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四月十三日傍晚,利州制置使行辕内室,竹帘早已放下,挡去了窗外渐沉的暮色,铜炉里的炭火燃得正好,暖融融的热气裹着淡淡的姜茶香,漫在不大的房间里。黄蓉靠在铺着软垫的软榻上,身上盖着薄毯,方才小腹的坠痛虽缓了些,却仍时不时泛起一阵隐痛,她索性坐直身子,伸出手腕搭在脉枕上,指尖轻按,给自己诊起脉来。)
春桃刚收拾完食盒,见她这模样,连忙凑过来,手里还拿着个暖手袋,小声问:“姑娘,您怎么自己诊脉了?是不是还疼得厉害?要不奴婢去请个大夫来?”黄蓉摆了摆手,指尖仍贴着腕间脉搏,目光微垂,细细感受着脉息的跳动,语气平和:“不用,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先前学过些医理,诊个痛经还不算难。”
这话倒让春桃犯了嘀咕,轻声道:“奴婢跟着您快两年了,见您月事来时常疼,有时候还疼得冒冷汗,还以为女子都这样,没想到您竟还要自己诊脉调理——怎么这疼就好不了呢?”
黄蓉指尖顿了顿,脉息的沉滞感渐渐清晰,她缓缓收回手,拿起一旁的姜茶又喝了一口,才慢慢开口,语气里带着点自己琢磨出的通透:“其实早年我身子底子不算差,生芙儿那回,是跟郭靖在江湖上寻爹爹时怀的孕,一路颠沛,倒也没出什么岔子,产后虽没太精细调理,却也没落下痛经的毛病。后来这痛,说到底,还是这两年折腾出来的。”
她抬眼看向帐顶,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旧事,顺着话头慢慢淌了出来:“前年在嘉兴,我跟郭靖因旧事闹了决裂,那会儿只当他负了我,心里又气又急,没多耽搁,当天就奔了襄阳投奔吕大人。刚到襄阳时,既要帮着吕大人梳理军中琐事,又要适应新的环境,连着好几日没吃好睡好,夜里翻来覆去想那些过往,气血不知不觉就淤住了。那时候月事就开始有些不准,偶尔会疼,只是没如今这般明显。”
春桃听得皱起眉,忍不住插话:“难怪您前年刚到襄阳时,总说夜里睡不安稳,还常说心口发闷,原来还藏着这些心事。还好去年二月,李姑娘从中调解,您跟郭大侠总算和好了,也能松口气了。”
“是松了口气,可底子亏了,哪能说补就补回来。”黄蓉笑了笑,语气里没了往日的锐利,反倒多了些柔软,“去年和好后,我虽没跟他复婚,却仍是他实际上的大夫人,如今他在武休关,莫愁刚寻过去,连小龙女也在那边,他身边倒不缺人照料,我在川蜀也少了份牵挂。”
“可入川这一年,也没少折腾。”她顿了顿,想起去年入川除赵彦呐的日子,语气又沉了些,“刚到川蜀时,要查军粮、安插丐帮弟子、防着朝廷分权,连夜里都要对着地图琢磨战术,常常忙到后半夜,饮食也没个准点,有时候忙起来,连月事来了都顾不上歇,只随便垫些东西,接着处理军务。气血本就淤滞,再这么折腾,痛经哪能不加重?”
说着,她又给自己搭了搭脉,指尖感受着脉息虽仍沉滞,却比刚才喝了姜茶后顺了些,才放下心来:“今日在街上又动了气,气又滞在腹间,刚好赶上月事要来,两股劲凑在一起,才疼得格外厉害。还好你来了,往后有你帮着照料,按时熬姜茶,提醒我歇着,慢慢调补些时日,该能缓过来。”
春桃连忙点头,把暖手袋塞进黄蓉手里,语气笃定:“奴婢记着了!往后您再忙,奴婢也得逼着您歇着,姜茶天天熬,再给您炖些补气血的汤,绝不让您再亏着身子。郭大侠要是知道您受这苦,怕是也要惦记。”
“别跟他说。”黄蓉摆了摆手,眼底带着点笑意,刚要开口,外间便传来吕文德轻轻的敲门声,伴着他压低的、满是妥帖的声音:“蓉儿,春桃,晚饭我让人送到外间了,你们要是饿了,就出来吃点,不饿的话,我让人留着温着,不吵你们。”
黄蓉闻言,眼底的笑意瞬间浓了,转头看向春桃,故意打趣道:“春桃,你看你们家吕大人多好,心思细得很。他啊,一心想让我嫁他,巴不得我再给他生几个孩子,我不愿意,他也不闹,从来都顺着我,半点不勉强。”
春桃脸一下红透了,连忙摆手:“姑娘您说笑了!吕大人对您好,是因为您是军师,是您帮着他稳住川蜀,奴婢只是个丫头,哪敢想这些。”
“傻丫头,有什么不敢想的?”黄蓉拉过她的手,语气认真了些,却仍带着笑意,“你本就是他府里出来的,知根知底,他人虽胖,心却善,也懂疼人,跟着他,不会受委屈。要不你跟了他得了?也算替我还了他这些年的情——他待我好,我记在心里,可我给不了他想要的,你若愿意,倒也是段好缘分。”
她见春桃眼露慌乱,又握紧了些她的手,语气愈发恳切:“你若是愿意,我就和你结为姐妹,往后咱们亲如手足。我去跟他说,定要他明媒正娶,让你做正经夫人,不许他纳妾,更不许他亏了你半分,往后在吕府,没人敢给你气受。”
春桃脸涨得通红,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蚋:“姑娘……奴婢……奴婢从没想过这些,只想着好好跟着您,照料您的身子。而且……吕大人心里只有您,奴婢……”
“他心里有我,却也懂分寸,更不会亏待真心对他的人。”黄蓉笑了笑,没再逼她,“你也别着急,慢慢想,不管你选什么,我都依你。”
话音刚落,吕文德已掀帘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温热的燕窝粥,见春桃在旁,便先把粥递给黄蓉,才对着春桃道:“你先去外间歇会儿,让我陪你姑娘说说话。”春桃连忙应了,悄悄退了出去,还顺手拉上了帘。
屋内只剩两人,吕文德在软榻旁坐下,看着黄蓉喝了口燕窝粥,才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点压抑许久的委屈:“蓉儿,我知道你身子不适,不该说这些,可我实在憋不住了。郭靖如今身边有了李莫愁,现在连小龙女也在武休关陪着他,他从不缺人,可你……你还是不肯给我一个机会,不肯嫁我吗?”
黄蓉手里的粥碗顿了顿,抬眼看向他,眼底没了方才打趣春桃时的笑意,多了些坦然,却避开了心底最伤人的实话——她跟他在一起,图的是他掌着利州军权,能让她在川蜀放手做事,图的是他懂风月、能解她偶尔的孤寂,唯独没有真正的情。真正能让她动了“嫁”的念头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郭靖,即便两人误会澄清、重归于好,她也没给郭靖复婚的机会,更何况是别人。
她放下粥碗,语气平和却坚定:“胖子,不是我不给你机会,是我早就立志,往后不再嫁人,要保持自由身。你也知道,我要守川蜀、抗蒙军,要做的事太多,若是嫁了人,便多了牵挂,多了掣肘,很多事反倒放不开手脚,哪能像现在这样,想查军粮就查军粮,想定战术就定战术?”
见吕文德神色落寞,她又放缓了语气,带着点半真半假的打趣,把那伤人的实话彻底藏了起来:“再说了,我没嫁你,难道你少上我的床了?咱们如今这样,你护我在川蜀立足,我帮你稳住军中大局,私下里也能相互慰藉,不比嫁了人、被规矩捆着强?”
吕文德愣了愣,随即苦笑一声,伸手轻轻拍了拍黄蓉的手背,没再追问——他知道黄蓉的性子,决定的事难更改,既然她不愿嫁,他也只能顺着,至少如今这样,他还能守在她身边,护她周全。“罢了,我懂了,不逼你了。”他语气妥帖,“你只要好好的,身子能慢慢好起来,咱们如今这样,也挺好。”
黄蓉看着他落寞却仍妥帖的模样,心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疚,却也没再多说——有些话,不说破,才是对彼此最好的成全。她重新端起粥碗,慢慢喝着,铜炉里的炭火依旧温暖,把屋内的沉默,烘得软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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