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教室里,照亮了一排排整齐的桌椅和书本。随着第三通晨读钟声的响起,声音渐渐飘散,但仍有一丝余音回荡在空气中。就在这时,先生手持一把古老而庄重的檀香戒尺走进教室,并稳稳地站在了讲台上。
这把木尺历经岁月的洗礼,表面已经变得光滑润泽,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智慧与教诲。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让人不禁心生敬畏之情。而此时此刻,我正低垂着头,双手垂放在身前,紧张地站立在书桌前。我的手掌心不断渗出汗水,浸湿了衣袖,使得原本干燥的布料变得有些潮湿。
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桌面上那张尚未完成抄写的《论语》上,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字迹。然而,其中一个多余的字却格外显眼,就像是一只瞪大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让我感到一阵刺痛。这个错误如此明显,以至于无法忽视,仿佛在嘲笑我的粗心大意。
“手伸出来。”先生的嗓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喧闹的力量,周遭的读书声霎时低了八度,只剩笔尖划过纸页的轻响。我的手指不受控地轻颤,缓缓摊开右手,白皙的掌心下,青色血管如细蛇般蜿蜒搏动。
第一记戒尺落下时,未及预想的剧痛,反倒像被熟透的杏子重重砸中,沉闷的麻木感漫开。不等回神,第二下已接踵而至,木质的棱角锐利地划过皮肤,一道鲜红的血痕瞬间绽出。我闷哼一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听见先生沉声道:“错字便是轻慢圣人,疼过,方能记牢。”
“啪!”第三记稳稳落在同一处,红痕骤然加深,似要渗出血来。剧痛如细密的钢针,争先恐后地扎进肉里,钻心刺骨。我死死咬住嘴唇,逼回溢出的呜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眼角余光瞥见同桌阿禾,他早已吓得脸色发白,手中的笔“啪嗒”落地,墨汁滴在他破旧的布鞋上,晕开一朵朵小小的墨花——他向来如此,遇事便慌,考试时连笔都握不稳。见他这副模样,我心中既无奈,又生出几分怜惜。
“记住了?”先生收回戒尺,木头上沾着的血珠格外刺眼。他取出帕子细细擦拭,“字是门面,心是里子,门面歪斜,里子如何立得端正?”
回到座位,掌心的疼仍丝丝缕缕往骨缝里钻。阿禾偷偷塞来半块麦芽糖,我攥在手心,灼痛与甜意交织,竟生出一种奇异的清明。午后临摹字帖,写到“仁”字,指尖便想起那三道红痕,笔锋竟稳了不少,再无往日的浮躁。
傍晚放学,先生竟在门廊下等候。见我攥着拳头走路,他忽然拉起我的手腕,翻开掌心——红痕已转为深紫。“还疼?”他从袖中摸出个小巧的瓷瓶,倒出清凉的膏体抹在我掌心,薄荷的凉意瞬间漫开,“明日再错,便换左手。”
药膏压下了灼痛,却让那三道痕迹愈发清晰。望着先生远去的背影,我忽然懂了他常说的“疼是记性”:田埂需犁铧划开方能播种,有些道理,非得刻在皮肉上,才能真正长进心里。
夜里躺在床上,我反复摩挲掌心。疼痛已渐渐淡去,却像生了根,稍一触碰,便想起先生案头那本卷了角的《论语》,想起他擦拭戒尺时专注的模样。原来有些疼,从不是为了惩罚,而是为了让人记得更久、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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