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勒尔的旷野地带远比地图上标注的更加辽阔,也远比初白(x)凭借那些零散基础知识构建的想象更加生机勃勃。
离开化朗镇的第五个清晨,薄雾如同轻纱般笼罩着起伏的草甸。
露珠在草叶尖端凝结,在初升阳光下闪烁着钻石般细碎的光芒。
初白(x)行走在一条被人和宝可梦踩踏出来的小径上,步伐稳定而均匀,如同经过精密校准的机械,却又带着一种属于生灵的、观察世界的韵律。
他的肩头,黑白相间的蛇纹熊早已习惯了这居高临下的“宝座”。
小家伙将毛茸茸的身体紧贴着初白(x)的脖颈,前爪轻轻搭在他锁骨的位置,小脑袋随着行走的节奏一点一点,乌溜溜的眼睛半睁半闭,似乎还在回味昨夜树洞中安稳的睡眠。
只有当偶尔有巴大蝶或三蜜蜂扇动着翅膀从附近飞过时,它才会倏地竖起耳朵,鼻翼耸动,发出感兴趣的低低呜咽。
初白(x)会在这时微微侧头,用脸颊蹭一蹭它毛茸茸的头顶。
这个动作仿佛已经成了某种无需思考的本能,带来一种令他空寂心湖泛起微澜的暖意。
蛇纹熊则会回以更响亮的咕噜声,用小舌头舔舔他的脸颊。
这种简单的互动,是构成他现在世界的基石之一。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沿途的一切:一丛在微风中摇曳的蓝紫色伽勒尔蔷薇,花瓣上爬行的电电虫;
远处山坡上成群的毛辫羊,如同滚动的蓬松云朵;
天空偶尔掠过钢铠鸦巨大的阴影,伴随着穿透晨雾的嘹亮鸣叫。
每一种景象,每一种声音,每一种气息,都被他那异常敏锐的感官接收、分析,与他脑海中那些基础却不甚生动的知识对应起来。
他知道那些是毛辫羊,性情温顺,毛发是伽勒尔地区重要的特产。
他知道钢铠鸦是伽勒尔的象征之一,强大而忠诚。
但这种“知道”与他此刻亲眼所见、亲身所感之间,似乎隔着一层朦胧的纱。
前者是信息,后者是……体验。
而体验,正在一点点为他空白的灵魂涂抹上真实的色彩。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更深层、更难以捕捉的东西在牵引着他——那种对“广阔”本身的向往,以及偶尔划过心湖、带着温暖金色与纯粹绿色悸动的模糊碎片。
它们如同深海中的发光水母,倏忽明灭,无法捉摸,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为他“向前走”这个简单的行动,注入了某种连他自己也无法完全理解的渴望与动力。
他想走得更远,看得更多。
或许,在某个未知的转角,在某种陌生的景象前,那深藏的记忆碎片会突然变得清晰?
午后的阳光变得炽烈起来,旷野上的风也带上了热气。
初白(x)根据太阳的位置和远处地形的变化,调整了方向,朝着一条隐约传来流水声的河谷走去。
水源意味着可以补充饮水,也可能有更多可食用的树果或安全的休息点。
流水声逐渐清晰,从汩汩细响变成哗哗的奔涌。
当他拨开一片茂密的、长着橙色浆果的灌木丛时,一条宽阔而湍急的河流横亘在眼前。
河水是清澈的蓝绿色,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河床布满大小不一的鹅卵石,水流撞击其上,溅起无数白色水花,发出持续的、令人心神宁静的喧响。
对岸是更加茂密的树林,更远处则是连绵的、覆盖着植被的丘陵。
好地方。
初白(x)想。
他走到河边一处较为平缓的滩涂,蹲下身,先将肩头的蛇纹熊轻轻抱下来放在一旁。
蛇纹熊落地后立刻抖了抖身上的毛,好奇地跑到水边,小心翼翼地用爪子试探着水温,然后低头啜饮起来。
初白(x)也捧起清冽的河水洗了洗脸,冰凉的触感让他精神一振。
他解下腰间那个简陋的皮质水囊——这是他用在化朗镇获得的少许钱币购买的为数不多的物资之一——开始灌水。
就在水囊快要灌满时,他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一丝不和谐的声响。
并非水流声,也不是风声或虫鸣,而是一种沉闷的、带着挣扎感的拍击声,间或夹杂着一种痛苦的、被水流掩盖的嘶气声。
声音来自下游大约十几米处,一块突出水面的巨大褐色岩石背后。
初白(x)灌满水囊,拧紧塞子,系回腰间。
他示意正在玩水的蛇纹熊跟上,然后迈步朝着声音来源走去。
他的动作很轻,步伐依旧稳定,但全身的肌肉已经处于一种微妙的戒备状态。
旷野的生存法则之一:任何异常都值得警惕。
绕过那块布满青苔的岩石,眼前的景象让他停下了脚步。
浅水区,靠近岸边的位置,一只宝可梦正在艰难地挣扎。
它有着流线型的、如同鲨鱼般的蓝色身躯,长约一米,强壮而矫健。
腹部是鲜艳的红色,一直延伸到下颚。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它那张巨大到几乎不合比例的嘴巴——几乎与它的躯干等宽,张开时,露出里面层层叠叠、如同锯齿般密密麻麻的尖锐利齿,在阳光下反射着森白寒光。
此刻,这张巨嘴正无力地开合着,喷吐出细小的水泡。
利牙鱼—水与恶属性,基础知识浮现。
群居,领地意识极强,性情凶猛,会攻击任何闯入其水域的生物,甚至包括同类。以强大的咬合力和顽强的生命力着称。
然而此刻,这只本该是水中猎手的利牙鱼,却陷入了困境。
它的大部分身体浸泡在不足三十厘米深的河水中,尾鳍和部分胸鳍暴露在空气里,徒劳地拍打着水面和河底的卵石,试图将自己推向更深的水域。
它的动作充满了焦躁与无力,每一次拍击都显得笨重而痛苦。
更触目惊心的是,在它身体左侧,靠近背鳍下方的位置,有一道长达二十多厘米的撕裂伤,皮肉翻卷,边缘泛白,正不断渗出淡红色的血丝,在清澈的河水中晕开、稀释,但依然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伤口看起来不算特别新,但也不旧,似乎是在一两天前造成的,未能及时愈合,又在浅水挣扎中加剧了。
伤口附近的鳞片脱落了不少,露出下面颜色更浅的皮肤,有些地方甚至隐约可见更深处组织的纹理。
一些细小的、类似水藻的杂物和泥沙黏附在伤口边缘。
利牙鱼显然已经筋疲力尽。
它尝试用尾鳍撑起身体向前挪动,但受伤的左侧身体无法提供足够的支撑,反而因用力而牵扯伤口,让它发出压抑的、嘶哑的痛苦低吼。
它那双原本应该充满凶暴光芒的小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眼神在极度的痛苦、被困浅滩的暴怒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之间来回切换。
它注意到了靠近的初白(x)和蛇纹熊,立刻挣扎着扭过头,张开巨口,发出一声充满威胁意味的、却因虚弱而显得中气不足的咆哮。
“呜——噶!”
伴随着吼声,它试图凝聚起一点恶系能量,在口中形成淡淡的黑色光晕,但光晕闪烁了几下就熄灭了。
它连维持威慑都显得勉强。
蛇纹熊被这突如其来的凶恶姿态吓了一跳,立刻龇起牙,背毛炸起,挡在初白(x)身前,喉咙里发出警告性的低吼,尽管它的体型对比利牙鱼显得如此娇小。
初白(x)没有动。
他站在原地,黑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这只受伤的猛兽。
他的眼神里没有寻常人面对受伤凶猛生物时常见的恐惧或犹豫,也没有泛滥的同情或怜悯,更没有征服或收服的急切。
那是一种近乎绝对的、剥离了情绪的观察与评估。
他在看它的伤势:撕裂伤,失血,体力严重透支,有轻微感染迹象,搁浅导致呼吸和行动困难。
他在看它的状态:意识尚清醒,攻击本能仍在,但身体已到极限,绝望正在侵蚀它的凶性。
他在看周围环境:水流湍急,从此处到深水区虽只有三四米距离,但对此刻的利牙鱼而言无异于天堑。河岸坡度平缓,但卵石湿滑。
他在快速权衡:救助的风险,所需的资源,可能的回报,以及……内心深处某种难以言喻的、促使他停下脚步的冲动。
生存本能和基础知识都在告诉他:远离受伤的、陷入困境的猛兽。
它们往往更加危险,不可预测,救助过程可能反遭攻击,且需要消耗宝贵的资源(药物、体力、时间)。
最明智的选择是绕开,继续自己的旅程。
但是……
他的目光落在利牙鱼那双布满血丝、混杂着痛苦与倔强的眼睛上。
那里面有一种东西,穿透了凶暴的外表,触动了他空寂内心深处某个极其隐晦的角落。
那是什么?
是绝不低头、战斗到最后一刻的意志?
是对生的顽强渴望?
还是……孤立无援时,看向可能援手者的、那一丝连它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弱希冀?
他不知道,但他空白的记忆中,仿佛存在着某种共鸣。
他似乎……理解这种眼神?或者说,他曾经也拥有过,或见识过类似的、在绝境中燃烧的东西?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它来得突然,去得也快,未能带出任何清晰的记忆画面,却留下了一种明确的“感觉”——他不想就这么转身离开。
不是出于道德,不是出于利益计算,而是一种更接近于……本能的选择。
仿佛帮助眼前这个挣扎的生命,是某种他曾经践行、并深刻认同的“准则”的一部分。
初白(x)缓缓地、几乎微不可查地吸了一口气。
他做出了决定。
他先是对着挡在前面的蛇纹熊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退后一点,别刺激它。”
蛇纹熊不解地歪了歪头,但出于对初白(x)的信任,它还是顺从地后退了两步,只是依旧警惕地盯着利牙鱼。
初白(x)则开始动作。他先是将背上那个简易的行囊取下,小心地放在干燥的岸上,避免被水溅湿。
然后,他并没有立刻靠近利牙鱼,而是转身走向附近的一丛灌木。
他记得刚才路过时,看到那丛灌木的叶片宽大厚实,边缘圆钝,适合用来暂时清理伤口。
他摘了几片干净的叶子,又仔细挑选了几根柔韧的细藤。
整个过程,他的动作不疾不徐,稳定得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却又带着一种高效的精准。
他的目光偶尔会扫向利牙鱼,确认它没有突然暴起,但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手头的事情上。
利牙鱼依旧警惕地盯着他,喉咙里不时发出低沉的咕噜声,但或许是因为初白(x)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攻击意图,也或许是因为它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它没有再次尝试威慑性的攻击,只是身体随着呼吸痛苦地起伏着。
准备好叶子和藤蔓后,初白(x)重新走向水边。
这次,他选择了一个与利牙鱼头部呈侧向的角度,避免正对着那张巨口。
他缓缓蹲下身,先是伸出空着的右手,掌心向上,慢慢探向利牙鱼,停在距离它鼻尖约半米远的地方。
这是一个试探,也是一个信号:我没有武器,我没有立即靠近你的要害。
利牙鱼猛地向后缩了一下,随即又因牵动伤口而痛苦地抽搐,但它那双小眼睛紧紧盯着初白(x)的手,鼻翼快速翕动,似乎在分辨他的气味。
初白(x)的手很稳,一动不动。他的眼神依旧平静,没有催促,没有安抚,只是等待。
几秒钟后,利牙鱼的紧绷似乎缓和了极其细微的一点点。它没有再做出明显的后退或攻击姿态,只是依旧死死盯着。
初白(x)这才开始下一步。他保持着蹲姿,用左手轻轻捧起一掬河水,缓缓淋在利牙鱼伤口附近的区域。
水流冲走了一些表面的泥沙和松散的水藻。
利牙鱼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但这次没有激烈反应。
初白(x)重复了几次这个动作,直到伤口周围相对干净一些。
然后,他放下叶子,从行囊的侧袋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金属质感的喷瓶。
这是在化朗镇购买的唯一一瓶伤药,容量很小,价格不菲,他原本是作为应急储备的。
他再次看向利牙鱼,仿佛在无声地询问。
利牙鱼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依旧警惕,但似乎也明白这个两脚兽正在处理它的伤口。
初白(x)不再犹豫。他调整喷瓶的角度,对准那道狰狞的伤口,均匀地按下了喷头。
“嗤——”
微凉的、带着清新药草气味的白色喷雾覆盖在伤口上。
伤药接触皮肉的瞬间,利牙鱼猛地一颤,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嘶,身体剧烈地扭动了一下,巨口无意识地张开,锋利的牙齿距离初白(x)的手臂只有咫尺之遥!
岸边的蛇纹熊紧张地叫了一声。
但初白(x)的手依旧稳如磐石。
他没有退缩,也没有加速喷洒,只是维持着稳定的动作,让药雾充分覆盖伤口。
他知道,最初的刺激过后,伤药的镇痛和愈合成分会发挥作用。
果然,几秒钟后,利牙鱼的挣扎减弱了。它似乎感觉到伤口处火辣辣的疼痛正在被一种清凉舒缓的感觉取代,虽然依旧难受,但不再是难以忍受的灼烧感。
它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了一些,看向初白(x)的眼神中,暴戾和警惕虽然仍在,但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困惑。
这个两脚兽……真的在帮它?为什么?
初白(x)没有理会它的困惑。他喷完了伤药,等待了几秒让药物稍微吸收,然后拿起之前准备好的宽大叶片,小心翼翼地覆盖在伤口上。
叶片不够大,无法完全覆盖,但至少能起到一些隔绝脏污的作用。
他又用柔韧的细藤,极其轻柔地、松松地绕了几圈,将叶片暂时固定住。
他的动作非常小心,避免对伤口造成任何压迫。
处理完伤口,接下来是最大的问题:如何让利牙鱼回到深水区。以它现在的状态,靠自己几乎不可能。
初白(x)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蹲踞而有些僵硬的腿脚。
他观察着河水的深度和流速,又评估了一下利牙鱼的体重——至少有三四十公斤,而且浑身湿滑,不易着力。
直接拖拽?不行,可能严重加重伤口。寻找工具?附近没有合适的木板或浮物。
看来,只能靠他自己了。
他再次蹲下,这次是正面朝向利牙鱼的头部。
他伸出双臂,并非去抱,而是尝试将手臂穿过利牙鱼的胸鳍下方和身体之间相对完好的区域。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动作,他的手臂和胸膛完全暴露在利牙鱼的巨口之下。
利牙鱼立刻警惕起来,发出威胁性的低吼,巨口开合,森白的牙齿近在眼前。
“我需要帮你回水里。”初白(x)平静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不是在解释,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否则伤口会恶化,你会死在这里。”
利牙鱼当然听不懂人言,但它似乎能从初白(x)的语气和眼神中,捕捉到某种意图。
它看看自己搁浅的身体,又看看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的深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求生的本能与对陌生生物的不信任在激烈交战。
初白(x)没有催促。他的手臂悬停在那里,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河风吹过,带来凉意。蛇纹熊在岸边不安地踱步。
终于,利牙鱼眼中的凶光黯淡了一瞬。它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点了一下头,同时闭上了那张骇人的巨口。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极其有限的、脆弱的信任。
初白(x)不再犹豫。他双臂稳稳用力,穿过利牙鱼的身体下方。
接触的瞬间,他能感受到它冰凉滑腻的皮肤下强健的肌肉,也能感受到它因疼痛和紧张而产生的细微颤抖。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不会压迫到伤口和脆弱的鳍,然后腰部发力,腿部蹬地,缓缓将这只沉重的宝可梦抱离了浅水区。
利牙鱼的身体骤然悬空,它本能地又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克制住。
初白(x)抱着它,一步一步走向更深的水域。
河水漫过他的小腿、膝盖、大腿。水流冲击着他的身体,鹅卵石在脚下滚动,每一步都需要极大的平衡和力量。
他走得很稳。核心力量超乎寻常的稳定,步伐精准地踩在相对稳固的河床上。
他的呼吸甚至都没有变得急促,只是全神贯注于手中的重量和脚下的路。
终于,河水漫到了他的腰部。这里的水流更加湍急,深度也足够了。
初白(x)停下脚步,缓缓弯下腰,将利牙鱼的身体浸入水中。
清凉的河水包裹住利牙鱼,它立刻感受到久违的浮力。
初白(x)小心地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给予它空间。
利牙鱼在水中晃动了一下,受伤的身体让它无法立刻恢复流畅的游动,但它强有力的尾鳍已经开始本能地摆动,推动着它在水中缓慢地转了个圈。
脱离了搁浅的绝境,回到了熟悉的水元素怀抱,它眼中终于重新焕发出一点属于水中猎手的神采。
它在水中悬浮着,巨大的头颅转向初白(x)。
水珠从它蓝色的背脊滑落,那道覆盖着叶片的伤口在水下微微飘动。
它看着这个浑身湿透、站在齐腰深河水中的黑衣少年,眼神极其复杂。
暴戾、警惕依旧存在,这是它的天性。但混杂其中的,是浓浓的困惑、一丝未散的痛苦,以及一种全新的、它从未对其他生物产生过的……审视。
它记得那清凉舒缓的药雾,记得那小心翼翼避免弄痛它的触碰,记得这个两脚兽是如何将它从那令人绝望的浅滩抱回深水。
这一切都与它认知中“两脚兽”的形象不符——那些两脚兽要么远远避开它,要么用奇怪的球和光束试图捕捉它,要么就是像弄伤它的那群家伙一样,带着恶意和武器。
这个……不一样。
它张开嘴,似乎想发出什么声音,但最终只是吐出一串细密的水泡。
它甩了甩头,然后尾巴一摆,向着更深的河心游去,蓝色的身影很快融入了湍急的水流和泛白的浪花之中,消失不见。
初白(x)站在水中,看着它消失的方向,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湿透的裤子和上衣,又摸了摸腰间——水囊还在,行囊在岸上应该没事。
他转身,有些费力地逆着水流走回岸边。
蛇纹熊立刻跑过来,围着他湿漉漉的裤脚打转,发出关心的叫声。
“没事。”初白(x)简单地回应,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他走到行囊旁,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进水。
然后他找了个阳光充足的大石头坐下,将湿透的外衣和裤子脱下,拧干水分,摊在旁边的石头上晾晒。
好在他的内衣是速干材质,背包里也有一套备用的简单衣物。
他靠坐在石头上,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洒在皮肤上的温暖。
刚才的一系列行动消耗了他不少体力,尤其是最后在急流中抱动利牙鱼。
但他的呼吸很快恢复了平稳,心跳也渐渐舒缓下来。
他想起利牙鱼最后那个复杂的眼神。那里面有什么东西,让他空寂的内心微微动了一下。
不是记忆的碎片,而是一种……感觉。一种完成了一件“应该做”的事情后的平静感,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与世界产生了一点真实连接的满足感。
他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但它真实存在。
就在他沉浸在这种微妙感觉中时,不远处的河面再次传来异样的水花声。
初白(x)睁开眼睛,望向河面。
只见在那片泛着白沫的湍急水域中,一道熟悉的蓝色身影正逆流而上,顽强地朝着他所在的岸边靠近—是那只利牙鱼!
它游得比刚才稳了一些,但显然伤口依旧影响着它的速度和灵活性。
它奋力地摆动着尾鳍,抵抗着水流的冲击,目标明确地朝着初白(x)所在的河滩而来。
初白(x)静静地看着。
利牙鱼游到了浅水区,这次它没有搁浅,而是用胸鳍和部分身体支撑在河床上,将巨大的头颅露出水面。
它看着初白(x),然后张开嘴,发出一声与之前威胁性咆哮截然不同的、短促而低沉的鸣叫。
“呜噶。”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了过来。那里面没有了痛苦和暴怒,反而带着一种……确认和某种决意?
紧接着,利牙鱼做出了一个让初白(x)和岸边的蛇纹熊都略感意外的动作。
它没有再试图靠近岸边,也没有离开,而是调整了一下姿势,就那样停在了浅水与深水的交界处,巨大的身体半隐半现于水中,仿佛一尊沉默的蓝色礁石。
只有它那双小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看着初白(x),眼神中的困惑已经消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固执的、近乎守护般的注视。
它没有再潜回深水,也没有发动攻击。它就这么停在那里,仿佛在说:
“我不走了。我跟着你。”
初白(x)与它在流淌的河水间对视着。阳光照耀着河面,波光粼粼,也照亮了利牙鱼蓝色身躯上那道覆盖着叶片的伤口,以及它眼中那份纯粹而直接的追随意志。
没有精灵球的红光,没有战斗的征服,没有语言的约定。
有的只是一次在冰冷河川边的救助,一次脱离绝境的重生,以及一个简单却沉重的选择。
羁绊,有时并非始于绚烂的相遇或激烈的对战,也可能始于生死边缘伸出的一只手,始于困境中无声的守护。
初白(x)看着河中那道沉默的蓝色身影,空寂的心湖,似乎被投入了一颗不同于蛇纹熊所带来的温热的、更为深沉坚定的石子。
他依旧没有完全理解这种“追随”背后的全部情感逻辑,但他感受到了那份意志的重量。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只是收回目光,重新靠回石头上,闭上眼睛,继续休息。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旅途不再只有肩头那一份毛茸茸的温暖。
河水奔流不息。
岸边的少年在晾晒衣物,脚边的蛇纹熊好奇地望着河面。而河中,一只利牙鱼静静地悬浮着,如同最忠诚的护卫,等待着旅人再次启程。
旷野的风吹过,带着青草、河水与阳光的气息,也带着一种无声的、新生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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