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那不是声音。
那是一记直接敲打在神魂之上的重锤。
沉闷，厚重，带着无可抗拒的威压，从神殿的最深处，遥遥传来。
瘫倒在地的副宫主尸身未寒，他临死前那癫狂的诅咒似乎还在空旷的神殿中回响，而这记突如其来的心跳，便成了那诅咒最恐怖的注脚。
“九九！”
沈清辞的惊呼被这声巨响彻底淹没。他紧紧抱着怀中失去知觉的苏九九，精纯的灵力不要钱似的涌入她体内，却如泥牛入海。那股从“残魂晶”中钻入的黑气，诡异地盘踞在她的经脉深处，非但不被驱逐，反而与她的血脉隐隐交缠，像是找到了最完美的温床，根本无法剥离。
他第一次感到一种无能为力的恐慌。这种感觉，比自己身受重伤、濒临死亡时，还要让他心胆俱裂。
咚——咚——
心跳声变得连贯起来，一声紧接着一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响。整个由黑曜石构成的神殿地面，开始随着这心跳的节律，轻微地震颤。穹顶之上，灰尘簌簌而下，一些细小的石块开始剥落。
“这他娘的……是什么玩意儿？”云舟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声音都有些发干。他望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那片骸骨王座背后的、更深沉的黑暗，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是祭坛的核心。”龙渊的声音无比凝重，他金色的龙瞳收缩成一道竖线，死死盯着前方，“那个东西……要醒了。”
凰锦的脸色苍白如纸，她扶着身旁的石柱才勉强站稳，七彩的凤眸中满是骇然。“副宫主和之前的血池，都只是仪式的一部分……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唤醒这祭坛深处的东西。”
咚——咚——咚——
心跳声已经变成了急促的鼓点，每一次敲击，都让众人气血翻涌，灵力紊乱。这片空间里的邪气，像是被注入了生命，开始疯狂地朝着那黑暗的源头汇聚而去。
就在这时，那巨大的骸骨王座，发出了“咔嚓”一声脆响。一道裂缝从王座的底座向上蔓延，紧接着，整座由无数骸骨与晶石构成的王座，连同它所在的高台，轰然向着中心塌陷！
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的洞口，出现在原本高台的位置。
那震动神魂的心跳声，正是从这洞口之下，清晰无比地传来。
没有犹豫的时间。
“走！”沈清辞抱起苏九九，第一个朝着那塌陷的洞口掠去。
无论下面是什么，他都必须搞清楚，因为他能感觉到，怀中苏九九体内那股盘踞的黑气，正随着这心跳声而变得愈发活跃，仿佛在与下方的某个存在，遥相呼应。
云舟等人紧随其后。
他们跃入洞口，一条由白骨铺就的、盘旋向下的螺旋阶梯，出现在眼前。阶梯没有扶手，两侧便是无尽的深渊，阴冷的风从深渊底部呼啸而上，卷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众人沿着骨梯飞速向下，心跳声在耳边愈发震耳欲聋。那已经不是单纯的声音，而是化作了实质的冲击波，每一次震动，都让脚下的骨梯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崩解。
不知向下延伸了多深，眼前的景象，终于发生了变化。
他们抵达了阶梯的尽头。
这里，是深渊的底部。一个比上方神殿更加广阔、更加令人心神俱裂的空间。
没有穹顶，上方是无尽的、旋转的黑暗漩涡。地面，则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粘稠的血池。咕噜，咕噜。血池表面冒着一个个血色的气泡，每一次破裂，都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怨念与死气。
而在血池的正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到难以形容的……肉茧。
那肉茧通体血红，表面布满了如同血管般虬结的青筋，正随着那“咚咚”的巨响，有节奏地收缩、膨胀。它就像一颗活着的、被放大了亿万倍的心脏。
无数根粗壮无比的、半透明的能量管道，从肉茧的四面八方延伸出去，深深扎根在血池底部，连接着整个祭坛的脉络。这座祭坛从建成之日起，所吸收的无数生灵的精血、怨念，最终都通过这些管道，源源不断地输送给了它。
这，才是上古残魂的本体！
这，才是祭坛真正的核心！
眼前这副景象，带来的视觉与精神冲击，远比之前任何战斗都要恐怖。饶是云舟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此刻也觉得喉咙发干，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看……上面！”林清婉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那血色肉茧的表面，已经布满了蛛网般的、深黑色的裂痕。
每一次心跳，那些裂痕便会扩大一分。浓郁到极致的、远比副宫主身上要纯粹百倍的混沌邪气，正从那些裂痕中不断溢出。
上古残魂，即将复苏！
“怎么办？”凰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一旦它彻底破茧而出，凭借我们几个，根本挡不住。”
沈清辞没有说话，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那巨大的肉茧。他怀中的苏九九，身体正变得越来越烫，那股黑气在她体内疯狂流窜，仿佛在举行一场迎接君王降临的狂欢。
他能感觉到，苏九九的生命气息，正在被这股黑气快速吞噬。
不能再等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一股凌厉的剑意开始在他周身凝聚。哪怕是同归于尽，他也绝不能让这东西出来，更不能让它伤害九九分毫。
就在他准备不顾一切出手的前一刻。
“咔嚓——！”
一声比之前任何声响都要清脆的碎裂声，从肉茧上传来。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一道最大的裂痕，猛地豁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那不是缓慢的裂开，而是狂暴的、迫不及待的挣脱！
紧接着，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恐怖威压，如同决堤的洪水，从那豁口中轰然爆发！
轰——！
这股威压瞬间席卷了整个深渊底部。
首当其冲的云舟等人，只觉得像是被一座无形的神山正面撞中，齐齐喷出一口鲜血，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狠狠撞在远处的骨壁之上，险些昏死过去。
唯有沈清辞，在威压袭来的瞬间，将所有剑意凝聚成一道护盾，死死护住怀中的苏九九，自己则硬生生承受了大部分的冲击。他脚下的骨地寸寸龟裂，向后滑出了数十丈，喉头一甜，一口逆血涌上，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威压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那道巨大的豁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一只……不，那不是手。
一只由最纯粹的、凝如实质的黑气构成的、长满了狰狞骨刺的利爪，缓缓地，从那豁口中，伸了出来。
它只是随意地搭在肉茧的边缘，那看似坚韧的茧壁，便如同豆腐一般被轻易撕裂。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上古残魂，正在一点一点地，从那囚禁了它万古的牢笼中，爬出来。
它还没有完全现身，那股几乎要将三界都颠覆的邪恶气息，已经让整个幽冥渊都开始震动。
完了。
这个念头，同时浮现在所有清醒着的人的心头。
然而，就在这最绝望的时刻，一直被沈清辞护在怀里的苏九九，忽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沈清辞心中一紧，立刻低头看去。
只见苏九九紧闭着双眼，秀眉痛苦地蹙在一起，小脸煞白，毫无血色。
但真正让他瞳孔猛缩的，是她体内那股盘踞的黑气！
那股黑气，此刻不再是疯狂地流窜，而是仿佛受到了某种至高无上的召唤，竟开始主动地、争先恐后地，从苏九九的四肢百骸中汇聚起来，形成一股洪流，朝着她的眉心涌去！
而在她的眉心处，一个微小的、不断旋转的黑色漩涡，正在缓缓形成。
那漩涡的另一头，精准地，连接着深渊中央那即将破茧而出的……上古残魂！
它在吞噬！
它在通过这道连接，强行吞噬苏九九的血脉与神魂！
副宫主临死前的话，再一次在沈清辞脑海中炸响——
“你，就是吾主选中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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