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十七分,炉膛里那簇幽蓝的火苗刚刚蹿起,舔上锅底。门外那只枯瘦的手还僵在半空,指间夹着的身份证卡在老旧木门的缝隙里,被穿堂风吹得微微发颤。陈砚舟没立刻去接,只是盯着那张覆了层塑料膜、边角磨损的小卡片看了足有三秒钟,才伸手,用两根手指稳稳地抽了过来。
他低下头,目光在证件照那张略显模糊、透着疲惫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抬起眼,望向门外逆光中那个瑟缩的身影。那人穿着件洗得发白、领口都磨起了毛边的旧厨师服,袖口处还沾着几点洗不掉的油渍。脸上是一种长期熬夜、饮食不规律留下的灰败气色,眼袋浮肿,眼神躲闪。
“就为了讨一碗汤?”陈砚舟开口,声音不高。
“嗯。”门外传来一声极哑的回应,像砂纸磨过喉咙,“走了……走了大半天的路。听……听人说,您这儿的汤,喝了,心口能暖和一些。”
陈砚舟没再多问,转身从灶上那口温着清水的小锅里,舀了半碗清澈见底的素面汤,递了出去。汤碗离手的瞬间,他眼风朝站在后厨门边的许铮极快地瞥了一下。许铮几乎没有任何停顿,身影一晃,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通往监控室的小门后。
厨房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水在锅里缓慢升温、即将滚沸前那种沉闷的“咕嘟”声。
陈砚舟回到灶台前,正要从罐子里抓一把笋干,许铮已经快步折返,凑近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不是咱们盯着的人。刚用系统扫了,外地户口,老家在西南山区。三个月前被‘悦宾楼’辞退,理由是手脚不干净。治安记录清白,没有案底。现在人在外头角落那张小凳上坐着,汤……喝得很慢。”
陈砚舟点了点头,没说话,目光却转向了操作台右侧——那里新摆了一个临时用的透明塑料鱼缸,水面飘着几片用来增氧的嫩绿菜叶。三条巴掌大小、鳞片闪着银光的鲈鱼,正在水里缓缓地、一圈圈地游动。
他走过去,俯下身,伸出手指,极快地触碰了一下其中一条鱼的脊背。水温正常,但指尖传来的触感,那鱼身摆动的韵律,却有些滞涩,不像活鱼该有的灵动。
“这批鱼,什么时候送到的?”
“大约十分钟前。”许铮立刻回答,“配送员穿的是‘鲜达冷链’的制服,工牌模糊。签收单在这儿。”他递过一张打印的、边缘不齐的薄纸。
陈砚舟接过,扫了一眼。单子格式是常见的配送单,但最下面的签名潦草得几乎无法辨认,更像是一串无意义的波浪线。他没作声,将单子轻轻放回台面。
许铮已经蹲下身,仔细检查鱼缸底部的过滤槽。忽然,他眉头紧紧蹙起。“这条……鱼鳃这里不对劲。”
他用带来的镊子,极轻地拨开一条鱼鲜红的鳃盖。内侧细嫩的皮肤上,赫然有一个米粒大小、边缘异常规整的圆形红点,红点周围,泛着一圈不自然的青紫色,像是皮下出血。
“不是运输磕碰的伤。”许铮的声音沉了下去,“这形状……是注射针孔。”
陈砚舟立刻从抽屉里取出一副医用橡胶手套,利落地戴上,同时将一柄刃口雪亮、造型简练的军用匕首递给许铮。“剖开,看内脏。”
许铮接过匕首,左手稳稳按住那条已经不怎么动弹的鲈鱼,右手刀尖精准地从鱼腹最柔软的中线轻轻划下。鱼腹应声而开,一股淡得几乎看不见、在光线下泛着诡异银光的胶状物,顺着刀口缓缓渗了出来,黏在冰冷的钢制刀面上,竟然呈现出一种类似融化了锡箔的质感。
他用刀尖极其小心地挑起一滴。
那滴银色胶状物脱离刀尖,滴落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
“滋——”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腐蚀声响起。只见地面迅速腾起一小缕刺鼻的白烟,被滴中的地方,水泥像是被高温瞬间熔化,眨眼间蚀出一个拳头大小、边缘焦黑的坑洞,深可见底,甚至露出了下面埋着的、锈迹斑斑的钢筋!
“剧毒。”许铮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硬,“神经毒素类,估计是混合制剂。遇热可能挥发。剂量不大,直接吃下去估计不会立刻致命,但足以让中毒者短时间内肢体麻痹,口不能言,失去行动能力。”
陈砚舟盯着地面上那个触目惊心的坑洞,眼神一点点冷了下去,像是结了冰的湖面。“明天国宴的特供菜单里,有一道主菜就是清蒸鲈鱼。他们是想让首长,在全世界镜头面前……失态,出丑。”
“谁的手笔?”
“还能有谁。”陈砚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王虎那帮人,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了。”
许铮立刻起身,动作迅捷如猎豹。他将剩余两条还在微微翕动鳃盖的鲈鱼连同缸里的水,一并倒入一个特制的双层密封不锈钢箱,牢牢锁死,贴上醒目的“高危勿动”标签,搬进冷库最里侧的隔离柜。同时,他反手按下墙边一个伪装成开关盒的红色按钮。
后厨天花板上几个隐蔽的通风口,立刻传来极其轻微的“咔哒”声,百叶格栅自动闭合。墙上几处看似装饰的微型摄像头,镜头的红外补光灯悄然亮起,切换到了高敏夜视模式。
“外面什么情况?”陈砚舟问,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沉静。
“我去看。”
许铮从腰间抽出一面带有战术涂层、几乎不反光的小圆镜,借着灶膛里跳跃的火光,调整角度,无声地将镜面探向厨房那扇位置很高、装着毛玻璃的老式气窗。镜面缓缓滑过窗外锈蚀的铁质排水管时,猛地定住。
三个几乎与昏暗墙面融为一体的黑影,正如同壁虎般,紧贴着那条粗大的排水管,悄无声息地向上攀爬。他们都穿着深色、没有任何标识的紧身作战服,腰间鼓鼓囊囊地绑着多功能工具包,动作协调一致,节奏稳定,一看便是受过严苛训练的老手。
“是‘刀疤六’以前亲手带出来的那支‘暗影’小队。”许铮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那家伙剃度出家前,最后调教出来的三人组,专接见不得光的脏活儿,下手最黑。”
陈砚舟走过来,就着许铮手中的镜子看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转身,重新拧开炉灶最大的那个火眼,往一口深锅里注入清水,放入几片老姜、几段葱白,盖上锅盖,任其煮沸。
“你这是做什么?”许铮不解。
“试毒。”陈砚舟回答得简单,“我的厨房,我的食材,不能沾上半点脏东西。”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心里只剩下“护食守心”四个沉甸甸的字。锅里的水开始滚沸,蒸汽“噗噗”地顶起锅盖,白色的水汽弥漫开来,扑在他脸上,带着姜葱特有的辛辣暖意。可就在这一片暖意中,他后颈的寒毛忽然毫无征兆地立了起来,一股冰冷的、被毒蛇盯上般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上。
他猛地睁开眼,锐利的目光射向那个鱼缸——
水面,无风自动,正泛起一圈圈极其细微、却绝对不正常的涟漪。没有人碰它,水却自己动了。
“他们已经在‘看’着我们了。”陈砚舟的声音很低,却字字清晰,“但这锅滚水,能照出魑魅魍魉的真面目。”
许铮立刻将那面小圆镜用特种胶带固定在窗框一个巧妙的角度,调整后,整条巷道上方的情况,包括排水管顶端和相邻建筑的屋顶边缘,都清晰地映在了镜中。那三人组果然停在了排水管顶端,似乎察觉到了厨房内的异样,不再继续向上,而是像三只蓄势待发的蜘蛛,静静蛰伏。
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抬起一只手,对着身后两人做了个标准的“暂停待命”手势。
“他们在等信号。”许铮压低声音,“只要确定里面没有异常动静,就会立刻行动。”
“那就……给他们一点‘动静’瞧瞧。”
陈砚舟说完,猛地端起旁边一盆备用的冷水,朝着烧得正旺的灶台区域,用力泼了过去!
“嗤——!!!”
冷水遇高热,瞬间化作汹涌的白色蒸汽,轰然炸开,如同小型爆炸产生的气浪,不仅弥漫了整个后厨,甚至通过气窗的缝隙猛冲出去。固定在窗框上的反光镜里,映出的画面剧烈摇晃、扭曲,那紧贴管道的三人组显然没料到这一出,下意识地低头缩身,躲避这突如其来的热浪袭击,严密的阵型出现了片刻的混乱。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许铮鹰隼般的眼睛已经借助镜面,将他们身上的装备看了个七七八八——左侧那人背后是一个扁平的微型注射器包;中间那人腰间缠着几块不起眼的、疑似塑胶炸药的长条物体;而右侧那人手中,正握着一个巴掌大小、带天线的黑色信号干扰器。
“目标很明确。”许铮迅速分析,“先投毒破坏核心食材,再用干扰器切断内外通讯、破坏监控,最后引爆炸药制造混乱,趁乱强闯厨房,抢夺或销毁配方证据。”
“想得倒是周全。”陈砚舟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可惜忘了,我这方寸灶台,不是他们那些腌臜手段能碰的地方。”
他转身走到碗柜前,从里面拿出一个边缘掉了瓷、露出黑色铁坯的老式搪瓷盆。往盆里倒了半盆清水,然后从墙上的调料架,随手抓了一小把粗盐、几粒干花椒、一片颜色深沉的五年陈皮,丢了进去,用一根筷子随意搅了搅。
“这又是做什么?”许铮看着那盆浑浊的盐水,不解。
“设个‘局’。”陈砚舟语气平淡,“他们这种人,或许不怕刀,不怕枪,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但他们怕‘味道’,怕勾起心里头最不愿想起的东西。这盆水,能让他们握刀握枪的手,先抖上三抖。”
他将搪瓷盆端起来,放在那扇气窗正下方的窗台上,位置显眼得很。然后,他抬手,“啪”一声关掉了厨房里唯一的主照明灯。
霎时间,厨房陷入一片昏暗,只有灶膛里跳跃的火光,和那口沸水锅里透出的微弱蒸汽光亮,勾勒出物品模糊的轮廓,也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在墙壁上。
两人极有默契地退到操作台两侧的阴影里,一左一右,屏息凝神,如同潜伏在暗处的猎手,静待猎物露出破绽。
几分钟死寂般的等待后,排水管上的三人组再次开始动作。这次他们分散开来,一人继续沿着管道小心翼翼地向气窗攀爬;一人如同狸猫般轻巧地滑下管道,悄无声息地绕向后巷方向;第三人则留在管道顶端,担任望风警戒。
许铮悄悄摸出贴身藏着的微型通讯器,拇指一按,接通了与沈君瑶的专属加密频道。他没有说话,只对着麦克风,极轻地吐出两个字:“启动。”
频道那头,立刻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咔哒”声,像是老式黄铜钥匙在锁孔里转动了半圈。
“她切断了整条巷子以及相邻两个街区的民用供电总闸。”许铮对着陈砚舟的耳廓,用气音说道,“现在,这片区域,只有我们餐馆的后备独立电路还在供电。”
果然,反光镜映出的画面里,留在管道顶端望风的那人,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望向巷子两侧——原本该在黄昏时分依次亮起的路灯,此刻全部漆黑一片,整条巷子陷入了比自然暮色更深的黑暗之中。他脸色骤变,立刻朝着下方两个同伴,打出一连串急促而隐蔽的手势。
正在攀爬的那人动作一顿,毫不犹豫地从腰间抽出那个黑色信号干扰器,对准餐馆气窗的方向,用力按下开关。
一秒,两秒。
厨房里,那口沸水锅下,幽蓝的火苗依旧稳定地燃烧着,锅盖边缘溢出的蒸汽,依旧不紧不慢地升腾。
干扰器,无效。
那人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又连续按了几次。
火光依旧,蒸汽依旧。
“我们的电路,上周阿阮亲自来改过,接的是独立的地下应急供电线路,外加三层物理屏蔽。”许铮的声音里带上一丝冷嘲,“防的就是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
攀爬者终于意识到情况彻底超出了预期,当机立断,转身就想顺着管道滑下去撤离。
但,已经迟了。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一阵不知从巷子哪个角落窜出来的穿堂风,打着旋儿吹过,恰好卷起了窗台上那搪瓷盆里混合了盐、花椒、陈皮的古怪气味,不偏不倚,正正地扑在了管道上三人的脸上!
那领头的猛地吸进一口这熟悉又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整个人如遭雷击,呼吸骤然停滞!这味道……这混杂着廉价花椒的麻、陈皮的苦辛,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腐败中药气的味道……是他童年最深的梦魇,是他母亲缠绵病榻最后岁月里,屋子里日夜弥漫的、混杂着眼泪和绝望的死亡气息!
他双腿一软,眼前发黑,差点直接从近十米高的管道上栽下去,全靠多年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死死扣住了管道的凸起,指甲瞬间崩裂,渗出鲜血。
另外两人反应同样剧烈。左侧那人手一抖,背后那个精巧的注射器包差点脱手滑落;右侧那个直接呛咳起来,涕泪横流,仿佛吸入了致命的毒气。
“心理战,起效了。”许铮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陈砚舟依旧站在灶台前,手里稳稳握着那口沸水锅的长柄,目光如同冰锥,始终没有离开过窗外镜面映出的景象。“他们不敢硬闯了。”
“要不要我出去,趁他们心神大乱,先拿下一个?”许铮问,手指已经搭在了腰间匕首的柄上。
“不急。”陈砚舟摇了摇头,“让他们走。让他们回去,把今晚在这里看到的一切,闻到的‘味道’,原原本本地,告诉王虎。我要让那头老狐狸知道,他手下最得力的‘暗影’,是怎么败在我这一锅还没下料的清水面前的。”
许铮点了点头,重新在阴影中蹲伏下来,机械义肢悄无声息地切换至高精度夜视与热成像模式,冰冷的电子镜头,牢牢锁定了那三人踉跄撤离的方向。
大约十分钟后,三个狼狈不堪的黑影,如同丧家之犬,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了巷子尽头的黑暗里,甚至连一个鼓鼓囊囊的工具包都顾不上捡,遗落在巷子中央的湿漉漉青石板上。
陈砚舟直到这时,才几不可闻地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他走到窗边,端起那搪瓷盆,就着灶火的光看了看。盆里的水面上,不知何时,浮起了一层极薄的、泛着暗哑油光的薄膜,水的颜色也似乎比之前浑浊了许多。
“毒素和空气中的某些成分,产生反应了。”他声音平静,“这水,连同这盆,都不能再要了。”
他将盆里的水缓缓倒入专用的耐腐蚀废水池,然后打开另一个猛火灶眼,将空盆倒扣在熊熊火焰上,灼烧了足足一分钟,直到盆底被烧得通红,所有可能残留的物质都被彻底碳化。
许铮走过来,捡起刚才放在地上的通讯器。“沈君瑶那边传来消息,外头那个讨汤喝的流浪厨师,睡着了,呼吸平稳,体温略低,但没有任何中毒或异常的生理迹象。她建议,先把人安置在空闲的储物间里,反锁,留点水和吃的,等明天天亮,问清楚了再处理。”
“行。”陈砚舟摘下已经沾了灰尘的手套,“不冤枉一个可能是走投无路的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包藏祸心的坏人。”
他重新拧开那个最小的灶眼,幽蓝的火苗再次温柔地舔上锅底。他拿起水瓢,往一口干净的砂锅里注入清水。
“你……还要熬汤?”许铮看着他。
“当然要熬。”陈砚舟的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刚才那场无声的惊险交锋从未发生,“饭不能停,火不能熄。他们越想断了我的灶火,我就偏要把它烧得更旺,更稳。”
许铮看着他平静侧脸上跳动的灶火光晕,忽然也笑了笑,那笑容在他惯常冷硬的脸上,显得有些生疏,却带着一种并肩作战后的松弛。他站到陈砚舟侧后方半步的位置,右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了腰间匕首冰凉的柄上,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防滑的纹路。
厨房里,炉火正红,将两人的身影长长地、安静地投在斑驳的墙壁上,随着火苗的跳动,微微晃动,却又带着一种磐石般的稳定。
窗外,深邃的巷子尽头,一只黑色的、沾着泥水的多功能战术背包,静静地躺在潮湿的青石板上,拉链半开,露出一角银灰色的、造型精密的注射器外壳,在远处霓虹隐约的反光下,闪烁着冰冷而不祥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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