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牙鱼的加入以一种沉默的方式改变了旅途。
每当沿河而行,那道蓝色背鳍便会在不远的水面下若隐若现;
当道路偏离水域,它便沉入水底,却又总能在下次遇见溪流湖泊时悄然重现。
初白(x)未置一词,利牙鱼亦无靠近,一种基于河滩救助的无声默契在流淌的水波间建立。
五天后,他们踏入一片茂密林地。树木参天,光线幽暗,空气湿润。
利牙鱼无法跟随,在最后一条林间小溪边,它从水中探首凝望片刻,沉没消失。
初白(x)明白,这是暂时的分别。
午后,铅云堆积,预示雷雨将至。
初白(x)加快步伐,在一处陡坡背面发现理想的避雨岩穴。
正当他清理洞口时,风送来了异样的声响——压低的、贪婪的人声,金属碰撞的轻响,以及一种被压抑着的、愤怒而痛苦的低吼。
声音来自岩穴后方幽邃的林子。
偷猎者。
这个词如同冰冷的针刺入脑海,带来一阵突兀却强烈的厌恶感。
没有伴随记忆画面,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反感,仿佛触碰了某种被封印的本能禁忌。
初白(x)蹙了蹙眉,迅速将肩头的蛇纹熊抱下,藏入岩穴深处的凹坑。“待着。”他低声嘱咐,眼神不容置疑。
蛇纹熊听话地蜷缩起来。
初白(x)转身,如阴影般无声潜向声音源头。
他的步伐轻盈精准,呼吸平稳,唯有黑色的眼眸深处凝结起一丝冰冷的专注。
林间空地,三个衣着邋遢的男人围着一个特制金属笼。
笼体乌黑,铭刻着抑制能量波动的符文。
笼中,一只通体漆黑、唯有四肢末端、耳尖及尾梢燃烧着橙红火焰的小型宝可梦正弓背炸毛,赤红的眼眸燃烧着不屈的怒火,对笼外的人类发出持续的低吼。
火斑喵—阿罗拉御三家。
基础知识浮现,却远不如亲眼所见震撼。
那双赤眸中的野性尊严与反抗意志,如同灼热的烙印,瞬间与初白(x)心中那份无源的厌恶产生强烈共鸣。
“……从库库伊老头实验室‘借’的,阿罗拉火系御三家,黑市抢手货!”一个拿注射器的男人低笑。
“再补一剂镇静针,赶紧装屏蔽笼转移!”另一人晃着电击棒,不耐烦地盯着笼中,“妈的,电两次还不老实!”
电击棒闪烁危险蓝光,伸向笼缝。
就在此刻——
“住手。”
平静冰冷的声音响起。
三人悚然回头,只见一个黑衣少年不知何时立在七八米外的树旁。
灰白短发,黑色眼眸深不见底,周身无宝可梦跟随。
惊愕转为狞笑。“哪来的小鬼?滚开!”持电击棒者挥舞武器。
“看见就不能放走了。”持注射器者眼神阴鸷,“小子,自认倒霉吧!”
第三人迅速抛出精灵球:“大嘴蝠,超音波!拉达,撞晕他!”
大嘴蝠尖啸着释放无形音波,拉达如褐色箭矢猛撞而来。
初白(x)未看宝可梦,目光越过它们落向笼中。
火斑喵赤红的眼眸正惊愕地望着他,那眼神中的狂暴竟因他的注视奇异地平息了一瞬。
超音波席卷,拉达逼近。
初白(x)动了。
向左微踏半步,身体随之一旋。
拉达挟带劲风擦衣而过,一头撞上后方树干,痛叫倒地。
同时,他右手抬起,指间石块破空尖啸。
“咻——啪!”
石块精准命中大嘴蝠左翅根部脆弱的关节。
“吱嘎——!”大嘴蝠惨叫着失衡坠落。
三秒,围攻瓦解。
三个偷猎者僵在原地,脸上狞笑凝固为难以置信的惊骇。
没有指挥,没有技能,仅凭肉身反应和一块石头……这少年究竟是什么怪物?
初白(x)无视他们,径直走向笼子。
持电击棒者想阻拦,却在他冰冷一瞥下如坠冰窟,动弹不得。
蹲身笼前,他与火斑喵赤眸对视。愤怒、警惕、困惑、期待……种种情绪在那双炽烈眼中交织。
他的手搭上笼门复杂的机械密码锁。
结构、原理、弱点……自然而然在脑海呈现。
指尖轻按、微旋、感知锁芯反馈。动作流畅笃定,如同开启熟识之物。
“咔…嗒…咔嗒……”
十几秒后,“咔哒”一声,锁弹开,笼门开启。
初白(x)后退半步,留出空间,静默等待。
火斑喵站在自由门前,胸膛起伏。它看看洞开的笼,看看少年平静的脸,鼻翼轻耸。
没有恶意,没有施舍,只有给予选择的纯粹平静。
它试探性地迈出一步,踏出牢笼,踏上柔软落叶。
又一步,彻底脱离。
站在初白(x)面前仰头看他,才发现这少年如此年轻苍白,眼神空寂却映着自己燃烧的身影。
初白(x)低头,看见它身上电击的焦痕,颤抖的四肢,以及眼中依旧炽烈的不屈火焰。
他从行囊侧袋取出最后一颗金黄饱满的文柚果,托在掌心递前。
火斑喵目光从少年脸移到果子上。清甜的香气,充沛的能量。
它再次看向初白(x),赤眸中闪过挣扎。
最终,它未先食果。
而是前进一步,用它毛茸茸的、带着微凉与火苗温热的小脑袋,轻轻蹭了蹭初白(x)的手心。
触感传来,温热、柔软、微颤。
空寂心湖如同投入烧红的炭,激起滚烫涟漪。
不同于蛇纹熊的依赖,这是脱困后直接的信任与亲近。
初白(x)手指微蜷,缓缓展开,任由它轻蹭。
另一只手抬起,犹豫半秒,终是轻柔落于它头顶,生涩而小心地抚摸了一下。
火斑喵身体放松,喉间发出细微满足的呼噜声,尾尖火焰欢快跃动。
三个偷猎者从震骇中惊醒。“撤!快撤!”他们仓皇收回倒地宝可梦,弃了工具背包,连滚爬爬消失在密林深处。
初白(x)未追。
他专注看着眼前的小家伙。
火斑喵蹭罢手心,才低头小口迅捷地吃起文柚果,姿态优雅警惕。
初白(x)蹲看着它吃完。
林间更暗,雷声渐近,风起叶响。
火斑喵抬头,眼神清晰坚定。它用前爪轻扒他裤脚,赤眸紧盯着他,发出一声清晰有力的叫声:“喵嗷!”
叫声里再无愤怒痛苦,只有明确的追随意愿。
它绕他脚边转一圈,尾焰在昏暗中划出温暖光弧,然后停步仰头等待。
初白(x)沉默注视那簇跳动火焰,空寂眼眸倒映暖光。
片刻,他从行囊内层取出最后一物——一枚普通的红白精灵球,化朗镇购买。
他将球轻放于火斑喵面前落叶上。
火斑喵看看球,看看他。
它明白这象征,更明白这少年与众不同。
那给予选择的平静,指尖残留的温柔,让它相信这不是新牢笼,而是彼此认可的开始。
无丝毫犹豫,它伸出燃烧小火苗的右前爪,坚定轻拍按钮。
“叮!”
红光闪过,笼聚入球。球落叶间轻晃一下,按钮闪烁稳定白光,静止。
初白(x)俯身拾起尚带温热的球。凝视光滑表面,仿佛能见其中炽烈赤眸。
他未立刻放出。
收起球,走向偷猎者遗留物,拾起空注射瓶(标签模糊似违禁镇静剂)等可能有线索的物品。
返回岩穴,蛇纹熊已焦急扑来。他抱它上肩,走入穴内。
外面暴雨如注,雷声轰鸣。洞内,他点燃预备的干枝。篝火跃起,驱散阴冷。
温暖火光中,他再取出那枚精灵球。凝视,按下按钮。
白光闪现,火斑喵身影现于火光旁。
它警惕环顾,见篝火与少年,立刻放松。
迈轻巧步子挨着他腿侧趴下,下巴搁前爪,尾焰与篝火交映。
初白(x)伸手轻抚它脑袋。火斑喵眯眼呼噜。
蛇纹熊跳下肩,好奇凑近嗅嗅。火斑喵睁一眼看看,未动无敌意。
蛇纹熊胆子大了,挨着它另一侧趴下。
两小家伙一左一右,依偎初白(x)腿边。
洞外风雨狂啸,洞内火光温暖。
初白(x)靠壁,看身边安睡的两只宝可梦,感火焰温度,听洞外风雨。
他的队伍,在这雷雨夜悄然完整。
无声的利齿,炽热的焰爪,以不同方式加入这寻找之旅。
他低头看掌心,似残留火斑喵蹭过的温热,与利牙鱼注视的沉重。
空寂心湖,不再无边寒冷。
有温热石子,有坚定影,有炽烈火。
他依旧想不起自己是谁,从何处来,往何处去。
那些模糊的金色、绿色悸动,依旧遥远。
但此刻,在这风雨夜的温暖岩穴里,他清楚知道——
他不再是独自一人。
旅途继续。
陪伴已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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