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李有为收了营地周围的禁制，将昨夜剩下的饼子烤热，三人分着吃了。动作不紧不慢，仿佛只是寻常出门前的准备。
“老爷子，”他看向玄诚子，“‘黑风坳’那地方，您可有印象？”
玄诚子思索片刻，摇了摇头。“黑玄域地广人稀，偏僻险地不少。这‘黑风坳’名字普通，未曾特别留意。”
李有为也不意外。他将那张兽皮地图摊开，指尖点了点红圈标注的位置。
“依图上看，在西北方向，隔着一片沼泽和两道山梁。地势低洼，常年有阴风回旋，故名黑风。倒是个藏污纳垢的好地方。”
他收起地图，看向明月。“你留守此地，照看营地，顺便盯着点山谷那边。若那两人醒了回去报信，看看他们后续动作。”
明月点头应下。
李有为又对玄诚子道：“老爷子随我走一趟？您对幽冥宗手段和死孽气息更熟悉些，方便辨认。”
玄诚子自然没有异议。
两人准备停当，李有为没施展显眼的遁光，而是再次运起星移步，结合简单的御风术，身形飘忽，速度快且不起眼。玄诚子也施展了类似的身法，紧随其后。
金丹修士赶路，两百多里不算远。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已接近地图标注的区域。
尚未抵达黑风坳，周遭环境便已显异常。
植被变得稀疏低矮，叶片蒙着一层不健康的灰败色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硫磺混合腐殖质的刺鼻气味。风从前方坳口方向吹来，带着明显的阴寒，卷起地面细微的黑色尘粒。
李有为停下脚步，抬手虚抓，一丝微风在他掌心凝聚，带来更清晰的气味样本。
“风里有东西。”他松开手，“不是天然阴风，掺了炼制失败的药渣和劣质血煞的气息。还有……极淡的‘蚀神傀’那种特有的神魂怨念残留。”
玄诚子面色凝重。“蚀神傀……幽冥宗竟已在此地炼制这等邪物？”
“看样子是试验性质，规模不大。”李有为望向坳口方向，“不然动静早就传开了。”
他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带着玄诚子绕到上风口一处背阴的山脊后。这里视野开阔，能隐约看到坳内部分情形，又不易被察觉。
坳内雾气比周围更浓，呈灰黑色，遮蔽了大半视线。依稀可见几座依山而建的简陋石堡，结构粗糙，不似长久经营的据点。石堡间有微弱灵光闪动，是预警和防护阵法。
一些穿着杂色服饰、步履略显僵硬的“人影”在雾气中缓慢移动，动作刻板，眼神空洞。是低阶的炼尸或傀儡。
靠近坳地中央处，有一口不断冒出浓浊黑烟的深井，井口以粗糙的金属栅栏封着，周围地面呈现焦黑的灼烧痕迹。
“提炼‘阴煞石’残渣的焚化井，兼做废物处理。”李有为一眼看穿，“看来这里主要是处理秽物和进行初步炼制试验的地方。真正的‘甲七’核心，可能不在地表。”
他闭目凝神，眉心星印微微发热，一丝更精微的星辰感应顺着地脉，朝坳内缓缓渗透。
感应反馈回来。地表之下，有数条人为开凿的通道，通向几个不大的地下空间。其中一个空间内，聚集着十余道生命气息，修为多在炼气中后期，灵力驳杂，情绪波动中带着恐惧和麻木。
另一个空间则弥漫着浓烈的血腥与怨念，还有某种笨重机械运转的沉闷声响。应该是炼制工坊。
而在更深处，接近地脉的位置，有一个被层层禁制包裹的小型空洞。空洞内，一股阴冷、混乱、充满憎恶的意念被束缚着，不断冲撞禁制。那意念的强度，约莫相当于筑基巅峰，但性质极为污秽狂乱。
“地底下关了个‘失败品’，或者……未完成的‘作品’。”李有为睁开眼，“气息狂躁，灵智混乱，被强行催生到接近假丹层次，但根基极不稳定，随时可能崩溃反噬。”
玄诚子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竟敢在此地催化这等邪物！一旦失控爆开，其中蕴含的秽气与怨念足以污染方圆数十里地脉！”
“所以选在这种偏僻的坳地。”李有为语气平淡，“就算炸了，也波及不到重要地方。够谨慎，也够狠。”
他观察了片刻坳内的守备。明面上的巡逻炼尸和傀儡不多，阵法也粗糙。真正的防御力量，应该主要集中在地下，以及那个“失败品”本身。
“老爷子，您在此地接应，不要暴露。”李有为对玄诚子道，“我下去看看。若情况不对，您立刻退回营地，与明月汇合。”
玄诚子知道此时不是逞强的时候，点头应下。
李有为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山石阴影，气息瞬间收敛到近乎于无。他没有走正面，而是绕到坳地侧后方一处陡峭崖壁。
崖壁下方，有一条极其隐蔽的裂缝，被幻阵遮掩，应是通风或紧急出口。幻阵品阶不高，李有为指尖星芒一闪，便无声破开一个缺口，闪身而入。
裂缝内潮湿阴暗，通向一条倾斜向下的粗糙石道。石道内有微弱的照明符文，光线昏黄。
李有为如同鬼魅，在通道阴影中穿行，避开几处简单的灵力陷阱和监视法眼。通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石门，门上刻着简易的封禁符文。
他侧耳倾听门后动静。
门后传来模糊的交谈声，语气疲惫不耐。
“……‘丙三’号的稳定性还是不够，主材的耐受性太差，灌注到七成就开始崩解。”
“哼，上面拨下来的材料本就次等，能有四成成品率就不错了。赶紧把这批‘阴髓’提炼完，地窟里那祖宗又快该‘喂食’了……”
“知道了知道了……唉，这鬼地方，灵力稀薄还尽是秽气，再多待两年，老子道基都要受损了……”
李有为听了几句，心中了然。这里果然是个处理低级材料和进行粗浅试验的据点，守备松懈，人员士气低迷。
他抬手，指尖凝聚一丝极细的星芒，轻轻点在石门封禁符文的几个关键节点上。符文光芒微微一滞，随即黯淡下去。
他推开一条门缝，闪身而入。
门内是一个不大的石室，堆满各种矿石、容器和简陋的提炼工具。两个穿着沾满污渍袍服的炼气后期修士，正背对着门，在一个冒着黑烟的炉鼎前忙碌。
李有为出现在他们身后，抬手在两人后颈各轻轻一拂。星辉没入，两人动作一顿，随即软软倒地，陷入昏睡。
他快速扫视石室，目光落在角落一个上了锁的铁箱上。箱子上有更复杂些的封禁。
这次他没破禁，而是从“老黄”里取出一枚空白玉简，贴在箱体表面。玉简内预刻的微小阵法启动，开始无声记录箱体封禁的灵力波动特征和结构。
记录完毕，他收起玉简，又看了眼石室中央的炉鼎。鼎内熬炼的黑色粘稠液体，正是初步提炼的“阴髓”，炼制低阶蚀神傀的原料之一。
他抬手一挥，炉鼎下的火焰无声熄灭，鼎内液体迅速冷却凝固，变成一块毫无用处的废渣。
做完这些，他离开石室，继续向深处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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