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西九龙,和连胜总堂。
白幡如林,纸钱漫天。
整条弥敦道被漆黑的轿车堵得水泄不通。
往日里横冲直撞的小巴司机,今天都安静得像一群鹌鹑,没谁敢在这种时候鸣笛。
坤寿的灵堂设在正厅。
挽联从屋顶垂落地面,正中央那个巨大的“奠”字,以纯金粉描绘。
烛火摇曳间,金光晃眼。
王江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胸口别着一朵小白花。
他脸上无悲无喜,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家属答礼的位置。
陪着坤寿的太太、儿子。
他没有流泪。
可那双幽深如潭的眼眸扫视过去,比嚎啕大哭更让全场噤声。
坚叔那帮元老早已到场,一个个垂首肃立,乖顺得如同初入学的孩童。
三天前病房里的那杯“新茶”,烫得他们至今喉咙都在冒火。
“洪兴坐馆,靓申哥到——!”
门口的知客扯着嗓子高喊,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灵堂内的空气,因这个名字而变得沉重。
一阵凌乱又透着嚣张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靓申穿着一件扎眼的紫色西装,脖子上挂着手指粗细的金链子,身后跟着几十号满脸横肉的马仔。
这副派头,不像吊唁,更像逛赌场。。
他大摇大摆地踏入正厅,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去看坤寿的遗像,视线直接锁定在王江身上,嘴角扯出一个充满恶意与玩味的弧度。
“哟,这不是最近道上传得神乎其神的……那个谁来着?”
靓申动作夸张地掏了掏耳朵,侧头问身后的小弟:“那个只会做正经生意,靠着坤叔上位的书呆子?”
“大哥,是王江,江哥。”小弟挤眉弄眼地怪笑。
“哦,对,王江!”靓申一拍脑门,径直走到王江面前,那双布满血丝、透着纵欲过度的浑浊眼睛里,满是赤裸裸的挑衅。
“听说坤叔把龙头棍都交给你了?啧啧,和连胜真是没人了,找个棺材仔当龙头,也不怕晚上睡觉尿床?”
周围和连胜的小弟们个个怒目圆睁,手已经按向了腰间。
阿彪更是向前踏出一步,浑身肌肉坟起,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王江轻轻抬手。
一个细微的动作,拦下了阿彪。
他看着几乎要贴到自己脸上的靓申,忽然笑了。
那笑容,干净,温和。
“申哥大驾光临,是给我王江面子,也是给坤叔面子。”
王江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甚至主动伸出手,似乎想帮靓申整理一下那歪斜的领带。
“只是在长辈灵前,衣冠不整,不太体面。”
靓申愣了一下,旋即爆发出更加猖狂的大笑:“体面?老子就是体面!你也配教我做事?那根棍子呢?拿出来给老子开开眼,看看是玉做的,还是玻璃……”
他的手刚刚伸出一半。
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
王江那只帮他“整理衣领”的手,不知何时,已经顺着衣领滑到了他的后颈。
然后,像铁钳一样,轻轻捏住。
就像捏住了一只待宰的鸭脖子。
没有预兆,没有蓄力。
五指,骤然收紧!
“呃——!”
靓申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从颈椎处传来,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窒息感瞬间冲顶,他的脸皮急速充血涨红,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爆裂出来。
他想挣扎,想拔枪,想吼叫。
但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所有控制权。
那只看似修长白皙的手,锁死了他的中枢神经,半边身子瞬间麻痹。
扑通。
在全场落针可闻的死寂中,威震江湖的洪兴坐馆,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了那个被他嘲笑为“书呆子”的男人面前。
全场,只有纸钱飘落的簌簌声。
王江依旧保持着那副温和的笑容,另一只手甚至还在慢条斯理地拍打着靓申肩膀上的灰尘。
“来者是客。”
王江微微俯身,凑到靓申耳边,声音轻柔得像是情人间的低语。
“但这头既然磕了,就要磕得响一点。”
“坤叔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声音太小,他老人家听不见。”
靓申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拼命想要抬头,脖颈处的青筋如同蚯蚓般暴起。
王江眼神中的温度,瞬间褪去。
只剩下冰冷的漠然。
他按着靓申后颈的右手,猛地向下一按!
咚!!!
一声令人心脏骤停的闷响!
靓申的额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坚硬冰冷的水磨石地板上!
鲜血飚射而出,瞬间染红了那块用纯金粉描绘的“奠”字。
“老大!”
“干死他!”
靓申带来的马仔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怒吼着拔刀就冲。
哗啦——!
灵堂四周悬挂的黑色帷幕,猛然被扯开。
数百名身穿统一黑西装、戴着墨镜的壮汉,如黑色潮水般涌出。
他们手中没有刀。
而是整齐划一地从怀中掏出漆黑的甩棍,甩出的动作干练得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人数,是对方的十倍。
这是王江的亲兵二堂的人,来自四海保安,四海物业的。
那股冰冷肃杀的气势,硬生生将洪兴那帮乌合之众的气焰浇灭。
他们举着刀,却不敢再上前一步。
钱能通神,自然也能买来最精锐的打手。
这些不全是街头烂仔,是王江花重金从退役佣兵和顶级安保公司里挖来的专业人士。
局势,瞬间逆转。
靓申被按在地上,满脸是血,在剧痛与眩晕中抽搐。
王江掏出一块崭新的白色方帕,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每一根手指,仿佛刚才碰到了什么肮脏的秽物。
就在这时,一声威严的厉喝从门口传来。
“都给我住手!”
人群分开,一名身穿高级警司制服的中年男人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肩章上的紫荆花徽章格外耀眼,身后跟着十几名全副武装的o记探员。
和连胜的小弟们下意识想阻拦,却被王江一个平静的眼神止住。
来人是o记的总警司,李文斌。
比上次那个康纳,级别高了不止一个。
李文斌的目光扫过全场,在满脸是血的靓申身上停留了一秒,最终像钉子一样,死死钉在了王江身上。
但他没有立刻抓人。
这种场面,抓人只会引发更大的暴动。
他是来“维稳”的。
“今天是坤叔的出殡日,给我个面子。”
李文斌走到两人中间,声音低沉而有力。
“不想让我叫警队来给这里洗地,就都给我收敛点。”
靓申被手下搀扶起来,虽然头破血流,但看到李文斌,便知道今天这个亏是吃定了。
他只能用怨毒的眼神剜了王江一眼,捂着脑袋,在一众马仔的簇拥下狼狈退场。
灵堂内,再次恢复了诡异的安静。
李文斌整理了一下制服,走到坤寿的遗像前,接过三炷香,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上完香,他没有离开,而是转身看向王江。
两人相距不足半米。
“王先生,真是年轻有为。”李文斌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冰冷刺骨。
“李sir过奖,混口饭吃。”王江不卑不亢地回应。
李文斌突然向前凑了半步,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说:“那笔基金,很烫手。不是你能吞得下的,交出来,我保你平安。否则,你这龙头的位置,坐不稳。”
王江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基金。
又是哪笔基金。
从大头华临死前的电话,到这位总警司的亲自警告。
原来如此。
所谓的社团内斗,不过是水面上的波纹。
真正的大鳄,一直潜伏在深水之下,盯着那块肥肉。
王江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迎着李文斌那充满压迫感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回击:“警官,我是个正经生意人,只懂守法经营。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基金,您是不是……查错案子了?”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火花在噼啪作响。
李文斌眯起了眼,似乎在重新评估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分量。
就在两人对峙的瞬间——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巨响从灵堂外传来!
恐怖的气浪裹挟着碎石和烟尘,瞬间冲垮了大门。
伴随着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一辆失控的黑色轿车像一头发疯的公牛,撞破围墙,直直冲向灵堂正厅!
人群瞬间大乱,尖叫声、哭喊声响成一片。
“保护江哥!”阿彪发出野兽般的怒吼,扑了过来。
然而,在混乱与烟尘之中,几道更为致命的寒光,在阴影处悄然闪现。
那不是刀光。
是枪口的火舌!
砰!砰!砰!
三颗子弹,呈品字形,撕裂空气,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射向王江的眉心与心脏!
开枪的人极为专业,完美地利用了爆炸制造的混乱,在所有人慌乱躲避的零点几秒内,发动了致命一击。
距离太近,角度太死,根本无从躲避!
李文斌脸色剧变,本能地做出卧倒规避的动作。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王江,却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嗡——
一道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透明波纹,在他身前半尺处,骤然荡开。
就像一颗石子,投入了绝对平静的湖面。
三颗高速旋转的弹头,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在半空中诡异地停滞了一瞬。
随后,它们所有的动能被瞬间剥离,“叮叮当当”,无力地坠落在地。
不远处的阴影里,修罗那双幽绿色的兽瞳正散发着妖异的光芒,喉咙里发出低不可闻的震动。
能量护罩!
虽然挡住了子弹,但子弹携带的冲击力还是让护罩产生了轻微的形变。
几颗流弹擦着护罩的边缘滑过,将王江身后那个巨大的花圈打得粉碎,纸屑漫天飞舞。
弥漫的烟尘中,王江的视线穿透了那层若隐若现的能量涟漪,精准地捕捉到了人群边缘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身干练的黑色职业套装,戴着金丝眼镜。
她的手里没有枪,只是用一种近乎冷漠的眼神,注视着这一切。
那个女律师。
在四目相对的瞬间,女律师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随后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恐慌奔逃的人流中。
连杀手都是安排好的?
这是一场局。
一场精心策划,要在全港大佬面前,把他王江连皮带骨彻底吞掉的死局。
“呵呵……”
王江低笑出声,伸手掸了掸西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惊魂未定的宾客,看着面色凝重的李文斌,看着地上那几颗已经变形的弹头。
恐惧?
不存在的。
他体内的血液,正在缓缓沸腾,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名为兴奋的情绪。
“坤叔灵前,今天可真热闹啊。”
王江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嘴唇,露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遍体生寒的嗜血笑容。
“连戏班子都不用请了。既然各位这么喜欢演戏……”
“那我就陪你们……唱完这出大戏。”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如刀锋般割开混乱的现场,声音穿透了所有嘈杂:
“关门!”
“今天谁也别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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