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常服悄悄出宫的赵泽端负手站在城门之上,直到再也看不到远处的车队影子,才转头问身边人。
“就这般任由心爱之人远离京都,兄长真的不悔?”
瑞凤眸依旧看向远处,谢檀渊声音低沉:“吾有悔。”
悔的是曾有世间最耀眼的女子为枕边人,他却因心中痼见不曾真正了解于她;更悔的是他因家族仇恨与曾经的经历,将故交之谊与恩情看得太重,分不清心中挚爱究竟为何。
“锦儿看上去不在意诸多人与事,却又至情至性;她所谋乃是大道,我又如何有颜面强行留下她?”
本来还想逗笑兄长的赵泽端讪讪摸了下鼻尖,再未多言;说什么呢,兄长所言他这些日子也逐渐明白;若镇国夫人只是因心胸狭隘而闹着和离,他还可以说对方胡闹,再借机为兄长转圜。
可如今他们都知晓,李锦荣不同于世间任何贵女,亦有任何贵女都不及的筹谋与胆魄,赵泽端哪里还好意思对她横加指责。
那日听完李锦荣的言语后,赵泽端特意召见曾经的太傅老大人,隐去李锦荣的身份,与他说起一女子的抱负,尤记得当时太傅沉吟良久后才怆然而叹。
“陛下,此女大善!”
已经致仕几载的老大人说起这些年的感触,他曾在回乡半途遇到一农家女,分明于农具与机巧制作上极有天赋;村里人一边欢喜用着少女改良后的农具,一边却唾弃她不守妇道,钻研淫巧;家中人嫌弃少女丢人,匆匆强压着将人嫁给一跛脚铁匠;成婚后那女子三不五时挨打,最后投井而死。
“老夫当时已察觉此女处境不好,却因种种原因未曾施以援手,待老夫返回京城再打听消息时,才知她已香消玉殒。”
现在想来,若他当时不那么在意世俗礼法,不那么冷漠旁观,或许这女子能拜在某位机巧机关大师门下;依照她的天赋,或许此时她改良过的农具已推广整个宁国,那么百姓在田间的收成又能增加多少?
“世间对女子诸多束缚,大多男子们已经习惯理所当然享受女子的付出,却又用种种规矩压抑她们的天性与才能,冷漠看着她们苦苦挣扎。”
“陛下可知宁国每年因种种原因死于非命的女子有多少,又可知因着人们对女子的贬低,每年有多少女婴一出生便被捂死、溺死或丢弃荒野而死?”
只是粗粗了解,老大人才知这是一个触目惊心的数目。
“如今竟有女子看到了世间大多女子的苦难,愿意站出来为她们谋划奔走,此乃真正大功德之事啊!”
且不说此举能救下多少女子的性命,又能为多少因和离而无家可归的女子提供谋生之道;单是设立女子学堂一事,便能改变多少女子的命运;如老大人曾经遇到的那个农女,若有这番机遇,说不得能为宁国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也未可知。
“老夫如今才知,不是只有男子才配谈为民立命,也不是只有男子才能效忠家国,女子亦可,只是给她们一个机会罢了!”
“就如晋王之乱时陛下大胆启用的镇国夫人,世人眼中分明是富贵之家的娇小姐;却能在家国危难时挺身而出,还立下如此旷世之功,其才能与胆魄胜过世间多少男子。”
越说越激动,老大人最后伏地而拜。
“若真有人不畏艰难愿为世间女子争一分希望,老臣恳请陛下莫要阻拦!”
老太傅当然知晓帝王的为难,有些事一开始便不能放在明面上支持,尤其是这种挑战与打破数千年礼教与世俗规矩之事。
“恰臣已致仕,亦还有心力,手中也有些钱财与人手;陛下可告知老臣这人身份,老臣愿从旁协助,就当弥补曾经遗憾,亦是积攒功德。”
此时此刻,站在城门之上的赵泽端心中澎湃:“大抵是我们高居庙堂之上,久不闻世间苦难;也或许如老大人所言,我们浸淫权力场,早已变的冷漠。”
“镇国夫人之举,真正利民利国,大善与大功德皆具!”
谢檀渊欣慰颔首:“陛下能领悟到太傅大人深意,已是难能可贵。”拍了拍他的肩继续鼓励:“陛下该再勤勉些,早些理顺朝政之事,臣也可去江南寻锦儿。”
不是,正说着大义,怎的兄长就生出了撂挑子的心思,赵泽端拉下脸:“兄长可不能丢下我啊,你也知那些老狐狸有多少心思,我怎么能应付得来!”
谢檀渊哼笑:“陛下若真是扶不起的阿斗,臣当年怎会扶持你登基。”
不过是这人与他有过生死之交,极为信赖倚重他,才会惫懒一些,安心将朝政交托给他;从当年这人还是个孩子时便当机立断将他打晕送出京都,而后又在先帝百般为难下存活下来,就知这小子实则聪明的紧。
若是不曾与李锦荣恩爱过两年,谢檀渊也愿意纵着这臭小子。
大仇已报,这世间本无什么人与事能激起他的注意与兴致;帮着赵泽端处理朝政,一为酬知己,二也是谢檀渊希望宁国越来越好。
“可如今臣心中已有挚爱,陛下便忍心看着臣与挚爱远隔千里,孤苦到老么?”
讪讪摸了下鼻头,赵泽端不好意思起来:“那好罢,兄长给我两年的时间,到时你再去江南。”
当然,兄长若想致仕那不可能,赵泽端暗自打定主意;到时就说兄长积劳多年,允他经常离京去江南休养;不管怎么说,兄长就是他心中的定海神针;且赵泽端也深信,只要他有所求,兄长定然不会不管。
说不定兄长去了江南,镇国夫人看他诚心,真能原谅兄长曾经的错处,与他再续前缘;到时两人若有了孩子,有这般能耐的爹娘教导,将是太子最大的辅政能臣啊。
眼见他笑的荡漾,谢檀渊也懒的猜他想到了什么美事,只催促一声:“陛下该回宫了。”
既然答应他两年内掌控朝堂,此时还不行动起来,更待何时。
年轻的帝王不依不饶:“兄长也莫这般冷酷无情,你这分明是重色轻友!”
被谢檀渊在肩头轻轻敲打一下,帝王讨饶的说笑声逐渐远去,城门之上又恢复素来的肃穆与冷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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