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屏幕里的烟火正炸开,苏拉举着刚剥好的橘子,忽然被画面里的方块字晃了眼——2008年北京奥运开幕式上,那些活字印刷的字块忽高忽低,拼出“和”字的瞬间,爷爷忽然叹了口气。
“这玩意儿我小时候见过。”他往烟斗里塞着烟丝,火光在皱纹里跳,“村头老秀才家有副活字,印族谱用的,一个字一个块,排好了刷上墨,盖张纸就出字。”
黄毛凑过来看重播,手指在屏幕上划拉:“可这跟奥运会有啥关系?外国人能看懂?”
马克正对着笔记本画示意图,闻言把笔一搁:“你过年贴春联不?‘福’字倒着贴,你二舅家的洋女婿不也跟着贴?他未必懂‘福到’的讲究,可知道这是高兴事儿。”
屏幕切到2012年伦敦奥运,工业革命的烟囱从地面冒出来,钢铁巨人在火光里组装。黄毛忽然拍大腿:“这我知道!历史课讲过,蒸汽机轰隆隆一转,火车就跑起来了。”
“跟咱们的活字印刷是一个理。”苏拉把橘子瓣递过去,“咱们炫的是老祖宗的智慧,他们秀的是把世界变快的能耐。就像赶集时,有人摆着祖传的玉器,有人卖着刚摘的桃,都想让人知道自家有啥好东西。”
爷爷却摇着头换了台,转到2020年东京奥运的片段。动漫人物从屏幕里跳出来,和穿和服的舞者并排走着,电子光效裹着樱花瓣飞。“这叫啥?老的小的搅成一锅粥。”他咂着嘴,“哪有咱们的活字看着庄重。”
“您吃这口不?”马克从冰箱里拿出盒寿司,上面铺着牛油果,“传统寿司是生鱼片,现在加了牛油果,年轻人照样吃得香。”
爷爷捏起一个尝了尝,没说话。苏拉想起去年去西安,看见兵马俑旁边摆着卡通版的文创,有小姑娘举着兵马俑造型的雪糕拍照。当时觉得不伦不类,现在看着东京奥运的表演,忽然明白——就像奶奶做的红烧肉,既得有老汤的醇厚,也得按年轻人的口味少放点糖,不然再好的东西,搁着没人吃也是白搭。
讨论课上,迪卡拉底放了三段开幕式的混剪。北京的缶阵敲得震天响,伦敦的披头士歌曲飘得轻快,东京的无人机组成了地球的模样。
“为啥有的看着顺,有的让人别扭?”有个戴眼镜的女生举手,“我觉得东京那个太乱了,不像在展示文化,像在翻百宝箱。”
“你拼图时咋拼的?”马克抛给她块橡皮,“是不是先找边边角角,再往中间凑?要是把红的绿的硬往一块儿塞,肯定难看。”他指着屏幕,“北京的活字印刷,背后是‘和而不同’的理;伦敦的工业革命,藏着‘改变世界’的劲;这些根儿上的东西立住了,再添花才好看。东京那个,动漫和传统没拧成一股绳,倒像俩各说各话的人。”
苏拉想起自家的衣柜,奶奶的旗袍挂在左边,她的牛仔裤挂在右边,中间隔着条爸爸的中山装。样式不同,可都是穿在身上过日子的,谁也没碍着谁。就像奥运会,不是比谁家的文化更厉害,是让大家把压箱底的宝贝亮出来,你看看我的,我瞅瞅你的,知道这世上原来有这么多过日子的法子。
放学时,黄毛举着手机跑过来,屏幕上是巴黎奥运的预告,埃菲尔铁塔旁边飘着红灯笼。“你看,他们也学咱们挂灯笼了!”
“不是学,是觉得好看。”苏拉望着天边的晚霞,想起开幕式上那些不同肤色的笑脸,“就像胡同里的老槐树,春天开花时,不管是住平房的还是住高楼的,都愿意站在底下闻闻香。”
爷爷后来再看奥运回放,没再挑毛病。有次苏拉听见他跟老伙计打电话,说:“北京那回的活字是真讲究,一个字一个字地变,就像咱们庄稼人插秧,一棵一棵栽整齐了,才长出好稻子。”
挂了电话,他翻出个旧木盒,里面是几枚磨得发亮的活字。“给你留着。”他把“安”字递给苏拉,“不管啥时候,把自己的根扎稳了,再看别人的花,才看得明白。”
苏拉把活字攥在手里,凉丝丝的。她忽然觉得,奥运会开幕式就像个大拼盘,酸甜苦辣都有,可吃到最后,让人记住的不是哪道菜最辣,而是围坐在一起的人,都愿意尝尝别人碗里的滋味。
喜欢点亮哲心:迪卡拉底的启迪之课请大家收藏:(m.aikandushu.com)点亮哲心:迪卡拉底的启迪之课爱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