战斗经验。他们的站位封死了所有可能的逃脱路线,能量短刃已经出鞘,刃身流淌着淡蓝色的光。
而让沧澜瞳孔骤缩的是,陆景然就站在七长老身侧一步之遥的位置。这个人类指挥官穿着轻便的黑色战术服,手里没有武器,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愤怒,也没有得意,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审视。
“你们……”沧澜的声音干涩,“你们怎么知道……”
“从你们三天前开始频繁查阅‘自毁机制’典籍时,我们就知道了。”三长老上前一步,苍老的脸上满是痛心,“沧澜,你父亲是我的弟子,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你怎么会……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因为我看到了你们看不到的东西!”沧澜嘶声反驳,手里的短刃握得更紧,“长老,您问问自己,这三个月来,守护族还像守护族吗?我们的年轻人在学什么?不是星图秘法,不是血脉传承,而是人类的物理公式、化学方程式、计算机编程!我们的圣殿里摆着什么?不是历代圣女的遗物,而是人类的服务器和显示屏!”
他指向陆景然:“而他们呢?他们得到了什么?我们的能量技术、星图秘密、甚至连圣女的训练数据都要共享!这哪里是合作?这分明是掠夺!是文明殖民!”
“所以你就打算炸掉稳定器?”陆景然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遍整个走廊,“让屏障修复进度倒退,给星穹可乘之机,然后呢?用族人的鲜血来证明‘传统不可侵犯’?”
“我不是要炸掉它!”沧澜吼道,“我只是要让你们停下来!好好想想!如果连我们自己都不珍惜自己的文明,还有谁会珍惜?!”
“用破坏来唤醒珍惜?”七长老缓缓摇头,“沧澜,你太年轻了。你只看到人类带来的改变,却没看到他们带来的希望。屏障修复进度30%,这是过去三百年都没有达到的速度;能量源防护网,这是连初代圣女都没能构建的防御体系;还有苏晚——那个孩子,她身上同时流淌着人类的血脉和圣女的传承,她是两个文明共同的未来!而你,却要把这一切都毁掉?”
“那不是我们的未来!”沧澜的声音已经带上了绝望,“那是被人类驯化的未来!长老,您还记得第十九代圣女的遗言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如果注定要被同化,我宁愿守护族在战斗中消亡,至少……至少我们还能留下一个纯粹的名字!”
这话让在场的所有守护族人都沉默了。
就连那些星卫,握刀的手也微微颤抖了一下。
“纯粹的名字?”陆景然突然笑了,那笑容里有一种沧澜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沧澜,你知道人类文明经历过多少次‘纯粹’的消亡吗?古埃及、古巴比伦、古印度、古玛雅……每一个都曾经辉煌,都曾经相信自己的文明是独一无二、不可侵犯的。然后呢?有的毁于天灾,有的亡于外敌,有的……就像你现在想做的,为了‘纯粹’而自我封闭,最终在时间的长河里变成一捧泥沙。”
他走向沧澜,脚步很慢,没有任何攻击性。
星卫们想阻拦,被七长老抬手制止了。
陆景然一直走到离沧澜只有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文明不是雕塑,摆在玻璃柜里供人瞻仰就够了。”他直视着沧澜的眼睛,“文明是活着的,会呼吸、会成长、会受伤、也会学习。守护族封闭了三千年,靠着一代代圣女用生命换取屏障的稳定,这很悲壮,也很伟大。但你想过没有——如果初代圣女当年也抱着‘纯粹’的念头,拒绝与森林精灵结盟,拒绝学习他们的自然共鸣之术,那屏障可能根本撑不到今天。”
沧澜的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我不是来摧毁你们的。”陆景然继续说,“我是来学习的。江叙白每天都在研究你们的能量体系,书遥把圣殿古籍翻烂了也要弄懂每一个符文的意思,林墨为了理解你们的战斗方式,肩膀上那道伤到现在还没好透——因为我们知道,你们有值得我们敬畏的东西。而你们呢?你们只看到我们在‘索取’,却看不到我们也在‘给予’。江家的技术,书遥的情报网络,林墨的战斗经验……这些难道不是我们用诚意换来的信任吗?”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沉:“真正的文明自信,不是闭关锁国,而是敞开胸怀,让别人的优秀来映照自己的不足,然后变得更强大。沧澜,你害怕改变,是因为你内心其实不相信——不相信守护族的文明足够坚韧,能在交流中保持本色;不相信你们的年轻人足够清醒,能在学习中分清优劣;更不相信……我们这些‘外来者’,真的会把你们当成平等的伙伴,而不是征服的对象。”
这话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沧澜心上。
他握刀的手开始发抖。
“我……”他的声音哽住了,“我只是……不想让父亲守护了一辈子的东西,在我这一代消失……”
“它不会消失。”七长老走过来,苍老的手轻轻按在沧澜肩上,“孩子,真正的传承,不是复制粘贴,而是让古老的火种在新的时代继续燃烧。你父亲当年教我星图秘法时说过一句话:‘星图之所以永恒,不是因为它不变,而是因为它能映照每一颗新星的诞生。’现在,我把这句话传给你。”
沧澜呆呆地看着七长老,又看向陆景然,最后看向周围那些沉默但眼神复杂的族人。
手里的能量短刃,“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墙上,双手捂住脸。
“青叶呢?”他嘶哑地问,“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她在控制室里,很安全。”三长老说,“我们没有伤害她。事实上,她比你先一步……放下了武器。”
沧澜猛地抬头。
控制室的门滑开了。
青叶低着头走出来,身后跟着两名星卫。她没有受伤,只是脸色苍白得像纸,眼神躲闪,不敢看沧澜。
“我……我在通风管道里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她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陆指挥官说得对……我们不是在拯救族群,我们是在……把它推向绝路。”
沧澜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完了。
一切都完了。
“现在,”陆景然转身,对七长老说,“按照约定,这两个人交给长老会处置。联合小组只负责协助阻止破坏行动,不介入守护族内部事务。”
七长老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带走。”
星卫上前,动作并不粗暴,但带着不容反抗的力度,将沧澜和青叶带离了走廊。
控制室外的空间重新安静下来。
只剩七长老、三长老和陆景然三人。
“谢谢。”七长老突然说,“你刚才那些话……不只是说给沧澜听的吧?”
陆景然笑了笑:“也是说给我们自己听的。文明之间的信任,需要双方都迈出那一步。你们把内部危机交给我们协助,是你们的信任;我们克制干预,尊重你们的处置权,是我们的回馈。”
三长老叹了口气:“沧溟那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沧澜和青叶只是棋子,真正的棋手还藏在暗处。”
“那就让他继续藏。”陆景然看向走廊深处,“只要我们知道他在,他就永远不敢走到阳光下。而我们要做的,是在阳光下把合作的路铺得更宽、更坚实——让更多像沧澜这样的年轻人看到,改变不意味着背叛,交流不意味着消亡。”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必要的监控和防备,我们会继续。这是对双方负责。”
七长老点了点头,苍老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疲惫但释然的神情。
“先去休息吧,陆组长。今天……辛苦你了。”
“分内之事。”
陆景然行礼,转身离开。
走廊里,重新恢复寂静。
只有能量源控制室内,那些屏幕上的数据还在不知疲倦地跳动,像一颗巨大而稳定的心脏,在夜色中,默默守护着两个文明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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