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千户（现在该叫赵山衡了)苦笑着摆摆手：“嗐！陈年旧事，提它作甚！这年头，能活着混口饭吃就不错了！快！快请进！别在外头淋雨！”
他热情地招呼着，看到马背上脸色苍白的曹旺，立刻明白了，“这兄弟是受伤了？快！快进来！”
赵山衡亲自领着他们，穿过已经开始被雨水打湿的集材坪，来到离木屋区相对较远的另一间相对宽敞些的木屋前。
这屋子显然比旁边的工棚好不少，至少墙壁严实些，屋顶也是厚实的树皮铺的。
“地方简陋，委屈几位了！”赵山衡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这间屋子还算干爽，你们先住着。就是……”
他有些歉意地搓着手，
“场子里伙计多，好些也是拖家带口挤着住，实在腾不出单间了……只能委屈几位挤一挤了……”
石午阳连忙道：“赵大哥客气了！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落脚，我们已是感激不尽！比露宿山林强太多了！”
屋子里确实不大，靠墙铺着厚厚的干草，算是通铺，中间有个用石头垒起的火塘，角落里堆着些杂物。
虽然简陋拥挤，但总算是个能安身的地方。
几人刚把简单的行李和马鞍卸下来，把疼得直冒冷汗的曹旺扶到干草铺上躺下，屋外就传来“哗啦”一声巨响！
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屋顶的树皮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噼啪声，瞬间将整个伐木场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水汽之中。
木屋隔绝了外面的狂风暴雨。
陈大勇麻利地在火塘里生起了火，橘红色的火苗跳跃起来，驱散了屋内的寒意和潮气，也映亮了众人疲惫却终于放松了一些的脸庞。
石午阳、陈大勇、阿朵围着火塘坐下。
阿朵已经开始翻找她路上采摘的草药，准备重新给曹旺处理伤口。
曹旺躺在干草上，虽然脚疼，但听着屋外震天的雨声和火塘里柴火的噼啪声，心里却感到一种久违的、劫后余生般的安稳。
在这深山里的伐木场，在这突如其来的暴雨中，他们终于获得了一个短暂喘息的机会。
木屋里，火塘的火苗舔舐着陶罐的底部，罐子里煮着些干巴巴的杂粮饼子和一点咸菜，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虽然简陋，但在这狂风暴雨的深山里，能有一碗热乎的东西下肚，已经是难得的享受。
阿朵蹲在火塘边，小心翼翼地用树枝翻动着罐子里的食物。
曹旺斜靠在铺着干草的地铺上，脚踝被重新敷上了阿朵新采的草药，虽然还疼，但精神好了不少。
石午阳和陈大勇则盘腿坐在火塘旁，烤着被雨水打湿的裤脚和鞋子，湿气混着柴火味弥漫在小小的木屋里。
屋外，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砸在屋顶和空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就在这时，“咚咚咚”的敲门声穿透了雨幕。
“谁呀？”陈大勇离门最近，起身问道。
“陈兄弟，是我，老赵！”门外传来赵山衡的声音。
陈大勇拉开门栓，一股湿冷的空气裹挟着雨星子就扑了进来。
只见赵山衡披着件破旧的棕榈蓑衣，戴着大斗笠，雨水顺着斗笠边缘哗哗往下淌，像挂了道水帘子。
更让人意外的是，他身后还跟着三个同样戴着斗笠的汉子，都光着精壮的上身，只穿着条湿透了的犊鼻裤，显然是刚从工棚里跑出来的。
门一开，赵山衡还没说话，他身后那三个汉子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陈大勇脸上。
为首一个身材精瘦、眼神却格外机灵的汉子，看清陈大勇的模样后，身体猛地一震！
“将军？！”他脱口而出，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话音未落，那精瘦汉子和后面两个同样壮实的汉子，竟“噗通”一声，齐齐跪倒在门口湿漉漉的门槛上！泥水溅起，沾湿了他们的膝盖。
三人抱拳，对着陈大勇，声音不大却异常整齐：“属下参见陈将军！”
这一下，屋里的人都愣住了。
陈大勇更是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跪在最前面那个精瘦的汉子，借着火光仔细辨认着那张被雨水冲刷的脸。
“老……老鼠？！”
陈大勇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巨大的惊喜！
他一步跨出门槛，也顾不上雨水，一把抓住那精瘦汉子的胳膊，用力将他拽了起来，
“真是你小子？！你没死？！”
那被叫做“老鼠”的汉子被陈大勇拉起来，也是激动得嘴唇哆嗦，眼眶瞬间就红了：“没死！将军！我们都命大，没死！”
他指着身后还跪着的两个同样一脸激动和难以置信的汉子，“您看！长生！窝瓜！他们也都在！”
陈大勇看着眼前这三张熟悉的面孔，虽然都黑瘦了不少，添了风霜，但确确实实是他当年在靖州营带过的直属手下！
那些曾经以为在混乱中战死或者失散的兄弟！
他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用力地拍打着老鼠的肩膀，又去拉长生和窝瓜起来。
“起来！都给我起来！跪个屁！能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陈大勇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石午阳也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笑容：“真是太好了！大勇，没想到在这深山老林里，还能碰上这么多老兄弟！来来来，快进屋！外面雨大！都进来坐下说！这可是大喜事！”
老鼠、长生和窝瓜被陈大勇拉进了屋。
赵山衡也跟了进来，顺手带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雨。
老鼠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当看到站在火塘边那个身形挺拔、面容坚毅的年轻身影时，他先是疑惑地皱了皱眉，觉得有点眼熟。
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猛地睁大！
“石……石将军？！”老鼠失声惊呼，脸上的激动瞬间变成了无比震惊和敬畏！
他二话不说，再次“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动作快得让旁边还在傻乐的长生和窝瓜都没反应过来。
“属下老鼠，参见石将军！”老鼠的声音带着崇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头深深低下。
长生和窝瓜虽然还没完全搞明白状况，但看老鼠哥这架势，也赶紧跟着跪下，学着样子抱拳：“参见……石将军！”
石午阳赶紧上前，一手一个，把老鼠和长生、窝瓜都扶了起来：“快起来！快起来！什么将军不将军的！”
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拍了拍老鼠的肩膀，
“大勇的兄弟，就是我石午阳的兄弟！咱们都是自己人！不用行这么大礼！对了，你怎么认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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