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彻底抹除。”
那个名为“卫士”的黑色人形，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就像是一台设定好程序的老式闹钟，只会机械地报时。它手中的红色乱码长剑微微抬起，周围的空间都因为那狂暴的数据流而产生了肉眼可见的扭曲波纹。
“抹除你大爷！”秦磊还没动手，叶凡先跳脚了，“你以为你是洗洁精啊？还彻底抹除？老子是陈年油垢，粘死你！”
虽然嘴上跑火车，但叶凡的身体却诚实地缩到了控制台后面，顺手抄起一块看不出材质的金属板挡在脸前。
“注意！它的攻击没有物理弹道！”秦磊眼神冷冽，手中的玻璃碎片紧紧攥住，“它是直接修改我们的坐标数据！”
话音未落，卫士的长剑猛地挥下。
没有剑气，没有光束。
仅仅是一瞬间，秦磊原本站立的地方，空间突然像是一张被人揉皱的纸团，向内坍缩。
“滋——”
如果秦磊没有预判性地向左侧扑滚，此刻他已经被那个微型的空间黑洞给绞碎了。
即便如此，他的作战服衣角还是被蹭到了一点。
并没有被撕裂，而是……那一角衣料直接变成了红色的像素方块，然后像沙子一样散落在地。
“这就是所谓的‘抹除’？”冷月瞳孔一缩，手中的铁片在指尖飞快旋转，“把物质还原成原始数据？”
“对！所以不能硬抗！”秦磊从地上弹起，像一头猎豹般冲向卫士的侧翼，“它是逻辑程序，它只认死理！我们要用‘胡说八道’来攻击它！”
“胡说八道？”叶凡从桌子底下探出头，“这我专业啊！你是说让我用嘴炮喷死它？”
“不是喷死它！是制造逻辑死循环！”秦磊大吼，“叶凡！给它讲个悖论！快！”
“悖论？啥玩意儿？”叶凡一脸懵逼，“芝诺的乌龟？还是祖母悖论？我高考物理才考了30分啊！”
“随便什么！只要让它算不出来就行！”
此时，卫士已经锁定了冲过来的秦磊，红色的长剑再次举起。
“我想到了！”叶凡突然一拍大腿，扯着破锣嗓子对着卫士大喊，“喂！那个黑漆漆的傻大个！你听好了！”
卫士的动作并没有停顿，在它的逻辑里，语言攻击无效。
“我这句话是假话！”叶凡大喊道。
卫士的长剑停在了半空中。
它那没有五官的脸上，原本流动顺畅的红色数据流，突然出现了一丝卡顿。
【分析语音输入……】
【语句：“我这句话是假话”】
【若为真，则它是假话；若为假，则它是真话。】
【逻辑冲突。正在重新计算……】
“居然真的有效？”冷月惊呆了，“这AI也太老实了吧？”
“趁现在！”秦磊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身形如电，瞬间欺身而上。
手中的玻璃碎片狠狠刺向卫士的胸口——那里有一团最亮的红色核心。
“噗！”
玻璃碎片毫无阻碍地刺入了那团红光。
但这并没有造成物理伤害。
反而，秦磊感觉自己的手像是伸进了一台高速旋转的搅拌机，无数杂乱的信息流顺着手臂疯狂涌入他的大脑。
“啊！”秦磊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
他的眼前出现了无数闪烁的画面：
燃烧的城市、哭泣的苏烟、倒在血泊中的自己、长大的秦天……
那是系统存储的无数个“坏结局”。
“想用绝望来同化我？”秦磊咬破舌尖，利用剧痛保持清醒，“老子经历过的绝望，比你硬盘里存的还要多！”
“给我……滚出去！”
秦磊猛地转动手腕，试图搅碎那个核心。
“警告：外部数据入侵。启动防御协议。”
卫士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它似乎从叶凡的逻辑陷阱里挣脱了出来，一只黑色的巨手直接抓住了秦磊的手腕。
“咔嚓！”
骨骼碎裂的声音。
秦磊的手腕瞬间呈现出一个诡异的角度。但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反而借力腾空，双腿如剪刀般绞住了卫士的脖子。
“叶凡！继续！别停！”
“啊？还要来？”叶凡急得抓耳挠腮，“我想想……我想想……”
他看着那个正在把秦磊往死里掐的卫士，脑子里灵光一闪。
“喂！那个谁！你妈喊你回家吃饭！”
卫士毫无反应。
“啧，这也不行啊。”叶凡啐了一口，“看来得来点高端的。”
他深吸一口气，摆出一个像是街头算命先生的架势，指着卫士大喊：
“上帝能不能造出一块连他自己都搬不动的石头？”
卫士的动作再次一僵。
【检索数据库：“上帝”定义为全能。】
【若能造出，则他搬不动，非全能。】
【若造不出，则他非全能。】
【Error：无限递归。】
卫士身上的红色数据流开始变得狂暴、紊乱，原本抓着秦磊的手也松开了一些。
“好样的！”秦磊趁机挣脱，一个翻滚落在地上，捂着断掉的手腕大口喘息，“再来一个！给它cpU干烧！”
“这……我词穷了啊！”叶凡哭丧着脸，“平时光顾着刷抖音看小姐姐了，谁没事背悖论啊！”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苏烟突然开口了。
她抱着还在昏迷的秦天，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我有办法。”
苏烟看着那个正在自我纠结的卫士，轻声说道。
“它既然是杀毒程序，那它的底层逻辑就是‘清除一切有害数据’，对吧？”
“对。”秦磊点头。
“那如果……它自己就是有害数据呢？”苏烟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从秦磊的口袋里，掏出了那枚从“母亲”手里抠出来的纽扣。
那是上一层梦境的残留物，是带着“情感病毒”的代码碎片。
“卫士！”苏烟举起那枚纽扣，声音清脆，“扫描这个！”
卫士转过头，一道红色的扫描光束扫过纽扣。
【识别对象：残留数据碎片。】
【属性：母爱。】
【判定：无害\/有害……冲突。】
母爱，在这个冷酷的计算系统里，是一个无法被简单定义为“0”或“1”的变量。它既是保护程序的动力，又是导致逻辑崩溃的根源。
“把它吞下去！”苏烟突然把那枚纽扣扔向了卫士。
卫士下意识地抬手去接。
就在纽扣触碰到卫士手掌的瞬间，异变突生。
那枚小小的纽扣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
原本冷冰冰的黑色卫士，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它那没有五官的脸上，竟然慢慢浮现出了……一张女人的脸。
那是一张充满了痛苦、慈爱与疯狂交织的脸。
是秦磊母亲的脸。
“小磊……还没吃饭……”
卫士发出了声音，不再是电子音，而是那种沙哑的、带着回音的女声。
“妈……”秦磊愣住了。
“趁现在！”苏烟大喊，“它的逻辑核心被情感病毒污染了！它现在分不清自己是杀毒软件还是你的母亲！”
这是最残忍，也是最有效的攻击手段。
用至亲的情感，去污染敌人的逻辑。
“我……”卫士抱着头，发出了痛苦的咆哮，“我是……卫士……不……我是……妈妈……”
它身上的红色数据流开始变成温柔的暖黄色，但又迅速被黑色吞噬，两种颜色在它体内疯狂厮杀。
“叶凡！把它推下去！”秦磊指着舰桥中央那个破碎的舷窗。
外面是无尽的代码深渊。
“好嘞！走你！”
叶凡不需要秦磊多说，他助跑两步，飞起一脚，狠狠踹在那个正在发疯的卫士屁股上。
“下去吧你！别在这碍眼！”
“啊——！”
卫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失去了平衡，向着窗外的深渊跌落。
在它坠落的最后一刻，那张属于母亲的脸突然看向了秦磊。
眼神中有一瞬间的清明。
“活下去……”
然后，它被无尽的绿色代码雨吞没。
“呼……”叶凡一屁股坐在地上，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比坐过山车还刺激。刚才那一脚，我觉得我能吹一辈子。我把杀毒软件给踹删除了！”
秦磊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地看着窗外，眼神复杂。
他知道，刚才那一瞬间的“母亲”，依然是假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心痛。
“还没结束。”冷月警惕地看着四周，“杀毒软件只是个看门的。这艘飞船……或者说这个程序的控制权，还在别人手里。”
话音刚落，舰桥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
黑暗中，只有控制台上那个唯一的屏幕亮了起来。
屏幕上出现了一行行绿色的字：
【系统卫士已离线。】
【检测到管理员权限碎片。】
【正在申请接入……】
【接入者：秦天。】
“天天？”秦磊猛地回头。
原本躺在椅子上昏迷不醒的秦天，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
但他并没有睁开眼睛。
他的双手悬浮在半空中，十根手指正在以一种人类无法做到的速度飞快律动着。
就像是在弹奏一首看不见的钢琴曲。
而在他面前的空气中，无数绿色的代码正在疯狂生成、排列、组合。
“他在……改写世界？”苏烟捂住嘴，不敢置信地看着儿子。
秦磊看着儿子那熟练得令人心疼的动作，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这哪里是一个五岁的孩子该有的能力？
这是被无数次实验、无数次折磨逼出来的生存本能。
“爸爸。”
秦天依然闭着眼，但声音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脑海里。
“我找到了……那个藏在墙缝里的门。”
“门？”秦磊一愣，“什么门？”
“通往……真实世界的后门。”
随着秦天的小手猛地向下一按。
“轰隆！”
整个舰桥开始剧烈震动。
脚下的地板开始变得透明。
透过地板，秦磊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在这艘飞船的下方，并不是虚空。
而是一座巨大的、倒悬的城市。
那座城市灯火辉煌，高楼林立，每一栋楼都是由无数个闪烁的方块组成。
而在城市的最中央，有一座通天的高塔，直插云霄（或者是深渊）。
那座塔上，写着三个巨大的、红色的字母：
【N.E.o】
“那是……新世界？”叶凡趴在透明地板上，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看着比这破飞船高级多了啊！是不是能去那儿吃香喝辣？”
“不。”秦磊盯着那座倒悬的城市，眼神凝重，“那是……我们的牢笼。”
“那里，才是真正的第20层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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